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庆国也是:“八月二十四日。”
当听到这里,庆王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一口老钟,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嗡声剧颤。
他们并不明白这个时间代表什么,唯有座上的庆王听得心惊胆战,心慌得无以复加,一时之间,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这些商人都是他自己找过来的,对他忠心耿耿不敢违逆的一群人,绝非荆玉山提前安排的。
所以,这些信息都是真实可靠的。
商人们都被遣退下去。
荆玉山一锤定音道:“大王,黎东先生发布这篇诰书的日子正在八月二十四日!”
庆王:“……”
无论国家的远近,这篇诰书都是在同一时间传出来的,就在黎东发布的几乎同一天。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百姓们的嘴巴传得再快,口口相传也需要时间。
那么,只有一个真相,那就是€€€€昭国的线人遍布各国,他们早在黎东正式发文之前就已经获知了这篇文章。
可是,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快的通信?
是怎么做到的?
是仙人在帮他们吗?
庆王的心中升起了难以遏制的愤怒与嫉妒。
还说他阴险!最阴险的应该是澹台莲州那个小子!
这五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够建设好整个昭国,却足够黎东先生将他花钱教导与培养的歌者和诗人散尽天下,游走在每个国家的街头巷尾,如浸入了凡人世界的每一道血管末梢。
以前蛰伏不动的时候,没有人能发现这些平凡的人的存在。
但只需要一封悄悄地用口相传的指令,这些他养出的喉舌,就可以把昭国的声音传播到所有角落。
他呕心沥血、细心埋下的小小种子就像是在世上各处同时发芽一样,飞快地将昭国的文章传遍了天下,总能比别人更快一步地占据先机。
荆玉山在他仿佛嗡嗡作响的耳边述说起自己关于昭国在各国安插眼线的猜想,庆王没怎么听进去。
但是,也不需要听了,他不是傻子,能够自己推断出来。
庆王径自气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匀稳了气息,方才问:“爱卿有何高见?”
太羞辱了,他还以为往各国安插间谍的是自己,没想到自己连所在的庆国王都没能完全地掌控住。
荆玉山毕恭毕敬地献策道:“内拔藏刺,外安间人。
“先把昭国的人给除掉,然后再往外安排人。
“虽然现在晚了一步,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昭太子怎么做,您也怎么做,您可以现在就开始往各国的大街小巷中安插传递消息的人,这些人的花费并不用多,只需要在您需要发声时,能替您说话就行了。”
庆王沉思半天,觉得他说的是很有道理。
这么多事,一件一件来办吧。
荆玉山知道,庆王一定会采纳他献上的计策,因为庆王没有更好的选择。
庆王不做,就是慢性死亡,以后事事在舆论上被昭国压着打。
若是做了,那么,这个钱对于庆国来说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可以打击庆国的国库不说。这么大的一张言网,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编织起来的。
昭太子众望所归,仍然用了五年,庆王用五年怎么可能会够?哪怕八年、十年,也未必能够有所效果。
那么,他起码为昭国又争取到了五年时间。
在此之前,庆国不会宣战。
这是足足五年的天下太平。
第134章
幽庆昭三国开战以后,就像是一瓢水被泼进了热油里一样燥乱起来。
修真界正被岑云谏搅得天翻地覆,哪还有人有空去管人间的事。有些与凡人来往较为紧密的小门派要么归降,要么覆灭,已经敲不响门。也有凡人误入了被屠尽的仙门,只剩下空空如也的一片废墟,令人愕然。
而凡间更是乱得一塌糊涂,战火四起,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在死去。
也不知道这战火是从云端烧到了泥里,还是从泥里烧上了云端。
最乱的就是幽国,本来幽国的王子就有五十几人之多,在老幽王去世时,绝大多数都逃走了。有的隐姓埋名的,但也有一些想要拼一拼,毕竟,大家都是王子,想法也差不多€€€€这个王位哥哥坐得,那弟弟也坐得。
幽国以一年不到换一个大王的速度在更迭着王权交替,最荒唐的那一年,甚至一年换了三个大王,在位最短的那个只坐了王座半天时间,就被人一剑捅了个透心凉,据说他当时如果躲开,说不定可以侥幸留下一命,但是他到死都舍不得挪开屁股。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庆国也鸡飞狗跳。
庆王要把儿女进献给仙人,不光要生得美,还得血脉高贵,所以,他的第一选择是把与王后所生的小儿子送出去。
庆国王后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出征被俘处死,尸骨未寒;长女被送去了昭国,却没能当上王后,如今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生死未卜;她只剩下这个才刚过了十岁生日的小儿子。
她没想到她的丈夫竟然要夺走她身边唯一余下的孩子,她还以为这孩子是个王子,不是公主,应该不会因为联姻而被送走。
她万万没想到仙人会是个荒唐的断袖癖,居然要她献上自己的亲生儿子。
再者,要是连这个孩子都送走了,在后宫之中,她要凭借什么来安身立命?以前她生一个立住一个,她还觉得自己是厚福之人,却没有料到,她的孩子会以别的方式被老天爷从她的身边夺走。
王后无论如何也不想答应,据理力争道:“小九才十岁,你把他送去他也不会讨好仙人。你说仙人喜欢男人,却未必喜欢孩童吧?你要送,不如把小四、小五送去,他们十四五岁,正是合适的年纪,生得也随他们的美人母亲,都是美貌的少年郎,一定比小九要好。”
庆国宫中的王子公主一起序齿,小四、小五是庆王几个儿女中排行老四与老五的两位王子,四王子今年十五岁,五王子十四岁。
确实在年纪上更适合。
王后之所以提议让四王子和五王子去,是因为,在大王子死了以后,排行其后的三王子生得丑陋蠢笨,母亲也不受宠,所以不值一提,但是四王子与五王子的生母却是一位极为受宠的妃子。
不如借刀杀人,把这两位王子给除掉,也是为她所生的九王子铺路。
王后道:“小四和小五的母亲也是公主,身份高贵,他们俩合适多了,不是吗?你若是还觉得不好,那我愿意把他们记到我的名下,让他们成为庆国王室的嫡子。”
不管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王后,她都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去跳火坑。若是谁的孩子要去死,那还是让别人的孩子去死吧。
如此一来,庆国后宫中顿时炸开了锅。
四王子与五王子的生母是出生于郑国的郑姬,郑姬得知王后推自己的两个儿子顶锅,气得差点没有晕过去。她的心里真是大起大落,太子去世后,她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实则心底早就乐开了花,觉得自己的儿子说不定可以上位了。谁承想才那么几天,竟说要让她的儿子去给仙人作男宠?
郑姬马上去跟庆王哭,一改平日里的顺从。
郑姬不大敢跟王后直接对着干,又推荐让庆王选六王子或者八王子,理由充分:“娈童多以十二三岁还未发育为佳,哪有让十四五岁的男孩去的,四王子、五王子身长七尺半,早已长毛粗声,不复少年时的白嫩秀美,就算送到仙山,怕是也只会惹得仙人不喜。
“六王子今年十三,八王子十二,长得玉雪可爱,让他们去。”
她凭着宠爱,梨花带雨地抱着庆王的裤子哭。
她怎么可能逆来顺受?当她不知道王后打的什么算盘?要铲除掉她?没门!
她这么说,庆王觉得竟然有几分道理,而且他私心也更想要给自己留一个继承人,他原是想要从四王子和五王子之间选一个新太子的。
庆王马上心软了。
六王子跟八王子的母亲都是不怎么受宠的小妃子,本来就没分到多少宠爱,早已色衰爱弛,唯一的儿子就是她们的救命稻草,豁出命来都得保住的!
两个小妃子知道去求庆王没有用,便去向王后投诚,与王后站到一起与郑姬斗法。
王后让小妃子去跟庆国说:“大王,臣妾斗胆进言,您一定是弄错了。您看,昆仑仙人先前所爱的情人是昭太子,昭太子之美,天下皆知。他的美并非女儿家的阴柔之美,听说他皎皎似明月,耀耀如朝阳,是个身长八尺、舞剑游龙的矫健男子,应当照着昭太子的外貌找类似的美男子才是。”
六王子和八王子还是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这么一说的话,确实不像。那么,好像还是四王子和五王子更合适啊!
郑姬独木难支,敌不过王后笼络两个妃子针对她,可是她的两个儿子已经长成,初步涉足朝政,已经结交了大臣,有了一些自己的政治资本,足够支撑她的底气。
她回击:“臣妾找您那天是与您关上门说话的,为什么我们这边才说完,不过半个时辰,王后那边就知道了?王后这是在您近身之人安插了忠于她的奴仆啊!这多么危险!今天这个人他能将您私底下的话递出去,明天就能干出更加可怕的事情!王上不得不防啊!”
庆王并没有亲眼见过澹台莲洲这个外甥,只听说他长得跟自己的姐姐很像,他记得姐姐,是个英气美艳的大美人,而昭王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俊朗男人,怎么着都不可能生出斯文秀气的孩子。
他顿时苦恼不已。
庆王本来以为自己的后宫妻妾和美,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不像幽国那样一团糟乱,乌烟瘴气,万万没有想到也会仅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明争暗斗起来,委实让他目瞪口呆,头疼不已。
王后与宠妃争执不下,庆王姑且没有想好到底要献上哪个美貌年轻的王子,又有妃嫔提议说,对于仙人来说哪有什么血统高贵不高贵,对他们来说,凡人就是凡人,全是蝼蚁,就算是王子也一样。
不如从皇亲贵族的孩子里选个最美貌的儿子,大王把这个孩子收为养子就可以了。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恐慌从庆国王宫传到了皇亲贵族的家中,有人自危,也有个别好奇心重的,还真的挺想去看看传说中的仙人是怎样的。
而这段时间以来,庆国王宫之中的所有妃子在夜里都要咒骂那个不知名的昆仑仙人,骂这个断袖恋童癖,直恨不得把人给骂死。
什么仙人?不过也是个恶心的男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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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昭国夕歌城的昭王听说了庆国的荒唐事,把他乐得合不拢嘴。
现下他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滋滋,有他英明神武的儿子,还有晏相与王后在,国事他过个眼就行,只需要作个冷酷无情的盖章机器,就是这样他还嫌弃累,可是迫于妻子的命令,不敢不从。
他都没有什么空画画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的大臣消息特别灵通,不像以前,对其他国家一无所知,如今不管是幽国、庆国、周国又或是别的小国有点风吹草动,马上会传到昭国,每天吃完饭他都有新笑话听。
他缺德。
他就喜欢看别人倒霉。
作为诸国王室长期以来的笑柄,以往都是别人笑话他,终于有一天轮到他笑话别人了!
昭王这儿正偷懒,边嗑瓜子儿边听涂白了脸的弄臣绘声绘色地给他讲庆国的宫斗,并且得意扬扬地说:“他们生那么多没用的儿子,还不如我只生一个有用的!”
王后卷帘而入时,打眼看过去就看到他这傻样,登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指桑骂槐地对弄臣说:“上次不是罚你闭足三十天,刚放出来就跑到大王面前卖弄口舌?”
弄臣连忙告退。
昭王也不敢嬉笑了,收起笑脸:“王后好,王后好。”
王后冷着脸:“好你个头!你还笑?别人笑就算了,连你也笑?外面都怎么说小驹儿你是没听到啊?传得有多难听,说他给仙人当男宠,如今还失了宠。说他人老色衰,仙人厌倦了他,要寻觅新情人了。”
昭王还真没想那么远,他一拍脑门:“啊?”
王后心疼不已地说:“以后不准再说这件事,莲州知道该有多难过啊!”
但事实上,作为当事人的澹台莲州并没有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