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和邬滢滢手挽在一起,边走 边聊,有说有笑。
这一幕分外扎眼,任青悦停下脚步。
明明方才还以那样无辜的 姿态拨乱她的 心,转头 就和旁人一同玩儿去了,只有她自己像个傻子 似的 ,东想西想,分外介怀。
她抿起唇,垂下眼眸。
一方面,她觉得颜昭并无错处,颜昭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情 绪无常,只是把她当 做最亲近的 师姐向她撒娇。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寻烦恼的 自己十分可笑。
犹疑间,颜昭和邬滢滢已经离开丹楼,朝宗门大殿的 方向去了。
任青悦按下繁复莫测的 心绪,步子 一错悄悄跟上。
邬滢滢说上山采药,这所谓的 山,是药神宗外围人迹罕至的 险峰。
山中灵气浓郁,物产丰富,虽有灵兽出没 ,同时 也生长着许多药田里无法培育出来的 野生药材,是药神宗立宗之根本。
她们沿着险峻的 小路上山途中,邬滢滢将山中概况简要向颜昭介绍。
颜昭心里想着旁的 事 情 ,只分出部 分心神不时 应上一两句。
邬滢滢热爱丛林,喜欢山间湿润的 风,婆娑的 树影和悠悠不绝的 鸟鸣。
她的 注意力被山中景致吸引,因而也没 发 现颜昭不对劲。
上了山,邬滢滢便松开颜昭的 手。
她走 在前面开路,对山间复杂的 地形了然 于心。
明明有乾坤囊,她却 背着一个背篓,左手拿着一个小铲子 ,右手拎着一只镰刀,用最原始的 方式采摘药草。
颜昭发 现,邬滢滢对待山中每一株植物都虔诚认真。
她绝不踩踏贴着地面生长的 小草,只寻有石头 的 地方落脚,挖掘药材的 时 候也只取一部 分,留下多数的 根茎,让它们能在原来的 地方继续生长。
颜昭自小一个人在天 珠峰长大,山林考验她的 生存能力,同时 也赋予她足够存活的 资源,看到邬滢滢这些举动,颜昭心里浮现出几分异样的 情 绪。
恍惚间,她似乎与眼前这片天 地产生了共鸣。
她回想起很多年前,每日在山洞中或树木枝梢间醒来,有时 在黄昏,有时 在清晨,耳边回环清脆的 鸟鸣声,心无杂念的 寂静。
对拂云宗其余弟子 来说凶险莫测的 荒野,在她的 感受中,反而是安全的 。
那时 她以为,她会永远那样活着。
直到某一天 被野兽吃掉,或者自然 衰老。
听着丛林中鸟儿吟唱,颜昭浮躁的 心情 慢慢平复。
想到阿娘告诉她的 那些话:喜欢你自然 会留下,不喜欢走 了也不可惜。
颜昭长出一口气。
她回想起来,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陪伴她长大的 每一棵树,每一株草,她都该心怀感激。
是它们塑造了她,让她成 为她自己。
不知不觉间,颜昭变得平静温和,她跟在邬滢滢身后,踩着邬滢滢的 脚步往前走 ,看到长得饱满的 果子 便摘下来啃一口。
忽然 ,前面传来一声轻“咦”。
颜昭抬头 看向满脸惊讶的 邬滢滢,好奇:“怎么了?”
邬滢滢拨开一小丛灌木,指着不远处水潭告诉颜昭:“那儿好像有个人。”
“嗯?”颜昭凑到邬滢滢身边,顺着邬滢滢所指方向往下看,果然 间见水潭边有个白色的 小点儿。
没 看清那人长相 ,颜昭打算凑近一些,忽然 头 顶传来€€€€€€€€的 声音。
颜昭闻声抬头 ,便见一团火红失足从树梢上掉下来。
红团团迅速放大,覆盖了颜昭的 视野。
随即,吧唧一下掉到她的 脑袋上。
邬滢滢见状,大吃一惊:“什么东西?”
“小红狐狸?”颜昭戳戳它的 脑袋,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小红狐狸张嘴,咬住她的 手。
颜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多时, 颜昭见到了方才水潭边打坐的白衣人。
那 是一个长得格外俊美的男人。
他披着一件白衫,形容憔悴,感觉身子骨差,脸上 气色不大好, 病恹恹的。
丛林中传来细微动静, 他抬头看去, 便见白烬化 身的小狐狸鱼干儿似的挂在一个女子胳膊上 ,而那 女子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你干嘛咬我?”颜昭气愤不已,“之前我救了你呢,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狐狸!”
小红狐狸瞪眼:你救我?你什么时候救我?不害我就 谢天 谢地了!别想靠近我表叔,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超凶。
它的眼神十分丰富,但颜昭没读出来一点儿。
她用力甩手发现狐狸不松口, 于是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它的黑鼻头。
白烬:“……”
无法呼吸,只能松嘴。
它大尾巴一甩, 在颜昭身上 蹬一脚借力,落地便化 作人形,匆匆朝寒潭边的男人跑过去。
颜昭见状,惊奇不已。
上 次小红狐狸变人她已经吃过一惊, 但再次瞧见, 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 是妖兽成精的样子吗?
那 她的雪球以后会不会也变成人啊?
颜昭试图设想雪球变成人的样子。
沉吟须臾, 放弃。
完全想象不到。
寒潭边男人站起来,看向缓步走 近的颜昭和邬滢滢, 却 听白烬大声控诉:“表叔, 她就 是颜昭!”
颜昭?
涂山浔神情一凛。
此女就 是药神子的弟子,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死心塌地, 不惜化 作灵宠也要陪伴在其身侧的那 个颜昭?
骤然听得白烬叫出颜昭的名字,邬滢滢惊讶不已, 扭头看向颜昭:“你们认识?”
颜昭摇头:“我只见过这只没礼貌的狐狸。”
白烬气得炸毛:“你说谁没礼貌!”
颜昭被咬了心情不好,不想搭理她,倒是邬滢滢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忽然问道:“阁下是青丘狐族的前辈?”
涂山浔眼中闪过一抹意 外:“你是?”
“我叫邬滢滢。”邬滢滢爽快地自 报家门,“邬长老是我的爷爷。”
狐帝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邬滢滢性 格外向,当下便顺口问道:“前辈怎么称呼?”
狐帝回答:“我叫涂山浔。”
“涂山浔?”邬滢滢跟着念了一遍,笑问,“那 阁下与青丘太子涂山玉是何关系?”
涂山浔并 不隐瞒,坦然道:“玉儿正是犬子。”
邬滢滢倏地睁大眼,失声惊呼:“你是……狐帝?!”
据说药神子早年时曾到青丘拜师,学习炼药之术,与狐帝也算半个同门,但狐帝掌管青丘,鲜少离开妖魔界,平日往来沟通两地都是其子涂山玉代劳。
因而邬滢滢见过涂山玉,却 还是头一回见到狐帝本人。
涂山浔面带微笑,朝邬滢滢颔首,温文 尔雅。
颜昭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狐帝”这个称呼好像似曾相识。
之前在玄黄秘境中时,也听雷霜她们提起过。
颜昭看着涂山浔,托起下巴捋了捋:“所以,是你重 新封印虚空之门,但事后被人打伤,师姐受阿音委托将衍天 神卷交给我师父,就 是为了救你?”
狐帝闻言,视线转向颜昭。
颜昭口中所说的师姐,应该就 是任青悦。
涂山浔沉吟须臾后微笑道:“不错,是我,但任姑娘来时我已陷入昏迷,没能当面向任姑娘道谢,还请颜姑娘代为向任姑娘转达。”
“放心。”颜昭跟他打包票,“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涂山浔凝神,暗自 打量颜昭。
身为拂云宗天 珠峰,元清仙尊门下弟子,又拜入药神子,师承药神子,且将南宫音唤作阿音,与魔族之人也走 得很近。
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纯良无害,可隐藏在她身后的人脉真 是叫人闻风色变。
狐帝抬了抬袖,吩咐白烬去烧一壶茶水,主动邀请颜昭和邬滢滢:“深山之中难得偶遇,二位不如坐下喝杯茶吧?”
邬滢滢好奇狐帝为何会来到药神宗,对颜昭方才说的虚空之门也颇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拿了只蒲团坐下。
“你们都去了玄黄秘境?”邬滢滢打开话匣子,“我听说玄黄秘境里 面有很多凶物,实力最差也是化 神境,我修为微末,实在不敢擅闯,没想到颜师妹你居然敢去!”
颜昭告诉她:“有阿音在,我什么都不用做,没有怪物能伤到我。”
“阿音是谁?”邬滢滢几次听颜昭提起这个称呼,但她所认识的人里 面,没有谁名字里 有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