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悦抿唇。
“多久?”颜昭重复。
任青悦回 答:“快则四五月,迟则一年。”
界与界之间不能用空间术法通行 ,来去一趟需耗费不少时 间。
短暂分开,并不是永不再 见。
她也可以借此机会,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迟则一年。
在颜昭的印象中,她虽然和大师姐并非天天见面,但彼此间分别也从未超过一个月。
大师姐总会在她需要的时 候出现。
但现在,她要离开,或许整整一年她们 不会见面。
任青悦说完,便 扭头看向狐帝:“还需要再 休息一会儿吗?”
狐帝摇了摇头:“早些走吧,迟则生变。”
颜昭望着师姐的侧影,失落地垂下眼眸。
大师姐……是讨厌她了吗?
因为她不听 话,用暴虐的手段杀了人,所以才要躲开她。
但是,这个人不杀,他就要逃走,一旦他逃走,就会变成潜伏的危机,不知道什 么时 候还会再 出现,又伤害师姐。
颜昭内心纠结。
她忽然发现,并不是变得足够强就可以保护身 边的人。
也有可能因此招致他们 的恐惧。
药神宗长老伤重,药神子替他疗伤之后,又给了他几瓶丹药,让他继续随行 护送狐帝返回 青丘。
狐帝一行 遂与药神子兵分两 路,在任青悦和药神宗长老的护送下继续深入雾魔涧。
至于 颜昭,则跟着他回 药神宗。
回 程途中,颜昭闷闷不乐。
药神子不时 瞅她一眼,颜昭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儿,蔫儿耷耷的。
“徒儿啊。”
药神子凑到颜昭身 边,拍拍她的肩膀。
颜昭对他爱答不理,象征性地应了他一声。
药神子眼珠子转了转,倏然道:“乖徒儿,你想不想去青丘看看?”
颜昭脚步一顿。
扭头,对上药神子笑眯眯的小眼睛。
“可以吗?”
药神子吹了吹胡子,一脸得意:“为什 么不可以?”
他朝方才任青悦等人离去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道:“他们 这一队老弱病残,只你师姐一人尚存一些余力,为师不放心啊,徒儿你要不要跟师父一起暗中护送?”
颜昭眼睛一亮,转忧为喜:“好啊。”
可随即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小脸儿上眉头拧起:“可是,我答应了师姐要和师父一起回 宗门……”
“不碍事不碍事。”药神子一本 正经地说,“若被她发现,就说是为师要求你跟来的,为师是师父,你是弟子,弟子听 师父的话,不是理所当然吗?”
颜昭顺着药神子的话想,觉得很对。
“好!”颜昭答应,随即揪住药神子的衣袖,“快快快,师父咱们 走快点儿,不然追不上了!”
药神子与颜昭击掌为盟。
师徒二人悄咪咪掉头,深入雾魔涧。
药神子心中止不住地得意。
如此,既遂了徒儿心愿,还能和徒儿培养培养师徒情谊。
一举多得,妙哉!
第一百六十八章
雾魔涧将人界与妖魔界两界相连, 涧内凶物横行,瘴气肆虐。
寻常人若在雾魔涧中走错了路,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瘴气的影响彻底迷失方向。
这里的瘴毒短时间内不足以致命,但 太长时间待在这里, 会侵蚀身体, 令修士体内法力变得浑浊, 不及时清理,则会对根基造成严重破坏。
青丘狐族有特殊的寻路技巧和防御手段,他们随身携带一种狐香能抵御瘴毒,在视野被瘴气遮蔽的前提下, 也能精准地找到回家的路。
白 烬将自己 带在身上的狐香分一部分给任青悦,任青悦原想拒绝, 狐帝却开口,将瘴毒影响告知, 并 道:“此行还要仰仗任姑娘,请任姑娘不要推辞。”
话已至此,任青悦不好再说 什么,便 接过狐香, 对 白 烬道了一声多谢。
这还是和表姐重逢以来, 白 烬收获的第一句和颜悦色的话, 顿时热泪盈眶,感动 得不得了。
但 不等白 烬得寸进尺, 任青悦便 不再搭理她了。
白 烬叹了口气, 心 里狠狠把涂山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若不是涂山玉脑子犯糊涂,非要和表姐呛声, 至于把表姐气成这样嘛!
白 烬越想越气,转头走到昏迷不醒的涂山玉跟前, 狠狠揪了一把涂山玉的狐毛。
涂山玉尾巴上霎时秃了一块。
此后又过了几日,涂山玉伤好一些,从昏迷中醒来。
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各处伤口都在疼痛,因而也未发现尾巴上毛毛异样。
抬眼看见 狐帝和白 烬,涂山玉松了一口气,幸而爹爹和小妹都没有大碍,看来日前危机已顺利度过去。
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 另一道身影,它如遭雷击,嗖地站起来却牵扯身上的伤,痛得浑身毛毛炸开,身体也猛颤了颤。
“刚醒就乱动 ?”白 烬敲它脑壳,“消停一点,伤还没好呢!”
白 烬自己 也浑身是伤,但 好歹还能勉强维持人形,哪像涂山玉这个弱鸡狐狸,恐怕没几个月疗养变不成人。
涂山玉嘶一声,瞪白 烬一眼。
白 烬睨它:“瞪我我也这么说 ,不然 让表叔和表姐评评理,我说 的不对 吗?”
涂山玉:“……”
药神宗长老也在队伍中。
任青悦在前开路,药神宗长老断后,他们在雾魔涧中已经走了好几天 了。
涂山玉很想问问小妹为何跟他们在一起,先 前还笃定不愿回青丘,他受伤昏迷醒来,便 见 到任青悦,难道是小妹终于想通了?
可惜白 烬全部注意 都在任青悦身上,而狐帝一有空就坐下疗伤,涂山玉也不好打 扰。
于是,他就将这好奇憋在心 里,直到他们离开雾魔涧。
因狐帝伤得重,不时便 要停下歇口气,原本三个月左右的行程,耗费了将近半年时间。
当瘴气散去,天 高云阔的山野景象映入眼帘,任青悦才感觉郁结于心 的惆怅稍稍散去一些。
转眼间,她和颜昭分别已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她时时刻刻心 神紧绷,片刻不敢放松。
一开始,她总是合眼就会想起颜昭,想到分别时颜昭脸上的落寞的神情。
阿昭是不是已经回到药神宗了?
有药神子前辈同行,也不用 担心 阿昭遇到危险。
她每日可有认真修炼?字好好练了吗?是否开始尝试炼制五阶的丹药?
最重要的是……
阿昭,过得好不好?
可有怪她?
任青悦一再回忆那天 的场景,心 想自己 暂时离开的选择,是对 是错。
每念及此,她的心 总会揪成一团,像被生生剜走了一块肉。
但 彼时事发突然 ,狐帝一行需要有人护送,她也没有时间多想。
将颜昭托付给药神子,是唯一能让她放心 的选择。
哪怕明知道她们的分别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面,一年的时间并 不长,她却像在完成某种诀别。
她无法不想念。
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她还无法确定自己 内心 对 阿昭的情感有多深,可一旦分别,平日里未觉察的细枝末节都发了疯地肆意 生长。
淌过溪流时,她会想起颜昭,斩杀拦路的怪物时,她会想起颜昭,白 烬凑近来套近乎时,她也会想起颜昭。
每一时每一刻,任青悦都饱受折磨。
她喜欢独处,时常一个人望着虚空出神,哪怕换了药神宗长老值夜,她也无法静心 修炼。
而狐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白 烬只以为任青悦性 情孤冷清寒,涂山玉则当做任青悦近乡情怯。
大概只有狐帝一人知晓,任青悦其 实郁郁寡欢。
虽然 任青悦主动 提出护送他们回青丘,但 这女儿与自己 到底有多少情谊,狐帝心 知肚明。
他自然 愿意 相信任青悦真的是为了他们的安危才勉为其 难与他们同行,可事实上,他更明白 任青悦如此选择另有隐情。
只不过这隐情只要任青悦不肯说 ,他们便 莫可奈何。
狐帝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