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 第218章

他一直以为自己坚定不变地想要入道来着。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一边跑一边快活地想:好有意思!这里的书上写的东西都好有意思!我今天又读到一些新鲜的内容!我这就去把今天看的东西告诉小石头,他一定会津津有味地听我说的!哈哈哈!

唏嘘之情轻飘飘浮上心头,以至于让澹台莲州看着幼时的自己怔愣了片刻,直到快看不见那小小背影了,然后才抬起脚步跟上前去。

孩子在山野间奔跑,漫山遍野开满了花,不远处的繁花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在等他。

小莲州跑了过去,满脸笑容地拉住对方的手:“找到你啦。”

小云谏这时还是个有感情的、会害羞的孩子,抬起头来,腼腆一笑:“嗯。你来了。你都看到了吧。”

一阵风路过,落花迷住了他的眼睛,再看过去,花与孩子都不见了。

换作和他一起进入幻境的岑云谏站在树下,花也都谢了。

但是岑云谏仿佛没有看见他,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澹台莲州不明所以,还是先跟随吧。

他追到岑云谏的身边,发现岑云谏是真的看不见自己,便既来之则安之,也不着急去打招呼要吸引对方注意力了。

他们到了某个地方,在树丛遮掩处后面停下脚步。

澹台莲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面是五六个结伴的昆仑弟子,其中一个正是岑云谏自己。

接着他发现不太对劲,这个岑云谏更年轻一些。

是的,没错,他端详许久,确定地想,这个岑云谏就是更年轻一些。虽然修真之人可以保持容颜不老,但是岁月也会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痕迹,纵然皮囊会保持美丽,眼睛却会出卖真实的年龄。他现在的这双眼睛,看上去没有那么沧桑。

大家惊呼起来:“怎么回事!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厉害的妖魔!”

澹台莲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

这就是当年岑云谏遇见生死之劫的事件。

哦。

若是不提起,他都快要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笑不说。

其实忽然回想起来,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一来是,当年岑云谏虽然的确太年轻,不能次次都赢,但也不是说连逃都逃不掉;澹台莲州大致听人说过,说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岑云谏运气不好,第一个被妖魔伏击得手。

那妖魔的招式恨意极深,上来直接同归于尽,以命下了重咒,又是个厉害的大妖,即便是掌门长老们来了也未必能够完全幸免。

那么问题来了,岑云谏彼时还未成名,顶多说在昆仑门内有小小名气,为何会被如此针对?真的只是运气不好吗?

岑云谏自己似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兴许已经查过,却没有结果。

这三世轮回,一概遇见了那次劫难。

想到这,澹台莲州顿了一顿。

等等€€€€

所以,为何后两次岑云谏都避险了,并未再次差点死去,他也没有以自己的魂魄以天道交易,再次施展救人的禁书,可他的“代价”却仍然是失去的状态?

“啾啾、啾啾。”

清脆动听的雀鸣吸引了澹台莲州的注意力,他还没想通一切,脑中似是被塞堵一团消散不去的浓雾,迷迷蒙蒙地抬头看去。

这一行人依然没有看到他,枝上的一只青羽小鸟也没有发现他,它看上去不过巴掌大的大小,可爱且弱小。

却莫名地让澹台莲州觉得哪里不对劲。

鸟儿看了一会儿,岑云谏仿佛也意有所感,看了过去。

随即,小鸟仿佛受惊,跳了两下,扇动翅膀,飞身离去。

他飞啊飞啊,飞进了天空中的一处缝隙。

他遇见了一团光。

他对光说:

他愿意献上灵魂,来换一个最可怕的诅咒,毁灭那个年轻的修士,来换取他的孪生弟弟可以重生。

……

澹台莲州回过神来,蓦地觉得视线有些许模糊。

他伸手一摸脸颊,不知何时,他已经静默地,满面泪水冰凉。

多么可怜啊……多么可怜啊……

这存在在世间的一切原来都是一样的可怜。

大家并无区别。

仙人在追寻飞升之路,妖魔要复活他们的魔皇,凡人朝不保夕,拼尽全力只为了能不像蝼蚁草芥一样死得微不足道。

然而,对天道来说都一样。

不。

应当说,没有天道。

他才明白。

他们所以为的“天道”从未有过。

他终于明白了。

第207章

岑云谏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沉暗的影子,浓的犹如化不开的墨,劈头盖脸地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的面前是昆仑剑冢,从下到上埋满了各式各样的剑。

当每个昆仑弟子死去之后,他们并不会像是凡间一样举办葬礼,而是与主人魂魄相连的本命宝剑埋葬在这里。

这剑冢上密密麻麻的残剑便是上万年来不计其数的昆仑人的归处。

每一个昆仑人都希望葬身于此。

当然,他也是。

那澹台莲州呢?他想,以那人的癖性,都三辈子了,他还能不了解吗?

澹台莲州多半会想要回父母朋友的身边吧。

与其在这里变作一把不起眼的孤零零的残剑,无人问津。

还是回到人间,让那些爱戴他的人们为他修建一座漂亮的坟墓,从此几百千年,受人膜拜与敬仰。

那才是澹台莲州应该得到的。

是啊。

多好啊。

他也希望能看到那样。

他闭上双眼,数生数世的过往云烟般飞快地从他的回忆中掠过。

十五岁的澹台莲州好像就站在他的面前,最后一次问他:“你就不想再一次遇见我吗?”

岑云谏手一松,佩剑擎天随即从他的手心滑落,落地的一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的力量从内而外地撕扯,将其碾碎作齑粉。

那人对他说:“你已经修成了至高的境界,你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你完全可以什么都要?”

天机就在他的掌心。

“你想回到最开始。”

“回到最开始,从头再来。”

最开始呢?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呢?

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他记起来,在幼时,有过那么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平凡到他好像已经忘记很久了€€€€那天有个好天气,昆仑山上方的天空没什么云,他便想着练一练御剑术。

御剑术对于剑修来说是最基本的技能,但不知为何,他总学不好。

其实在他小时候,他惧怕高处,每次要他从山顶上往下看,他就觉得心惊胆战、双腿发软,但他从来不好意思说出来。

为了能够完成作业,他不得不在课余时间暗自下功夫练习。

练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剑刚飞起,就摇摇晃晃跌落下来。

这时,澹台莲州冒了出来。

也不知澹台莲州从哪冒出来,他总是这样像是自然而然地出现,满身晴光似的,明媚灿烂,欢欢喜喜地对他说:“你都学到御剑啦?我最喜欢御剑术了!可以像那样嗖嗖嗖地飞来飞去不是吗?我也想要飞起来。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追上你和你一起学,你可不可以带我飞?”

澹台莲州咋咋呼呼的,方才上一句话还在手舞足蹈,下一句时,却又挠头困扰起来。

唉。

他没信心能飞得好啊。

可对于澹台莲州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又无论如何都无法说不可以。

于是,澹台莲州跳上了他的剑,他想了想,随后上去,怕这家伙会不小心掉下去,便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澹台莲州的腰。

岑云谏小心翼翼地驱动御剑术,不知为何,每次在小莲州面前,他总有一种放不下的奇怪的自尊心,想要表现得更好,想要用小莲州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他,尽管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

剑身摇晃了两下,平速缓慢地升了起来。

他听见小莲州惊呼:“呜哇!好厉害!”

那一刻,他虚无空洞的心窝里像是流入了蜜水,一转眼就被填满了,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一丁点由衷的、毫无意义的欢喜。

一阵风把漫山遍野的碎花卷飞上天,他嗅到澹台莲州脖颈间的气味,像是晒了太阳的花木,淡淡的清香,又带点阳光的暖意。

之前为什么是把澹台莲州送回到二十岁那年重生,不正是因为他以为那时的澹台莲州还能爱上他。

他太贪心,他什么都想要。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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