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 第4章

他就听见几个面生的小弟子说:“那就是咱们剑宗唯一的凡人啊?”

“这个凡人跟在大师兄身边就好像一只跟脚狗。哈哈。”

“大师兄愿意带一个凡人去天山他还不去?别人想去还没的去呢。”

“大概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很丢人吧。”

“本来他就是靠挟恩求报才能做大师兄的道侣嘛,真是卑鄙无耻。”

昆仑剑宗的人启程腾云而去。

凡人仰着头看,脖子都仰酸了。

直至再看不见。

凡人回住处,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带了十天的水跟干粮€€€€再多的,他也背不动。

只背着个小包袱,凡人往山门去。

一路上还碰见了好几个回山的弟子,路过时都会瞥他一眼。

“这不是凡人吗?”

“凡人你去哪儿?”

“不是反悔了想去追大师兄吧?”

“€€,凡人!跟你说话呢!”

凡人一言不发。

他不回答,也没人追着他问,没人真的关心他。

他觉得自己脚步轻快。

天快黑时,终于到了山门处。

“你是谁?”看门的弟子迷惑地打量他,想起来了,“噢,你是那个凡人。

“你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

凡人站在那,沉默得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他的头顶上有一盏灯,忽地灯芯爆了个火花,叫这一簇光突然亮了一亮。

“凡人、凡人、凡人。”

真烦人。

他往前踏了一步,走到光中,一递一声地道:

“我不叫凡人,我有名字。”

这个大家都不关心他的姓名、仿佛没有颜色的凡人抬起头,让看门弟子狠狠一怔,因为发现他生有一张极美的脸,被美得慑住魂魄了般。

方才他低着头时还以为他在郁郁寡欢,如今抬了脸才发现他原来是在笑。

微微一笑。

恰似云开天霁,清风朗月。

开始有了颜色。

他说:“我不叫凡人。

“我叫澹台莲州。

“我来辞出仙门。

“今日,此刻。”

第3章

是了。

凡人是个有名有姓的人。

尽管除了他自己,仙门上下无人在乎。

他叫澹台莲州。

今年二十岁,七岁入仙门,平生从未作恶,亦无能力斩妖除魔,是这昆仑之中格格不入的一个凡人。

看门弟子已从惊艳中拔回心神,毕竟见多识广,不至于大惊小怪。

一边想着:生得这样美,难怪天之骄子的大师兄竟然对他以身相许了,以往竟然没注意到过。

一边说:“辞出仙门?你怎么能擅自无故辞出仙门?”

澹台莲州抬手整袖,他不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淡然道:“我一直没有开灵窍,从未被录入在昆仑弟子的名簿上,不用特地去消名。”

看门弟子还是摇头:“那也不成,你是大师兄的人,他准你走了?”

看,人人都觉得他是个东西,认为他属于仙君。

澹台莲州:“我不是谁的人,我是我自己,我想走用不着别人的允许。”

他的一双眼眸生得尤其漂亮,瞳子黑如浓墨,却又透亮澄澈,并不会过于明亮,而是像夜里的月光,皎洁温柔。

即便眼下被再三阻挠,他也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姿态语气雍容和缓,哪像是那个如影子般的澹台莲州,委实让人刮目相看。

看门弟子仍然不肯开门放他走:“你且等等,我还得先禀过掌门。”

澹台莲州:“好,那我等一等。”

他将蓑衣往地上一铺,席地而坐。

反正闲而无事,还拿出个陶埙自娱自乐地吹奏起来。

陶埙是他自己做的,曲子是他自己编的。

其实不是他在这两年编的音乐,刚同仙君成亲的头两年他还没对修真死心来着,白天修炼,晚上双修,又练了五年还是不成,不得已放弃。

之后,日日待在洞府,还不得找点事做?

长日寂寥,他制琴、制箫、制笛、制箜篌……一石一丝,一花一叶,能发出点声音的物件他都搜罗了一遍,看看能不能制成乐器。

他编曲子也不循规则,随心所欲,想到哪儿编到哪儿。

有一段好时光里,他与仙君时常琴瑟和鸣,倒也自在。

半支曲子的工夫,有人来了。

不是掌门,是三个小孩。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起不过八九岁大的小女孩,不足澹台莲州腰际高。

她穿着昆仑仙门的青色衣裳,红丝绳绑住双丫鬟,生得粉雕玉琢,可就是这么个小孩,也能腾云驾雾,是昆仑的正式弟子。

孩子们飞奔至他面前,团团围住他,一边一个拉住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澹台哥哥,我听人说你要走了?你怎么要走了?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过了十年,他都把这些孩子给忘了,或者说,这些孩子把他给忘了。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他还挺受这些刚进仙门的孩子的喜欢。

大抵因为他是个凡人,身上还带点烟火气,这些还在换乳齿的孩子们仍记得尘世间的父母,私下总爱找他玩,看他编草,听他唱歌、讲民间故事,午后躺在他的怀里晒太阳睡觉,在梦里喃喃呓语:“娘亲……爹爹……”

教习他们的师父抓住一次罚一次,都拦不住他们来找自己,最后黑着脸来警告他:“你自己不思进取便罢了,没的带坏了这些前程无量的孩子!他们与你不一样,不是不可雕的朽木。”

澹台莲州只得好声好气地赔笑道歉。

转了身,再等孩子们来找他玩时,他苦口婆心地督促要好好修炼,还能指点两句。

孩子们的修炼进度好,师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并不严苛阻拦他们,毕竟几个小孩跟小猫儿似的,管也管不住,一个错眼就溜不见了。

可等孩子们渐渐长大,自然而然地与他走远了。

譬如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大名江岚,等她长大,她将会是这一辈中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

再过两年,他就会亲耳听见她说:“以前我是把他当成我的半个父母兄长,但我如今已坚定道心,那就得斩断尘缘,哪还能再留恋凡尘。”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开了。

其他孩子也是如此。

自那以后,后来新入门的小孩子被他的乐声引来,他要么直接起身走人,要么至多攀谈一两句话。

不咸不淡。止于礼仪。

他再也没有跟哪个孩子要好过了。

难得被孩子们黏着,他还挺怀念的,谁能讨厌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呢?

澹台莲州摸摸小女孩的头顶,说:“忘了与你说。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要离开昆仑了。”

小女孩泪盈于睫地问他:“哥哥,你为什么要走?不走好不好?”

澹台莲州柔软却笃定地回:“我想走。”

他想到后来发生的事,生气地故意揉了下小女孩的头发,揉乱了些,小女孩却一点也不恼,依然用依恋的目光望着他,像是看着自己的兄长。

他想:

人世间本该这样,吃饭讲究七分饱,与人相处或许也是。

停在尚算美好的时光,将来想起这段缘分也不算虚妄。

澹台莲州想了想,把陶埙递给小女孩,温温柔柔地说:“送你了。”

又赠其他两个孩子别的礼物,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对方拿到的玩意儿更好,嘟起小嘴。

原本应该是在六年后,小女孩长大,正式被授剑时,他惦念着浮萍般的些许情谊,悄悄送了这个陶埙给她作贺礼,混在许多礼物里,并不起眼。

不过,没见她用过,他也从来没听见过昆仑山上响起陶埙的声音。

小女孩为了接住陶埙,不得不松开拉他衣角的手,不知所措地用两只小手一起捧着陶埙。

澹台莲州蹲下来,亦兄亦父似的,期许地凝视她:“以后要勤加修炼,你天资非凡,以后会是剑修翘楚。”

小女孩似懂非懂,犹豫地点了下头。

“看来你去意已决。”

背后,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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