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井的声音逐渐提高,发出最后一声质问,“为什么要联手这家伙”€€€€他用枪口抵了抵费奥多尔的后脑,动作粗暴,“和[他]作对!”
费奥多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表情却已变得更加危险。
“他?看来一切事件背后的真正元凶,果然是个男性啊。”
在对方失口透露出的细节里,绫€€行人发出冷淡的笑声,“这倒与我在心底对那家伙做出的犯罪侧写相符。”
飞鸟井闻言愣住,这才发现自己在情绪激动之下,无意中暴露出了有多关键的情报,表情显而易见变得慌张起来。
“听着,蠢货。”
绫€€行人轻蔑道,“你以前是一位优秀的搜查官,遵守法律、秉持正义,为了信念不顾一切。当你还是一位搜查官时,这些确实都属于好品质。”
“但你如今已经背离了原本的道路,成为了行事疯狂的杀人犯€€€€那么反过来说,你的思维受早已规矩束缚太久,头脑简单直接,总是自以为做出了什么明智的决策与判断,事实上连趴在树皮上吸食汁液的虫豸都不如。”
飞鸟井:“什、什么意思……!如果我不打算活着,只要开枪,我就能杀了他…!”
只要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杀掉已经处于枪口下的费奥多尔,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种狂言,费奥多尔无声扯起了点嘴角,嘲讽意味十足€€€€可惜飞鸟井看不见。
“就是在说啊,你如果想当个什么将警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智商杀人犯,我劝你趁早放弃吧,或者自杀重新转世会比较快一点。”
绫€€行人也哼笑了声,“你自以为做出的这个鱼死网破决定是遵从内心的崇高抉择,事实上?也不过是那位元凶将你洗脑成了这样。”
“怎么,你是不是还感谢他了啊。”
“…………”
飞鸟井的脸色大变,既感到了彻底的羞辱,又对此哑口无言。
“看样子是猜中了。”
绫€€行人指尖把玩起细烟杆,一副都懒得和飞鸟井多谈话的模样。
“那么,就再让我猜猜看吧。你那恭恭敬敬、听命行事的主人,此刻是否也在这栋楼的某个房间里,正像个藏头露尾的变态偷窥狂,在偷听我们之间的谈话?”
“咳嗯,”飞鸟井正要怒声反驳,另一道属于年长者的嗓音已响起在公寓门口€€€€略显苍老,但绝不颓丧,甚至带有一点俏皮的愉悦。
单从他身上随意穿配的和服、打理整齐的白发,以及浮现在面颊的酒窝来看,与邻家亲切的老顽童也没什么区别。
“终于舍得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藏到等别人把你抬进焚化炉里呢。”
绫€€行人微微眯起眼,对他的说话毫不客气。
“说得真好,绫€€君。”
即使被绫€€行人故意当着面骂,他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减损,“但老夫还是要澄清一点。”
“老夫之所以在此前事件中从未现身,并非是出于害怕警方搜捕或者名誉扫地之类的原因。只是他们都不值得老夫这么做罢了。”
“少在那装腔作势的摆谱。”
绫€€行人根本不给面子的冷笑。他身上压根不具备尊老爱幼的传统礼仪观,更别提在话语里会主动给对方递台阶下。
“还不是我们把飞鸟井刺激得彻底暴露,连带马上就要把你的小尾巴揪出来了。”
飞鸟井听得愣住:“刺激……?”
可惜绫€€行人目前还没有走到为蟾蜍解惑的流程,完全没理他。
费奥多尔好似也已忽视了掉脑门上的性命危机,正饶有兴致的听绫€€行人痛骂缺德老人。
“只是以前没有拿正眼关注过他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藏匿身份的好本事,”绫€€行人继续道,“一怀疑起他来,破绽简直多得我要用笔才能记住。”
“当然,还有你也一样,京极夏彦。”
绫€€行人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
毕竟,在成为连续多次杀人案件的幕后主谋前,京极夏彦还是位备受推崇的解谜师、驱邪师和白仙,在军警那边也是经常委托对方协助解决事件的常客。
就连绫€€行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位正笑得开怀的老翁,只是内心对他的观感已大相径庭。
如果说以前还会尊敬的喊他一声“京极老师”,此刻的绫€€行人只会管对方叫臭老头。
至于往后?已经没有往后了。
“有时,破绽才是布局关键。”京极夏彦呵呵笑道,“你又怎么知道老夫出现在这里,不是顺势而为呢?”
“毕竟绫€€君可是只要判断罪证确凿、就会使犯人意外身亡的【杀人侦探】,”€€€€在短暂的停顿片刻后,继续出声的京极夏彦意味深长道。
“如果你真的发现了能证明由依搜查官是飞鸟井杀害的相关证据,为什么异能还没有发动呢。”
他一口道破了绫€€行人刚才玩的小把戏。
有造船厂那堪称神速一般的破案在前,这次的他和费奥多尔只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把飞鸟井诈唬得当场主动暴露身份。
而这个小把戏甚至不需要绫€€行人和费奥多尔提前商定€€€€连暗示都不需要,费奥多尔能在听到绫€€行人出声的瞬间就领悟对方想做什么,并打出绝佳的配合。
这就是为什么绫€€行人刚才毒舌飞鸟井智商太低的原因:连诈唬都听不出来,当犯人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立刻就会被拆穿。
飞鸟井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似乎难以相信这一切。
也有可能是他的大脑过载了,根本无法处理目前接收到的消息量。
“谁知道我的异能为什么没有启动?”
诈唬归诈唬,绫€€行人嘴上肯定不承认。
“可能是出bug了吧,”他随口道,“就像手表里的机械齿轮也会有卡死的时候。”
京极夏彦又发出那种十分开怀的笑声,但没有继续揪着这点不放。
倒是绫€€行人对这笑声表现出难以忍受到想要呕吐的表情。
“飞鸟井不会开枪。”京极夏彦笃定道,“他只在不开枪时,才有用。”
不开枪,飞鸟井并没有留什么把柄或证据让政府逮捕他、定他的罪。
无论造船厂、这间公寓,还是囹圄岛,在这些地方发生的案件都没有留下飞鸟井是主谋的线索,他就算被逮捕,也能够无罪释放。
哪怕绫€€行人内心再如何笃信,他的异能也依旧必须亲眼看到物证,指出凶手的真正身份时,才会发动。
而对于异能[Another]而言,教唆犯这类非直接动手杀人的罪行在判定上是极其困难的,必须有证据表明是京极夏彦主观故意唆使凶手杀人,且这个行为是杀人案发生的直接原因。
正因如此,京极夏彦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面前,完全不担心绫€€行人的异能会杀了他。
毕竟,他只是个胆小又善良的老人家,连过马路都会等到绿灯才走,哪里会唆使别人犯罪呢。
“是吗?”
被抢指着脑袋许久的费奥多尔忽然出声。
“听起来,就算我像这样离开,”€€€€边说着,他边迈出步伐,顶着飞鸟井几欲杀人的目光,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离开了原先的位置,来到绫€€行人身边,“他也不敢开枪呢。”
他用京极夏彦说出口的话,精准反将了对方一军。
飞鸟井确实没有扣动扳机。他只是依旧维持着瞄准费奥多尔的持枪架势,目光看上去格外凶狠。
“看来你也同样狡猾啊,费奥多尔君。”
京极夏彦笑了下,表情可比飞鸟井要显得云淡风轻许多。
“老夫得知你的身份后,对你也算是略作了番调查。在大约三年前的[天使杀人]事件中,你伙同[V]组织策划绑架国家级异能者无果,那位异能者开始对[V]进行大清扫,而最后剩下的五名主力残党€€€€是被你杀了吧。”
费奥多尔微微偏过脑袋,唇角似笑非笑,“那些人乃是自杀,京极阁下。”
他轻描淡写回道,“他们难以忍受自身犯下的罪孽,决心献祭肉丨体悔过,使灵魂回归洁净。”
“挑拨离间这招就免了,我又不是嫉恶如仇、见到坏人就要扑上去撕咬的政府走狗。”
绫€€行人话语则冷冰冰的,充满了毫不客气的嫌恶。
“看来费奥多尔君和老夫相同,也是不会弄脏自己手的类型。”
京极夏彦笑叹道,“原本只是想找个有意思些的目标操控……你能够摆脱我的异能影响这点,确实值得夸奖。”
“幸好,老夫也并非空手而来。”
飞鸟井一手持枪,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中取出样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无论绫€€行人抑或费奥多尔,都是扫一眼就能明白那是个类似于爆炸、毒气,或是别的什么危险事件引爆器,老套的人质威胁。
“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特警搜查官用普通民众做人质,来威胁一个被政府监管起来的【危险异能者】?喂,那边的两个蠢材,别以为用这个笑话就能逗我开心,还不如去看小黄鸭翻跟斗。”
无论何时,绫€€行人的毒舌永远不会放过对方。
飞鸟井的手抖了下,显然无法像京极夏彦那样做到无动于衷。
“说话可真过分啊,绫€€君。”
京极夏彦微笑道,“可你还是不得不救,因为这份爆炸预告已经发到军警情报部了。一旦出现任何死伤,就算你此刻平安无事,随后也会遭到来自政府的射杀指令。”
“现在,离大规模爆炸还有十分钟的时间。”飞鸟井咬着牙出声,“只要绫€€老师肯动手杀了费奥多尔,我就会按下停止键。”
要绫€€行人动手杀费奥多尔,再让他死于自己的异能之下。
如此一来,他还是飞鸟井搜查官,这间公寓内发生的事情不会流传出去分毫。
绫€€行人发出了“啧”的一声,扭头问费奥多尔,“你那边应对得如何?”
“一切顺利,我想。”
费奥多尔微笑以对,没有倒映出任何情绪的眸底却暗沉而危险,几乎要使直面他的飞鸟井惊得一个激灵。
“看起来幸运的是,我在干坏事上,也稍微有些天赋。”
不紧不慢说出这句话时,他的食指虚点向太阳穴,再略微侧过点视线望向飞鸟井和京极夏彦时,一股无声的、冷傲的嘲弄意味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那是某种独属于极北大国才有的气场,冷冽且阴郁。
“猜到你会提前布下炸丨弹这件事,也没那么困难。”
飞鸟井正要不屑的说即使能猜到会提前布下炸丨弹,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凭空猜到他会将炸丨弹藏在哪里……直到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京极夏彦的神情。
那是此前与他商议好的暗号。
飞鸟井立刻按下遥控器的爆炸按钮,连一刻也没有多等。
而另外二人,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止他的动作€€€€甚至连惊慌的表情都没有浮现哪怕半刻。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让我静静看你表演]的冷漠吧。
因为一切如费奥多尔所说的那样,按钮按下,无事发生。
“怎么可能,就算在这里也能听见爆炸声才对,而且不止一两处……”
飞鸟井几乎要惊愕得彻底傻眼。
明明是他精心准备的大礼,竟然都能被他们如此轻易的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