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买点东西,拜托拜托。]叶伊赫怒而从床上坐起,[我来做饭给你吃。]
双重人格本身就带有【每个人格都具备不同的身份、个人经历、自我形象身份以及独立技能】的特征,类似叶伊赫不会拉大提琴而费奥多尔精通大提琴,费奥多尔不会做饭而叶伊赫擅长做饭的情况,都能用它解释得合情合理。
“很抱歉,”
费奥多尔的语速依旧不急不缓,但隐约透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分,超市已经关门了。”
这里可是北欧高福利国家之一的丹麦,就算是开商场也别想让老板多干哪怕一分钟。
叶伊赫:[…………]
他绝望的倒回了床上,不想去看共享视角里的那碗酸奶泡万物,糟心。
过了片刻,他还是翻过身来继续问费奥多尔,[你为什么在丹麦?]
这位老兄是在开世界地图吗,到底还打算跑多远?更恐怖的是他精通的语言没上限的啊?
“我在找一把圣十字剑,名字叫【索尔兹列乌尼】。”
费奥多尔并没有隐瞒,“它曾在公元十二世纪由英国的索尔兹伯里伯爵持有……嗯,当时的绰号是【长剑威廉】,那把圣十字剑就是他的武器,死后也成为了他的陪葬品。”
叶伊赫有点想接着追问[找那把剑是打算做什么],但这样显得他刨根问底,微妙的有点不太礼貌了……纵然他现在的人设是费奥多尔的第二人格,也不能过分没有距离感。
因此,他只是淡定[哦]了一声,顺着费奥多尔的话往下聊,[所以你现在是在考古?]
“这个说法似乎也正确。”
从旁人视角看来,费奥多尔这样气质在阴郁与优雅上兼顾,好似与魔渊融为一体般的漂亮少年,此刻却面带微笑的自言自语,仿佛正与人聊天般的状态实在有种毛骨悚然的病态美感,诡异,不可捉摸。
“圣十字剑在他死后的一百年内便失窃了,”
说话间,费奥多尔竟然真的快把那碗不可名状的酸奶吃完了,叶伊赫看得瞳孔都要地震,“辗转在黑商之间,流落于欧洲各处。”
“在可考据的资料里,公元十六世纪的克里斯蒂安四世国王曾经拥有过它,来自一位落魄贵族的献礼。”
那是一位丹麦兼任挪威的国王,踌躇满志、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扩大版图。
他在前半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励精图治、经济繁盛,公正又廉洁,拥有着非凡的才能。
在他统治最为辉煌的时刻,一位没落的贵族向他献上了这份贺礼,并吹捧他才应当是圣剑的主人,上帝钦点的选民。
然而,在他满心欢喜得到圣十字剑的后半生,一切都急转直下。他误以为那把寄宿着神明的圣剑能够为他带来名望与政绩上的双重胜利,因而主动参加了长达三十年的欧洲讨伐神圣罗马帝国的宗教战争,没想到就此输得一败涂地,他本人也郁郁寡欢,孤独而逝。
据说那把圣剑最终交给照料他离世的女仆维贝克€€克鲁斯,后者则在他被葬在罗斯基勒大教堂后便离开了,从此不知所踪。
[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这把圣十字剑。]
叶伊赫沉吟片刻。这个老国王也真是有够倔的,又倔又迷信,明明输一次就该长记性了,竟然连着输了那么多次还觉得圣剑没问题……
“它的作用不在于宗教象征,”
费奥多尔将空碗放到一边,拿起其中一张用炭笔画有圣剑模样的纸张,“而是实际的效果。它其实是一把异能武器。”
“我需要得到它。”
叶伊赫没有问费奥多尔为什么,倒也不是完全出于社交礼貌。
不如说,他用对方身体经历的事件越多,就越感觉费奥多尔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反派€€€€那些不择手段的扩张地盘,谋划各种暗黑产业赚取巨额利润,用血腥、暴力与性来填满欲望,足以枪毙上十颗子弹也不为过的人渣。
像费奥多尔这种身为【死屋之鼠】的首领,却没见他忙过什么组织产业,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他满世界的到处跑,谋求的目标也都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钱财宝物。
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
叶伊赫陷入思索,但暂时想不出什么头绪。
[好吧,你想得到那把剑没问题,]
最后,叶伊赫只是这么抗议道,[但我拒绝看到那糟糕至极的料理技术,就算是你喜欢的鸡蛋也没有这样吃的道理。]
他从视觉上就实在接受不了!
“我听您的。”
费奥多尔笑了笑,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他甚至在只这一句里改变了称呼,带来的感受就像小猫突然伸爪轻轻挠了叶伊赫的心脏一下。
叶伊赫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随之卡壳,[…………]
[…咳。]
在生活习惯上,费奥多尔显然是相当糟糕的。
叶伊赫睁眼见到的场景并非偶然,而是他真的几乎不使用明亮的光线来进行照明;哪怕是顶着再黑的夜晚查阅资料,也喜欢只点一盏昏暗的小灯。
进食更是一天只有一顿,吃的东西则根据营养成分搭配,随意用酸奶、牛奶或者谷物粥搅拌在一起,在口味上营造出一种即寡淡又诡异的混乱错觉。
叶伊赫中途还出来尝试品尝过,只吃一口就把它彻底冲进了下水道,再花五分钟炒出盘青椒鸡蛋。
坐姿也是,虽然看起来很端正乖巧,但总是习惯性微弓着背,咬手指更是演化成了本能行为。
值得称赞的只有费奥多尔爱干净这点,他每天都会洗澡,衣服也是一天一换。
虽然伊万和普希金他们不在,但他好像有别的办法获得资金,哪怕住的是公寓式酒店,平时也并不出门工作,依旧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
当费奥多尔在使用身体翻查资料时,叶伊赫也会继续躺在那张舒服的大床上睡觉养神。
有时精神睡饱了,但不想打扰他、也看不懂那些文献资料的叶伊赫通常会选择在他的意识宫殿内溜达,从书架上抽出几本自己能看得懂的书€€€€大部分都是用俄语写的,也有许多是其它语言。
到吃饭的时间点、或者他实在看不过去时,叶伊赫就会强行挤占费奥多尔的身体,将指节从齿间拯救出来、去开盏明亮的灯、或者变着花样给他做鸡蛋相关的食物。
这里也是个缺少食材和调味料的国家,但他都在英国生活过那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这是您的意思。”
每到这时候,费奥多尔的话语中总是透着难以捉摸的微笑,但在行动上十分乖顺地听从了他的安排。
叶伊赫:…………
总感觉在情绪上,微妙的被他拿捏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叶伊赫在意识宫殿的床上又一次醒来,看到费奥多尔并没有出门到图书馆或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寻找线索,而是去酒店前台退房。
“找到圣十字剑的下落了。”
他对叶伊赫这么解释道。
第47章
丹麦,与俄国在同一高纬度的北欧国家,寒冷的冬季总是占去了全年大部分的时光,剩下则是更早的落日与更漫长的黑夜。
但比俄国稍好的地方在于它是温带海洋性气候,这决定了丹麦即使冬季再冷也能维持一定的温度,不至于俄国的冬季那般干燥而寒苦,连天色也好似总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冷雾。
话虽如此,对费奥多尔如此单薄的身体而言,叶伊赫觉得他就算是去非洲或南美,这身毛绒绒的保暖装备也必不能少一件。
不然分分钟感冒给他看。
“哈啾。”
靴底踩着石子铺成的道路,只是一阵裹挟寒意的凛风骤然拂起,被冷到的叶伊赫便随之小声打出个喷嚏,将披风上的扣子又扣紧两颗。
感觉有点鼻塞,到地方后先洗个热水澡吧……
认识费奥多尔后,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弱不经风。
丹麦的领土并不算大,但人口密度极低,以至于叶伊赫沿着费奥多尔指出的路线走了许久,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不仅如此,房屋与房屋之间的距离也相隔很远,中间生长着大块的草地与灌木,但几乎没有动活动的明显痕迹,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到近乎暮气沉沉。
[这里是建造于石勒苏益格时期的克里斯蒂安菲尔德小镇,也是受到天主教迫害的摩拉维亚教会的定居点之一。你能看到建筑整体都呈现古希腊罗马时期的柱式构图要素,且没有额外的装饰品。]
费奥多尔在意识宫殿里向目前掌控着身体的叶伊赫解说道,[包括教会也强调禁欲与苦修,认为克服恶念与虔诚的忏悔会将信徒引至未来的天国。]
“迷信。”听完这段长篇大论的叶伊赫干脆利落作出总结。
费奥多尔在意识里发出一点轻笑声。
“我记得你是信仰宗教的,那个……”忽然想不起那个名词了,叶伊赫有点卡壳,“基督教?”
[是东正教。]费奥多尔纠正道,[也被称为希腊正教。虽然如今也会用教会斯拉夫语来举行宗教仪式,但若是自诩正统的古教会,依旧会选择使用希腊语。]
叶伊赫:“………啊。”
原来这就是他当时在教会里做礼拜的时候,总感觉听到的音节像俄语又不像俄语的原因?因为都听得懂,导致他压根分不清这两种语言的区别。
换句话说,费奥多尔这老兄还会希腊语是吧……哼,别指望他再学一点。
[接着请左拐。]
按照费奥多尔的导航,叶伊赫向岔路的左边走去。
这座小镇的历史太过古老,人口也稀少,无论火车、地铁乃至公交,全都不通到小镇里面,进来就意味着交通工具极其匮乏,只能依靠自行车或者走路。
叶伊赫没有自行车,坐公交到小镇前方的站台后,剩下的路途就只剩走路一个选项。
就算想在这座小镇买一辆自行车代步也很困难,走到目前为止,叶伊赫没能找到哪怕一家开门的商店。
……不愧是高福利的北欧国家。
路边除去大面积的灌木与野草,也有农户零散种着一些农作物。
叶伊赫正走着,看见路边有只松鼠蹲着啃还没有成熟的小胡萝卜,大概是从附近农地里刨出来的。
盯着那只咔哧咔哧埋头苦吃的松鼠一会儿,叶伊赫对着意识宫殿里的费奥多尔凉凉出声。
“看,松鼠在吃你的午饭。”
真是搞不懂这帮老外,一根生胡萝卜竟然也能当成一顿饭,浇上一点酱汁的蔬菜沙拉更能称得上营养丰富又健康。
难怪外国电影里动不动就爱放挑食小孩不肯吃西蓝花,这样做的口感会好才真是见鬼。
来试着做一盘西兰花炝虾仁摆小孩面前,倒是再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吃。
[……]
意识里的费奥多尔没有出声,但揶揄了他一句的叶伊赫格外心满意足,几乎要哼着歌朝目的地走去。
他坚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连语言也不通的地方顶号了费奥多尔还替他赶路的原因很简单€€€€出太阳了。
就丹麦这天气,和英国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极少能见到晴朗阳光的大阴天。
长时间见不着太阳就会缺乏维生素D,还容易导致心情抑郁,所以丹麦明明作为一个高福利国家,国民却人均重度社恐,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人也多得要命。
想想非洲的黑人兄弟们,明明穷得叮当响,太阳一晒就能龇着口大白牙一起载歌载舞。
叶伊赫不会载歌载舞,但他也想出来晒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