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 第176章

澹台莲州闭上双眼,有些疲惫地说:“那你先把城中剩下想走的百姓给送走吧。”

岑云谏不大乐意,没有接茬。

澹台莲州深吸一口气,放下白狼的尸首,起身走了出去:“还得我去说是吗?”

他所在的屋子一会儿燃烧起来,一会儿又单独下了一片雨,还有刀光剑影掠过,众人早已在附近探看,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敢太接近。

澹台莲州经过阿良的身边€€€€这个孩子太没有存在感了€€€€看他坐在地上脚软得爬不起来,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问阿良:“你要去昭国吗?我为你写一封信,去了昭国也能分到房子和田地,到时候你能跟你的家人团聚。”

阿良目光清澈,发着抖,问:“要是我走了,太子,那谁来为您做饭打扫呢?您不是说喜欢吃我做的饭吗?”

澹台莲州笑了:“我总归不会被饿死的。”

阿良想了想,还是说:“我想跟着您。”

这时,岑云谏残酷无情地说:“澹台莲州,送你和你身边的人离开已经是我百忙之中抽出唯剩的一丁点空暇了,那些百姓要走让他们自己走,我没空送他们。你究竟要不要离开?”

澹台莲州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般,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忽地自己想通了,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是了,您是仙君,您忙得很,没有空管凡人。既然你不救他们,又何必救我?”

岑云谏:“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人王。”

澹台莲州摇头,退后了去:“不,我只是个凡人。”

岑云谏下意识地伸手抓他:“回去。”

本来就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又被澹台莲州气到,岑云谏觉得头脑发热。他实在是受够了澹台莲州不听他的话,每每与他作对,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澹台莲州抬手就是一剑,劈断了被岑云谏抓住的袖子。

残剑的剑风擦过岑云谏的手,差点又燃起了黑红的妖火。

澹台莲州难以克制怒气地说:“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不会贸然为我的朋友报仇。可是,我也不用你管我了,你随我去吧。反正凡人死不死跟你没干系,我与这屋子里、屋子外、这全天下的凡人没有区别。既然他们可以死,我凭什么死不得?只因为你还是想把我带回昆仑作你的宠物吗?哈哈,仙君,你就当我是个不识好歹的凡人吧。”

岑云谏感觉到,澹台莲州的目光就好像是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尤其今天还有许多人在,甚至他忘了设置隔音结界,这方圆数百里的修者说不定都可以听到他们的交谈。

原来,是这个小小的凡人不屑仙君。

他已经这样地伏低做小,澹台莲州也不领情。

岑云谏的眸中犹如冰在燃烧,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我知道了。”

岑云谏离去后。

澹台莲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折返回白狼的尸首旁边。

兰药问:“太子,小白的尸首要如何处理?我陪您挖个坟墓埋葬它吧。”

澹台莲州说:“若是腐烂说不定会引起瘟疫,火葬吧,烧作灰,我好把它带在身边。”

……

阿良今天是大开眼界。

晚上,他回了自家,与赵爷爷说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赵爷爷说:“你不是学会写不少字了吗?记下来吧。”

阿良问:“记下来有什么用?”

赵爷爷苦中作乐地说:“我们会死,但是制好的竹简几百上千年不腐朽,说不定未来会有人看到,知道你活过,知道你见过这些事。在我们的人生里,能见识过这种事情多么地稀罕啊。就算记下来,以后的人看了,也未必会信吧?呵呵。”

阿良想,说得有道理,而且,反正他闲着也没事。

八天后要死去的话,他得趁最后的时间做点什么。

阿良:“可我哪儿来的竹简?”

赵爷爷:“我家有,你去拿。”

阿良去赵爷爷家拿竹简。

他用衣服兜了重重的书简回去,半路上,听见了“啾啾”的鸟鸣,有些凄惨,仿佛在经受着什么苦楚。

阿良循着声音找过去。

他找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生得很是漂亮,尾羽碧翠。

他想起太子身边的那只白狼,于心不忍,先回了趟家放好东西,再赶过来把小鸟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带了回去。

喂食以后,小鸟竟然活了过来。

阿良很高兴,又叹气:“要是太子的白狼也能够活下来就好了。”

小鸟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很亲人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还主动地跳进了他的袖子里。

第168章

澹台莲州原想隔日找一处空地,弄些柴木,将白狼火葬。

然而,停尸一天后,他发现白狼的尸首还是温热的,血迹犹在,伤口却愈合了很多,只是没有气息,也没有心跳,不知死活,像是只有魂魄离去了剩下一具空壳。

他犹豫再三,到底是下不去手,打算再多放几天看看。

过了七天。

白狼的尸首仍然没有腐烂没有僵硬,它静静地趴在地上,就好像只是陷入了一场过深的沉睡。

澹台莲州抚摸着它说:“要是我没死,我就带你回昭国,到时候葬在我旁边。”

上回岑云谏来过一次,说的话四周的人也都听见了,渐渐传了出去。

倒是也有人想走。

但他们这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任乖蹇道:“你们以为城外很安全啊?城墙往外方圆十里以内还好,以外遍地是妖魔,它们疯了一样地扑向黄金台,越是接近黄金台就越多,只是被仙人的结界挡在外面剿杀了。我与兰药九死一生才到这里的,还亲眼见了两回呢,啧啧。”

荆玉山瞥了他一眼,其实他早就觉得太子身边的这群能人奇士一个比一个奇怪了。为什么昭太子与妖魔的作战比其他国家都要得心应手?一是因为杨老将军独特的锻造武器;二是因为每次昭太子都好像能够预知妖魔会怎么做,这很诡异,就算再灵验的卜卦应当也做不到这样准确吧?

澹台莲州如今后悔了,倒不是为了自己后悔,而是为他们后悔:“早知如此,我也不跟仙君嘴硬,起码把你们给全须全尾地送回去,免得都留在这里给我陪葬。”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阿错这时突然语出惊人:“人终有一死。你们说,人怎样才算是活着呢?假如毫无尊严,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难道算是活着吗?或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也能算是活着吗?要是我们死在了这里,但是被记录在了史书上,我觉得就不枉活过一场了。”

澹台莲州问:“你想青史留名。”

阿错目光暗淡下来,绷着脸:“不,我想死得悄无声息。呵,我的名就算留下怕只是遗臭百年。”

兰药则说:“那要是你活下来的话,你把太子写进列王传吧,要放在列王传的第一个。”

阿错苦中作乐地哈哈笑起来:“若是能活下来?若是能活下来,我觉得‘王’不足以称太子。‘王’‘国君’‘皇’‘帝’哪一个都不够,得想一个新的称呼。这样……‘皇帝’如何?”

他的好友荆玉山击掌:“好,好称呼!”

澹台莲州扶额,失笑道:“还称呼呢?应该是谥号吧?我也没有继位,哪儿来的谥号。真是白日空想。”

任乖蹇最放松,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擦他的剑,一边乐呵呵地说:“反正我们现在也无事可做了,与其胡思乱想,让自己钻牛角尖,还不如快活一些,想点好的。想想怎么了,仙人也管不着我想什么吧,我爱想什么想什么。”

澹台莲州被他的笑声感染,觉得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尽管他很气恼任乖蹇与兰药千里走单骑地赶来自己的身边,多半是要赴死了,为此而惭愧难过,但是临到死期反而能够冷静下来了。

不,应当说,不得不冷静。

毕竟,也无计可施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倘若这世上的千千万凡人真的有天命。

时间在唯余一日时过得格外快。

魔皇出世前的最后一夜完全算不上平静。

黄昏时分,有人惨叫,澹台莲州提剑赶去,斩杀了一只受伤的妖魔。

他仰起头,看到夜空仿佛有一片又一片的星芒闪烁,他知道那不是星光,估计是修士的剑光。

魔皇出世在即,妖魔的反扑愈发不计代价,已经开始有妖魔闯过修士的剑锋缝隙,进入到外层的结界里来了。

不知道九鼎王陵上的小结界是否能够抵御妖魔?

澹台莲州组织王都剩余的百姓,大家齐心协力,有车的出车,有力的出力,一个人都没有落下,全部都带到了黄金台。

小白的尸首也被澹台莲州带过来了,他实在是不忍心把小白的尸首留在外面,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吃掉。

黄金台唯一还没有崩坍、可以遮风避雨的房子就是周国延承了千年的祭祀祖庙。

放在以前,这里当然是平民不能进来的,现在嘛,肯定顾不上那么多了。

周国的百姓依然心存尊敬,一开始并不敢进去,只敢在外面休息。

澹台莲州对他们说:“你们看,别的地方的房子都塌了,只有这里没有塌,说不定冥冥之中,周国故去的贤明的国君们在保佑着你们,为你们留下了一片庇护之所,你们为什么要拒绝呢?”

澹台莲州还简单地做了一场祭祀,这才哄住了百姓们。

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人们却变得精神了许多,甚至像是拾起了希望。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能怎么办?

他自己都迷茫,他去对着白狼的尸体喁喁低语:“你为什么说我才是那个救世之人呢?我是吗?你说,需要我把残剑插进我的心口,要是死我一个,能够换他们都活下来,倒是算值得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

澹台莲州自言自语:“只剩下九个时辰了吧。说起来,这也是我的生辰之时。”

……

中午。

阿良用捡来的砖石垒了一个灶台做了一大锅的饭,这是昭太子交代给他的任务,就算是最后一天了,他也要认真地完成。

今天大家都可以吃一大碗粮食,足以填饱肚子。

阿良烧火时,捡了几粒麦子,偷偷塞进袖子,想要喂给他的小鸟吃。

小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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