说到这个,爽哥有点难为情:“你最近两次直播我都看了,题材很新颖,反响也不错,但是公司那边你是知道的,我手里头也没有什么多的资源给你……”
意思就是让他自力更生,别指望公司能帮他什么。
预料之中的事儿,裴漾丝毫不意外,反而轻松道:“不限流我就感恩戴德了。”
爽哥:“……”
爽哥脸上挂不住了,原来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办公室里暖气打得很足,裴漾脱了厚厚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浅色的高领毛衣,略微紧身的款式勾勒出腰腹劲瘦标致的线条,下身则是一条素净的水洗牛仔裤,不是多么昂贵高级的品牌,却意外地契合他的气质。
干净澄亮,明艳张扬,只一眼,就让人忘不了的漂亮,毫不夸张地说,裴漾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适合当艺人的人。
爽哥摇摇头,暗道可惜了。
临走时,爽哥没忍住,问裴漾之前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裴漾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一直拖到周末,裴云山终于忍不住了,在电话里把裴漾臭骂了一顿,还扬言要跟他断绝关系。
裴漾握着手机:“您都五十好几了,还用这么幼稚的话来威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五岁呢。”
裴云山:“……”
挂了电话,管家说裴云山的高血压差点又犯了,好说歹说让裴漾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于是次日,裴漾去了医院。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雪,因此天色不算明亮,空气又干又冷。
南山私立医院拥有全国顶尖的医疗资源,专为有钱人服务。
裴云山在12楼的VIP病房,裴漾按下电梯按钮,一只手突兀地伸进来挡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裴漾略一抬头,便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侧开身子,伸出右手。
下一瞬,一双蹭亮的黑色皮鞋缓缓步入他的视野里。
傅临渊迈进电梯,身后跟着好几位带着墨镜和耳麦的黑衣保镖。
何助理紧随其后,说道:“通知我已经下达下去了,其余董事确定会来参加董事会,但于总和黄总那边还没回复,需要再派人去交涉一下吗?”
裴漾正欲细细打量来人,没成想抬眼就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二人的目光短暂交接。
傅临渊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漆黑的眼眸微敛,他只看了裴漾一眼,便移开视线。
下一秒,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入裴漾耳朵里:“通知到位即可,人来不来都不会影响会议进程。”
何助理:“好的,傅总。”
姓傅?
裴漾联想到了近来频频上热搜的傅家。
提起傅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傅家最近又因傅老爷子的一桩桃色新闻知名度更上一层楼。
傅老爷子年轻时就是豪门圈子里的风流人物,娶过七任老婆,年轻时风流成性,也别指望老了就能安分,快七十了还在外面包养了俩女大学生。
前阵子慈善晚宴,傅老爷子又看上了会场里的一个姑娘,主办方很上道,当晚就把人给送上了傅老爷子的床,结果吃到一半儿,傅老爷子激动过头引发了脑出血,当即就一个白眼栽下床,把人姑娘吓得不轻,哭着打了120。
据说医护人员把人抬出来的时候,傅老爷子挂着空挡,身上就盖了条毯子。
傅老爷子昨天就醒了,但是瘫了,浑身上下插着管子,连舌头都动不了,只剩两个眼珠子能转。
医生说这是脑出血的后遗症,现如今能保住这条命已经算是阎王开恩了,以后可能还有各种并发症,让傅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换句话说就是现在死不了,以后也活不长。
眼看着傅老爷子要倒了,傅家的内乱也就开始了,傅老爷子前半辈子四处留情,有名有份的儿子女儿多得能组成一支足球队,更别提那些犄角旮旯里的私生子。
而眼前的这位裴漾没见过,大概也是来争家产的。
裴漾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别的不提,长得倒挺帅。
“傅临渊!”
耳畔陡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像是哭过许久,让人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电梯门合上之际,一个披头散发形如枯槁的女人忽地从旁边冲出来扒住电梯门。
事发突然,傅临渊的两个保镖及时拦住她,才没让她扑进来。
裴漾下意识皱眉,可定睛一看,这女人他竟然认识€€€€傅老爷子的七太太。
傅七太太二十出头就嫁给了比自己大三十岁的傅老爷子,为傅家生了一儿一女,上个月的慈善晚宴上傅七太太还光彩照人,逢人便炫耀她手上那颗14克拉的奥本海默蓝钻,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怎么样也跟昔日的豪门贵妇搭不上关系。
傅七太太双目红肿,满脸泪痕,声线嘶哑得不成样子:“傅临渊,元修是你弟弟,你放过他好吗,他才十八岁,他什么都不懂……”
傅临渊?
裴漾微微诧异,原来不是私生子,是“嫡长子”。
傅家的人裴漾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唯独这位嫡长子他没见过,据说是年幼时就跟着母亲移民国外了。
傅老爷子出事以后,傅家偌大的家业需要有人主持大局,然而傅家继承人却在这时相继发生意外。
傅二公子挪用公款收受行贿,在酒局上被抓了个正着;
傅三公子上个月酒驾拖行交警激起民众公愤,但事情最后却不了了之,可就在前两天,傅三公子参加赛车比赛时意外坠落山崖,双腿截肢,目前尚在昏迷当中;
傅小公子也就是傅元修,跟裴漾一个学校的,迷//奸同班同学,后来那个女生跳楼自杀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傅家花了不少钱才摆平,结果傅元修是个蠢货,不知道低调做人,反而引以为傲到处炫耀,现在进去踩缝纫机唱铁窗泪了。
……
总之傅家的人残的残,坐牢的坐牢,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傅七太太的目的也显而易见,现在傅家人除了傅临渊,没人能救她儿子了。
“傅家的钱和股份我一分都不要,我求你放过元修……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行吗?”
傅七太太声泪俱下,几乎是趴跪在地上,哪还有往日的雍容华贵。
傅临渊定定看了她几秒,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气的死物:“你求我,不如去求菩萨,让你儿子下辈子投个好胎。”
裴漾轻笑一声,这怕是要脏了人家的轮回道吧。
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人渣都能投胎的。
“不,元修不能坐牢,他不能坐牢……”
眼见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傅七太太跌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傅临渊你不能这么对他,元修是你弟弟……”
傅临渊从小长在国外,跟傅家人联系甚少,单有血缘关系却没有感情,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何助理看了一眼已然神志失常的傅七太太,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对保镖说:“拖走吧。”
两个黑衣保镖架起傅七太太的胳膊,傅七太太却像是突然发了疯,面目狰狞地咒骂道:“傅临渊,你心肠歹毒,残害手足,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傅临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把这刺耳的谩骂声隔绝在外。
“先生。”
裴漾轻轻喊了一声。
傅临渊侧头看过来,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单凤眼,狭长的眼尾神色冷冷带着几分凌厉,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裴漾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笑得像只小狐狸,问道:“你们去几楼?”
傅临渊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两分弧度:“12层,谢谢。”
他态度温和,反而显出几分疏离。
光滑如镜的轿厢倒映出男人的侧影,裴漾偏了偏头,忽然发觉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12层到了,男人率先走出电梯,裴漾拿出手机,一边朝病房走,一边给Line发信息。
PeiPei:【遇到一个声音蛮像你的人。】
消息还没发出去,裴漾听到了更耳熟的声音。
“你爸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罗轻舟说:“挺好的,就是闲不住,前两天偷偷跑出去海钓,把家里人急坏了。”
人到中年爱好就那么几个,不是下棋就是钓鱼,罗父前一阵出海去海钓摔到甲板上把尾椎骨给摔断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一出院钓鱼瘾就又犯了。
裴云山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休养才行,多劝劝你爸,我们已经比不得年轻人了……”
罗轻舟无奈道:“没人能劝得住他。”
两个人有来有回地聊着天,气氛轻松和谐,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门半掩着,裴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罗轻舟先发现了他:“裴漾。”
裴漾推门进去,裴云山立马拉下脸:“你还知道来看你老子!我以为要等我死了你才来呢!”
裴漾笑着说:“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裴云山声如洪钟,面色红润,哪里有个病人的样子,他就知道裴云山在装病,跟小孩儿似的,难哄。
裴云山指着裴漾对罗轻舟说:“你瞧瞧你瞧瞧,他老子进医院了,还得请他来他才来,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他住院这几天,罗轻舟每天都来,勤快得不像话,反观裴漾,一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
“没良心?”裴漾不可置否,轻嗤了声道,“因为我有妈生,没妈养啊。”
裴漾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在裴漾三岁时就协议离婚了,之后他妈嫁给了一个欧洲人,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再也没回国看过裴漾,时至今日裴漾都快忘了他妈长什么样子了。裴云山生意忙,基本不管裴漾,裴漾跟保姆都比跟他亲得多,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在他成年之后反而开始摆起父亲的架子了。
裴云山让他继承家业是为他好吗,裴漾觉得可能有一部分吧,但绝大部分是怕自己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家业落到别人手里。
裴云山眼睛蓦地瞪大:“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我也没妈,这是事实。”裴漾无所谓地往沙发上靠了靠,“而且从小就没人教过我良心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好吃吗?”
裴云山指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你你你!”
“裴漾。”罗轻舟皱了皱眉,“你少说两句。”
“你今天就是存心来气我的是吧?!”
一口气不上不下,裴云山差点背过气去,罗轻舟连忙给裴云山顺气:“伯父消消气,医生刚给您检查完血压,说您的血压偏高,不能动怒。”
裴漾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角,装什么装,最没良心的人就站在你跟前呢。
他抱着手机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