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反派的我日行一善 第3章

那位警卫最后的尾音没能说出口,这辆囚车便已陡然天翻地覆。

剧烈的撞击让它脱离那条漫长蜿蜒的道路,在荒原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大质量的重型车让它不至于立刻散架,但大量的玻璃碎片、凹陷的车壁以及扭曲弯折的铁栅栏,昭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冲击之强。

无论作为罪犯被押运,还是遭遇车祸,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叶伊赫都是头一遭经历。

这体验真是非同小可的刺激……他捂着钝痛的脑袋辨认眼下情况,感觉有血在指缝间缓慢滑落,浸湿鬓发。

车身倾倒,两侧窗户变成地面与天花板;大多数人都昏迷着挤成一团,也不清楚是死是活。

大概是由于这帮人都躲着他坐的关系,加上车身朝他的反方向翻滚,反而使他没有受到来自其他人的肉弹撞击€€€€就是脑袋狠狠磕在车顶上了,途中又好像被什么划了道口子,疼得要命。

挑出一扇玻璃碎裂、栅栏也已摇摇欲坠的车窗,叶伊赫找到一个固定身体的发力点,拽开仅剩的两三根勉强挂在原位置上的铁杆,从那扇再无遮挡的车窗成功到达外面。

……没想到在做完这次的好事前,他先成功越了狱,给这具身体罪加一等。

第3章

“哈啾!”

眼前是苍黄点缀灰白的无垠荒原,冷风卷过单薄的囚服,叶伊赫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喷嚏。

这放眼望去都杳无人烟的,他该不会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了……嘶,好冷。

厚重的云遮掩了一切,以至于连阳光都显得有气无力。

眼前则是两辆车相撞又翻滚着倾倒的事故现场,轮胎与车身在道路两侧的硬土上刮出了格外深刻的痕迹。

除去他乘坐的囚车外,另一辆是连车窗玻璃都贴了防窥膜的黑色面包车,此刻也倒在了更远的地方,车门都飞了出去。

两辆外观都如此显眼的运输车,硬在这片理应怎么开都撞不到一起去的荒原上结结实实发生了车祸。

如果说他这边的警卫没有看路就算了,毕竟对方好歹也是在保持着直线驾驶€€€€但对面为什么没有及时避让开?

叶伊赫对此有点好奇,但不多。

光凭一件薄薄的粗布囚服根本不抗冻,而放眼望去连粮田都找不到的平坦地势让叶伊赫深刻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找点取暖的办法,他就会在做完好事前先因为体温太低而死。

还有脑袋上的伤口也得包扎。

他绕到瘪下去一块的车头前,从碎掉的车窗里能看见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同样体型壮硕的两个警卫双双昏迷在座位上,不过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都已经罪加一等了,也不在乎再多加两等三等了,先给这位被他借用了身体的兄弟保住性命要紧。

叶伊赫伸手去够警卫的武装带,找到钥匙给自己解开禁锢在手脚的沉重镣铐,接着从座椅背后捞来一件带着毛领的军用防寒大衣。

这种专为抗零下几十度的大衣用料特别扎实,穿上后的行动会变得格外不方便,但胜在暖和€€€€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负责开车的警卫选择将它搭在椅背上,而没有穿在身上的原因。

叶伊赫猜测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体太弱了,没准那些虎背熊腰的俄国土著一瓶伏特加吹下肚后,压根不觉得这点天气有什么好冷的。

他整理了下这件厚实的外套,拉链被一直拉到顶,将呼啸不止的凛风尽数隔绝在大衣之外。

由于体型差的缘故€€€€哪怕这具身体已经算是高挑颀长€€€€原本只到小腿的衣摆依旧挡住了叶伊赫的脚踝,但在这等堪称艰苦的境况下还显得挺合适,毕竟这具身体又没有穿秋裤。

摸了下口袋,叶伊赫掏出一部相当古老的黑白屏翻盖手机,甚至并非轻薄款的那种,大约两指并拢那么厚。

……如果这部手机代表着眼下最先进的民用科技,那么他大概率是不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叶伊赫对此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毕竟系统加异世界穿越这种组合十分常见,简直合情合理。

终于解决了防寒问题,已然变成法外狂徒的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原本属于后视镜的碎片,对准还不清楚什么模样的这具身体。

换句话说€€€€对准自己。

不出他所料,镜子里的样貌十分年轻且清秀,即使称之为美少年也非常恰当。叶伊赫目测大约处于十五、六岁左右,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略长的黑发颜色很深,既随着冷风轻巧扬起,又因风的短暂停歇而柔软垂落。

鬓角处的些许黑发被血浸湿过,此刻冰冷的凝结成几绺。叶伊赫并不打算在这件借来的大衣上留下自己的血液样本,也就没有特意去擦干净,而是用拇指拭掉黏在皮肤上的血块后,指尖又拨了拨那处的发丝,让它显得自然些,至少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痕迹。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要变成逃犯了,至少不能再给自己增加难度€€€€不过换个思路来分析,没准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他要做好事的目标呢?

想想看,原主现在大概率还是个未成年!再盯着镜子仔细瞧,脸色明显是贫血体弱的苍白,连唇瓣抿起时也不见有多少健康的血色,使得那份尝试露出的友善微笑也变得冷淡且嘲弄,没有任何友好的意味。

……叶伊赫好像明白那位毛子兄弟动怒的缘由了。

至于眼睛,他相当惊讶这具身体的虹膜竟然是犹如红葡萄酒般的暗醇,或许要再偏一点深紫€€€€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颜色。

戴美瞳的不算。

这种眼睛颜色竟然是现实中能够存在的?他是记得白化病可能会导致红色虹膜的出现,但那往往伴随浅色的毛发与畏光且视力极差的症状,显然不符合他的情况。

或许是什么特殊的突变基因吧,毕竟他也不是医学或生物方面的专家,对这部分领域的知识一窍不通。

大概搞清楚了自身的情况,叶伊赫打算趁警卫醒来前离开这里。

像这类押运罪犯的车都会定时通过车上对讲机与目标点的人员进行联络,他完全不担心会没人发现这场意外事故,然后连罪犯带警卫的救下他们。

至于他,可能要走上很久才能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但那也比被关进监狱里琢磨着上演肖申克的救赎强€€€€系统是根本指望不上的,他又不能靠挖耳勺去掏条地道出来。

何况,万一他在监狱里没找到做好事的途径导致身体一直还不回去,岂不是变相成了他在替对方坐牢……那才是真的冤枉。

说起来,那个警卫之前明明说的是“坐着轻罪犯的囚车”,为什么身为未成年的原主也会坐在其中?俄国的法律在针对未成年人的刑事处罚上没有减轻的规定吗,例如轻罪免于刑事处罚之类……

叶伊赫对他国的法律同样完全不了解,也没办法开口问人,索性先忽略掉这点异常。

既然脚下是夯实的道路,意味着沿途总会有人类居住点的€€€€好比补给站就会很喜欢卖东西给那些正长途跋涉的顾客。

只不过,裹着防寒大衣的叶伊赫还没走几步路,就明白了为什么会在这种大道上突然发生车祸。

那辆黑色的面包车斜倒在那段必经之路上,正好是车门被甩飞出去的一侧对着他。

车内也是有三个人不省人事,坐前排驾驶位置的有安全气囊帮忙减缓了一下冲击,但腿是被卡在座椅与瘪下去的车头之间,很明显扭曲变形了,大量的血浸透布料。

叶伊赫能闻到浓重的铁锈味,副驾驶那位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坐后排的那位就更倒霉了,他半截身体已经探出了车门位置,又被碎玻璃刮得满脸是血,看起来格外凄惨。

但重点是那位身体卡在前后排之间的女性。她也同样昏迷着,但双手被极粗的麻绳捆在身后,表情却依旧定格在极度不甘心与愤怒之中。

这情况很明显与绑架相关,车上坐着的是绑匪或人贩子,因为人质的剧烈反抗而导致面包车的行驶方向偏移,直接与囚犯押运车撞了上去。

……照目前情况来看,他在这么短时间内所见到的俄国罪犯真是压倒性的多,看上去唯一需要真正帮助的是眼前这位被绑架的女性。

幸好她看上去伤势不重,这辆车中间的框架结构也还算是完整,叶伊赫费了点力气,将她从两个座椅之间解救出来,又用随手捡起的碎玻璃片割开紧缚住她的麻绳。

这是位大约二十岁上下的漂亮女性,身材很好,外套的用料相当高级,看来这场绑架是绑匪想通过索取大量的赎金来脱贫致富了。

大致确认过她没有骨折之类的严重伤势€€€€擦伤在这种车祸中已经算是极其幸运了,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叶伊赫尝试了下公主抱这位目测并没有很重的女性,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叶伊赫:………拜托,这具身体的体力真的很差。

如果是自己以前的身体,至少抱着她走半个小时轻轻松松。

他只能转为背着人继续前进,至少先离开那处充满法外之徒的地方,免得他们醒过来后又找自己麻烦。

他来里这是做好事的,又不是来玩真人快打。

……但叶伊赫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体力上限。

朝着偏离道路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的他累得不行,心脏跳得比曾经做无氧运动锻炼时还快,感觉随时都要嗝屁罢工€€€€唯一的好处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感觉冷了,鬓角甚至出了层薄汗,被风一刮凉飕飕的。

没过多久,鼻尖甚至开始感觉到零星的冷意。叶伊赫抬眼望去,发现天空慢悠悠飘起了雪花。

在这片连光也极难穿透的密云之下,落下的雪都显得湿漉漉的,混杂着难以形容的阴郁与厚重,随风笔直而坠,以极快的速度沉沉地铺在这片孤独的旷野之上。

比起他曾在祖国见过的轻盈飘雪,这里连雪花坠落都感觉各个力大砖飞,充满一拳一个坑的乌拉感,就好像有人在喊着口号带头冲锋。

叶伊赫眼睁睁看着这雪以极快的速度越下越大,转眼间变成呼啸而至的暴风雪。

……哈啾。

第4章

达莎耶娃醒来时,先映入眼帘的是被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在老旧的壁炉里安定燃烧着。

她并没有着急立刻坐起身或者发出声音,而是保持侧躺在壁炉前的姿势,以微睁的视线不动声色确认周遭的环境。

手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她大概率得救了。身上有几处位置仍隐隐作痛,大约是撞击时造成的擦伤,但相比任人宰割的绝境,只有这点后果简直是万幸。

达莎耶娃依旧记得自己当时做的事情€€€€先是始终安分待着降低他们的警惕心,却趁着对面大型车驶来时猛然发力撞向驾驶员,使车内的状况混乱了一瞬间,方向盘随之脱离掌控。

只需要失控的那一瞬间,再添加一点上帝保佑的好运,她成功制造了一起让自己逃离绑匪魔爪的意外事故。

而且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还躺在温暖的小木屋里,烤着热烘烘的柴火。

她在心底悄悄松口气,确信自己眼下已经安全了。

毕竟有她昏迷的这么长时间,如果救助者并不打算只将她搬来这里,而是想要做点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恐怕早就得手一万次了。

或许她是被那条马路附近的守林人救了?载着她的面包车确实之前在拐弯处有经过一片松林,向外延伸出去很远,会安排守林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对方正好在附近,听到动静后过来查探情况也说得通。

达莎耶娃终于放心的坐起身,顺势认真打量了下这间小木屋的环境。

这是一间木料已经相当老旧的小屋,正中间摆着歪斜的木桌,角落里有把斧头已经生锈了,角落里的木床上铺了些干草和一块破布充当床褥;空气中除去松木燃烧时所散发出的特有味道外,还有一股极重的尘土气息,昭示着此处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过。

靠近门那处的地板也损坏了一块,幸亏原木堆成的墙壁与天花板没什么缺漏,很好的隔绝了窗外没有丝毫停歇迹象的夜间风雪。

达莎耶娃的视线在这间小屋里仔细转完,最终落在身边的少年身上。

他正抱膝坐在壁炉前,头上缠着两圈似乎是从某件衣服上撕下的布条,朝着她的这边有渗出些血迹,应该是受了伤。

跃动的暖焰倒影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为那副专心致志盯着火堆的神情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好像一直没有发现她醒过来般,他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向她打声招呼。

至于对方身上穿着的那件大衣怎么看都像是军中制式、尺码还显得过大的问题……达莎耶娃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几秒钟,自然而然的移开了。

或许是家中长辈的呢?聪明人不需要拥有太多不必要的好奇心,这样才不会主动招惹危险上门。

尤其在对方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情况下。

大致梳理出了当前境况,达莎耶娃轻轻咳了声,打破这间过于死寂的空气。

“真不好意思,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您一定是位热心肠的好人,高尚且善良的、值得尊敬的小绅士。”

她用十分柔和的语调说话,身体依旧烤着火取暖,但往那位少年的身边靠过去了些,“我有那份荣幸能够得知自己应该如何称呼您吗?随便什么都行。”

“…………”

被她用热切且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哪怕氛围又安静了半晌也依然坚持€€€€终于看到对方似乎明白自己无法再继续忽视下去了,只好向她这边转过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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