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 第96章

他起身。

“仓库在哪里,我去放东西。”

澹台莲州带他过去。

岑云谏挥挥手,各种财宝放满一地。

澹台莲州心疼地说:“你倒是慢点,轻点啊,摔了碰了就不那么值钱了。有没有册子?我核对一下。”

岑云谏:“没录。”

澹台莲州:“没关系。那我自己记。”

岑云谏没马上离开,他默默注视围着财宝转、笑逐颜开的澹台莲州,忽地说:“长生得道比凡间所有的财宝都要贵重,财宝是可求的,长生得道是可遇不可求的。”

又来啊?又拿这个诱惑人。

澹台莲州收起笑容,甚是无语地问他:“我不长生得道是因为我不想吗?”

说罢,他自己笑着回答:“如今确实是。我不想了。

“不过,也是因为我不能。”

岑云谏:“还有几十年时光,你怎么知道一定不能?你现在太年轻了,不要轻易决定。”

澹台莲州偶尔会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说不上为什么,他道:“你呢?你难道不年轻吗?你也是因为太年轻。你年纪太轻,修为却太高,你是天之骄子,你想要什么得不到?你怎么能容忍一个区区凡人你却得不到。”

夕照渐淡,云天绮丽,回风吹刮四壁。

把岑云谏的话语也吹得带上几分冷意,他道:“话不要说得太早,等你年岁再长……反正你随时可以找我,我不生你的气,你不用怕我。”

澹台莲州并不辩驳,温声柔语地说:“好,到时再说,说不定我会后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十八岁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过了几年以后会后悔啊。”

岑云谏既生气,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行,你以后不如就这样跟我说话。”

裂开的伤一直装成没受伤,一直捂着,不过是腐烂积脓而已,还不如来一刀,剜了烂肉,流出新鲜的血。

若再烂,就再剜。

无论是对他好,还是对他坏。

能跟澹台莲州说两句话就很好,让他觉得自己灵魂还在动,而不是死气沉沉。

在天气变到最冷之前。

澹台莲州卖掉了岑云谏送来的所有财宝,换了柴与炭,也让洛城最穷的那些住在陋屋穷巷的人们穿上了厚衣,住进了他建造的避风避雪的地窝里。

名为百草舍的医舍也在一个黄道吉日搭建起来,有了几位大夫坐诊。

第85章

幽国都城。

王宫。

西北角的偏殿。

荆玉山正在与幽国第二十三王子坐而对饮,忽地收到侍者的禀告,道是王上急召,命他速速前往。

荆玉山换了一身衣服,才急忙赶到。

这沾上酒液的衣服可以换掉,但一身酒气一时半会儿却散不了。

侍者为他搴开幔帐,让他得以进入内室。

荆玉山正斟酌着该如何为自己的失仪而道歉,然而扑面而来的浓重酒味让他瞬间意识到大概不用多此一举,幽王醉成这样,怕是注意不到他身上的一丁点酒气。

幽王披散头发,像是一只魁梧的雄狮,因为用药水将头发染黑,所以他身上总有一股刺鼻的药味。

原本这药味应当能够盖住其他所有味道,但是岁月在渐渐让他的肉体衰败,这股苍老的气味是再名贵的香料都无法盖过的。然而无论是妃子还是大臣,抑或近身伺候他的人,每个人都装成没有闻到。

荆玉山自然也是,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幽王的头发染得太黑,而他的脸又很苍老,皮肤像是完全干涸了,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显得很阴冷刻薄。

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夜光杯在把玩。

一等荆玉山跪坐下来,他便问:“知道这个夜光杯是我花了多少钱买的吗?”

荆玉山猜了一个数:“五千金。”

幽王道:“一万金买的。知道是从谁手上买的吗?”

荆玉山了然地道:“昭太子。”

幽王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呵。

“这个黄毛小儿,花样倒是不少。你是从洛城来的,在昭太子手下当过差,你应当知道这些横空出世的财宝都是从何而来吧。”

他摇着头说:“不像是昭王给的。”

幽王斜倚着桌案,目光看向窗外,看向贴在天边的一轮上弦月,想到远在洛城的昭太子也在与他欣赏同一轮月亮,叫他久违地升起了竞争欲。

有时他恨不得直接杀了昭太子,有时又想再继续看看那个小儿还要再做些什么。

听说他在洛城自掏腰包雇佣奴隶与贫民。

听说他的军队一边务农一边备战。

听说洛城现在有一套严谨的律法,人人自觉地遵守。

……

等等等等。

时已近暮的幽王想起什么,眼底流出几分柔软,他说:“我幼时曾经见过一块稀有的宝石,当时我的父王很宠爱我,我便求父王把这块宝石赏赐给我。

“没想到父王说不行。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些宝石都得进献给仙人,才能求得到仙人的庇护。”

在提到童年时光的时候,这个快要死去的老人也回味了几分纯粹的愉快。

然而,只有一刹。

幽王目光一转,望向荆玉山,他的脸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似一张枯木雕成的面具,眼窝深深凹陷,正是面目上的两个幽深黑洞:“有一个传闻是,昭太子失踪的那些年,是上仙山去学艺了。所以他才能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剑术卓绝不说,甚至精通兵法。

“此事可属实?”

荆玉山答:“是。昭太子是从昆仑回来的,他的一身本事也是学自那里。”

那面具脸庞上的两个黑洞似乎闪了一闪,继而重新变得一片漆黑,荆玉山一时间也窥探不清幽王是什么眼神。

一定不会是欣赏,大概是充满忌惮吧。

谁能不忌惮这样一个对手?

他年富力强,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广得民心,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这是荆玉山第一次直面幽王,先前他以昭国使者的身份而来,却没有得到接见,被晾在一旁坐了半个月的冷板凳。

于是他想办法找上现下最为风光的二十三王子,想要让对方帮自己送上文书,说不定就能得到幽王的召见。

幽王这儿是最难的。

因为昭幽两国有较近的世仇,一时半刻不可能排解,只要过了这里,其他国家一定都会接见他。

荆玉山像是知无不言:“我在昭太子身边当差时,曾经见过一位仙人乘着三只青鸟指引的紫云车而来,那位仙人亦是丰神俊美,熠熠生光,他是昭太子的好友。

“我们自荒城离开时,就有这位仙人的保护。”

幽王忽地如想通了似的,又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磕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哦,原来他能从妖魔手上逃回来,也是有仙人相助啊,我就说……”

荆玉山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想要解释,却觉得不解释更好。

荆玉山一路走来,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平民百信,他都与之交谈过。

除了昭国,澹台莲州身边亲眼见证了的凡人们,其他国家的人其实没几个相信澹台莲州真的能从妖魔手下逃出来,更不相信这只靠了人类的军队。

那些离开荒城的人讲了各种版本大同小异的经过,人们只将这当成是编造的演义故事,也有人浑水摸鱼,将事情再加以编造,写成离奇的故事,在酒馆茶馆讲书,换取几个铜钱。

听众惊叹过、奇怪过、嬉笑过,就当完了。

比起残忍可怕、沉闷无聊的人与妖魔的战争来说,他们反而对昭太子的美貌更感兴趣。

甚至还有人说,昭太子之美,令妖魔见了也不忍伤害,为之怜惜,是故放他全须全尾地离去归国。

这样说的都是从没见过妖魔的人。

然而,这个说法反而传得最广,最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荆玉山洋洋洒洒地将澹台莲州的一些信息告于幽王,说了一些外人难以获知的事情。

想要钓到好鱼总得舍得下好饵。

幽王越听越入神,连酒都忘了喝,神情看上去竟然是越来越清明的。

等荆玉山的陈词告一段落了。

幽王才笑道:“你作为昭国的使者而来,把这些事告诉我,得到昭太子的允许了吗?”

荆玉山恭敬地答:“我是在昭太子那里献策过,但是不代表我只能为昭太子所用。因为我不是昭国人,我也不是幽国人,也不是庆国人,谁愿意用我,我就是哪国人。”

说到这里时,他想起了临别时,澹台莲州送他离开,与他赠言:“我的治国之策,你尽管可以告诉其他国家的国君。”

真是个傻子。荆玉山想。你倒是一视同仁,希望其他国家的百姓也可以丰衣足食,但是哪有国君会不紧着自己享受,而把锦衣玉食拿去换成粗谷糙米,喂饱牛马一样的穷人。

看吧,就算我现在告诉了幽王,幽王也只当是个笑话。

荆玉山退下。

倘若这时有人,就能看清幽王脸上真正的神情,不是忌惮,不是欣赏,而是深深的嫉妒憎恶。

这份在无人时愈发难以克制的黑暗的心思在疯狂膨胀,到了他会觉得胸闷作疼的地步。

权力、才华、声望、军队、美貌他都有,有时他会觉得澹台莲州是曾经的自己,然而随着时光流逝,他一天天变老,身体变得衰弱,眼睛变得模糊,脑子不再那么清明,美貌更是早已不复存在。

然而他嫉妒的却不只是这些。

还有对一件东西的欲望压倒了其他所有。

€€€€长生。

正是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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