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神仙郎君冲喜 第52章

……还有阮祺。

想起那个躲在里屋的身影,阮成彪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容易回来了,对方竟然连一声“爹”都不肯唤他,甚至眼睁睁看着他被扫地出门。

然而不叫也没用,阮成彪踢开脚边的碎石。

那孩子依旧是记在他名下的,对方新郎君送的纳采礼,合该也有他的一份。

“阮哥,怎么样,你大哥肯将钱给你了吗?”快到村口时,有人从林子里走来,脸孔黑瘦,眼里透着谄媚。

阮成彪瞥了他一眼,这人叫程贰,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整日偷鸡摸狗,之前阮祺收了几大箱子纳采礼的事,便是这程贰偷偷告知给他的。

“呵,我大哥如今完全被那女人把持着,根本一个子儿都不肯给我。”阮成彪冷哼道。

“不能啊,”程贰也跟着忿忿不平起来,“阮祺再怎么说也都是你辛苦教养长大的,眼下不过寄放在别家几日,没道理连亲爹都不认了。”

“那箱子里的东西我可瞧见了,半人高的红珊瑚,一串串的珍珠,还有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够后半辈子吃用了。”

程贰说着,目光里忍不住露出贪婪神色。

阮成彪的神情也渐渐焦躁起来。

程贰的话他其实并没有全信,在回到村里之前,他特地找能信得过的人仔细打探过。

证明消息确凿无误,阮祺郎君的确是在关外做买卖的,也曾经做过海运生意,连京城来的梅少东家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

阮成彪也没有太多奢求,只要这些人能从指缝里漏出一些来给他就行。

没道理都是一家人,所有人都越过越富裕,就只有他一个依旧要在外面奔波劳累。

“其实我有一个法子,”程贰转了转眼珠,忽然压低声道,“就是恐怕会坏了祺哥儿的名声,不知你愿不愿意尝试。”

阮成彪眉头一皱,不过很快舒展开来。

“什么法子?”

程贰嘿嘿笑道:“很简单,我可以帮你伪造一张婚书,就说是你在外头做生意时,不清楚村里的情况,已经将阮祺许给了别人。”

“再把婚书拿给你大哥看,若是他们肯分钱给你呢,那你便愿意承担下这毁约的罪责,让这婚书一笔勾销。”

“若是不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祺也只能听你的话乖乖嫁给旁人了。”

“不成,”阮成彪皱眉,“大哥也就罢了,那女人精明得很,根本不可能相信。”

他与董念斗了不知道多少年,即便有大哥偏心,也从未在那女人手里讨过便宜。

一纸伪造的婚书,阮成丰兴许还能相信,董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信。

程贰声音更低,笑容意味深长道:“不需要他们相信。”

“你忘了,阮祺未来郎君可不是普通人,你大哥大嫂当真敢冒这个风险吗,一旦婚书的事情曝光,不管是真是假,都必然给对方留下疙瘩。”

“但凡他们真心疼爱阮祺,都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隐患。”

阮成彪眉头紧皱,只听着程贰的话语絮絮传进耳中。

“……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大哥大嫂对阮祺比亲生的都要亲,最后一定会妥协的。”

日落西山,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昏沉下来,屋内却并没有点灯。

董念和阮成丰站在原地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是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气氛过于压抑,阮祺先受不住,怯生生道:“哎,时间过得可真快,已经这么晚了,先把灯点上吧。”

阮祺话音未落,那边清珞已经将油灯点亮。

昏黄的火光照亮房屋一角,总算显得没有那般压抑了。

“对了,我刚学到一种做香饮的法子,是锐安教我的,我去弄来给你们尝尝吧。”

四周依旧安静得落针可闻,阮祺蹑手蹑脚走到灶台边上,先用开水煮了茶叶,再将茶叶滤去,加入少许蜂蜜,最后泡上今日在县里买的酸果子。

家里并不习惯喝茶,不过最近总有人来,伯母便提前购置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茶叶味道醇香,配上蜂蜜的清甜与果子的酸涩,就连阮祺这种不怎么爱喝茶的人,也能喝上一大杯。

接过阮祺泡好的香饮,董念呼出口气,终于坐回桌边,神情间说不出的疲惫。

“没事,”董念望向阮祺,“今晚家里太乱,去和你郎君到庙里住吧,最近几日都别再回来了。”

阮祺心底一跳,故作轻松道:“伯母,我和郎君还没办婚仪呢,不是您说的吗,神庙来往人多,容易传出闲言碎语,所以最好不要在庙里留宿。”

“这时候知道避嫌了,”董念没好气道,“天天和你郎君难分难舍的,再不叫你们住在一起,咱家窗户都要叫你们踩烂了。”

阮祺顿时脸红。

就是隔着窗户说话……也没有要把窗户踩烂吧。

“行了,”阮成丰叹息道,“也不差这几日,水神庙是崔庙祝做主,有他护着你,想来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别闹出孩子就行,最近我和你伯母都忙,怕抽不出空来照顾你。”

“大伯!”阮祺这回连耳根都红透了。

虽然理由有些古怪,但被董念催促着,阮祺也只好收拾了物品离开。

目送两人走出院子,董念终于收起轻松,把手里的杯子丢到桌上。

“你猜,你兄弟为了那几箱子的纳采礼,能想出什么新鲜主意?”

阮成丰垂头没有吭声。

毕竟一起生活多年,阮成彪是什么脾性,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为了银钱,对方甚至能不顾脸面将魏婶子家的进货钱尽数偷去,若不是阮成丰后续一点点替他补齐,魏婶子早就报官将对方抓进牢里了。

不,阮成丰忽然想,或许是自己做错了。

他当年就应该任由阮成彪被关进牢里,说不定还能长些教训。

可惜眼下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暂时先别叫祺哥儿回家了,”阮成丰沉声道,“庙里人多,崔庙祝也是能镇住场子的,成彪欺软怕硬,估计不敢过去造次。”

“至于咱家这边,明日去和江里正通个气……剩下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阮祺和清珞回到庙里时,崔择川还没有歇下,有些奇怪两人怎么这时候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知道隐瞒不过去,阮祺索性照实说了。

来时的路上他就已经想通了,大伯和伯母之所以宁愿被说闲话也要让他搬来和清珞一起居住,估计也是预料到以阿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弃,日后多半还要过来闹事。

他们不想阮祺临近婚期了,还要为这些事情费神操心。

崔庙祝闻言眉头都立起来了,提高嗓音道:“那混账东西!”

“不必怕,你爹是个什么性情村里没有不知道的,你尽管安心住着,我叫仆役日夜巡视,保管他不敢来寻你的麻烦。”

崔择川义愤填膺,伸手拍了拍阮祺的肩膀。

“明日我就去找江里正,他临走前不是还偷了魏婶子家的财物吗,正好,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

虽然时隔日久,偷盗财物也都已经被阮成丰补齐,官府那边估计是不会受理了。

但律法归律法,村里也有村里的法规,没办法彻底收拾了,狠狠打一顿还是可行的。

崔择川平日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难得如此愤怒,阮祺心底忍不住涌起暖意。

“嗯,我知道了。”阮祺点头。

“去歇着吧,”崔择川道,“放心,咱们芜河村这么些人,还轮不到他跑来放肆。”

似乎是崔庙祝的宽慰起了作用,这一晚阮祺睡得格外好,只是夜半三更,又梦见自己站在河面中央。

芜水河波光粼粼,月色雪亮,阮祺望向对面身影模糊的清珞。

风吹过鬓边,不知是不是阮祺的错觉,梦中的郎君似乎与现实里的很不一样,分明还是相同的容貌和气质,却叫他浑身战栗,不敢直视。

微凉的指尖帮他将碎发抚平,熟悉的嗓音传到耳畔。

“……你想要他的命吗?”

“啊?”阮祺瞬间呆住。

嗓音的主人温和道:“阮成彪,只要杀掉他,便不会再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不不不!

阮祺被吓傻了,也忘了自己是在梦里,拼命摇头。

“没那么严重,他就算对我不好,还将我赶出家门,但他毕竟是大伯的亲弟弟,他死了,大伯会难过的。”

不是自己会难过,而是大伯会难过。

阮祺自五岁起便没有再见过阿爹,在他的心底里,大伯和伯母才是最亲近的家人。

阮成彪死了,他或许只会怅然一瞬,但绝不会如大伯那般在意。

“那就抹去你大伯的记忆,”耳边的声音继续道,“还有芜河村的人,等到所有人都忘了他,便没有人会在意了。”

杀掉一个人,再将他所有身边人的记忆抹去。

阮祺莫名打了个寒颤。

察觉出他的恐惧,声音的主人缓缓叹息,凑近吻过他的脸颊,那唇有些凉,仿佛初冬的浮冰。

“……既然你不愿,那便先放过他一回吧。”

黑漆漆的天,已经是子夜之后。

伪造婚书毕竟不是小事,阮成彪今日留在芜河村内,与程贰商量了整夜。

具体的伪造事宜全权交给程贰来操办,他虽然是个混混,但在三教九流上着实结交了不少人脉。

按照对方的说法,区区一张红纸,无需一日,只半日就足够做出叫村里人瞧不出破绽的婚书了。

婚书的问题解决,大哥那边阮成彪也有办法拿捏,唯一的变数,反而是阮祺那位明显并不简单的新郎君。

“你说,”阮成彪皱着眉头迟疑道,“若是那人不在意祺哥儿已经定亲,坚持要与他成婚,亦或者是前来找我的麻烦,该怎么应对?”

程贰“嘶”了一声,也觉得这问题有些棘手。

关外那种吃人的地方,能活下来且还能赚大钱的,想也知道绝非是什么善类。

若是真将对方惹急了,别说阮成彪,恐怕连他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不过想到那几大箱子的宝贝,程贰咬了咬牙道。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