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文不想再听他们狡辩,冷声说道:“把他们押下去,待孙知县过来,便交由他处理,罪名谋财害命!”
“不是,我没有,我冤枉,人不是我杀的!”胡光耀闻言彻底慌了神,大声嚷嚷道:“人是胡勇杀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跟我没关系。”
胡勇脸色大变,看向胡光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道:“三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光耀瞪着胡勇,道:“人是你杀的!他们一家六口都是你杀的,跟我没关系,要偿命也是你偿命,你不要连累我!”
伊华然适时地插话道:“三爷这是在找替罪羊?”
胡勇是个聪明的,很快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图,道:“三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在算计你!”
胡光耀就好似听不到胡勇说话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道:“不是,人就是他杀的,我亲眼所见!”
“三爷!”胡勇大声喊着。
伊华然瞥了一眼焦急的胡勇,继续引导着,“亲眼所见可不行,三爷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这杀人的罪名可就落在三爷头上了。”
“证据?”胡光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本能地移开视线,很明显他的思维已被伊华然主导,“有,那把刀!”
胡勇见状心下大惊,蠕动着身子靠近胡光耀,想要阻止他,却被孙伟轩制止,拖着他往后走,拉开两人的距离,还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塞进他的嘴里。
“三爷说的是那把杀了李家六口的凶器?”
胡光耀忙不迭地点头,道:“没错,就是那把刀,他把刀扔了,我又捡了回来,就在我常坐的那辆马车下面插着。”
孙伟轩收到伊华然的眼神,抬脚又走了出去,很快便将刀取了过来。避免破坏刀上的痕迹,孙伟轩取刀时用帕子包住了刀柄。
伊华然接过那把刀,问道:“三爷说的可是这把刀吗?”
胡光耀忙不迭地点头,“是,就是这把刀!”
伊华然打量着手中的刀,状似为难道:“这刀上虽然沾了血,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谁用它杀了人。”
“这把刀是胡勇的,是他在城西铁匠铺打的。对了,他是左撇子,他杀李维生的时候用了左手,后来感觉不对,又用右手补了一刀。”
伊华然闻言一怔,终于明白了为何会形成那样的伤口,原来是因为凶手是左撇子,为了掩盖事实才补了一刀。
伊华然走到胡勇身边,抽出他嘴里的布,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恨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胡勇瞪着伊华然,眼中尽是怨恨,道:“你得意什么?说到底你不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见不得光?”伊华然嗤笑一声,道:“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是不想,你们是不能,因为你们是见光死。”
“尹无名,我都是受他蛊惑,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你要报仇,就找他,千万别找我!”胡光耀拼命地为自己开脱。
胡勇听得气血上涌,怒道:“闭嘴,你个蠢货!”
“你敢骂我?”胡光耀瞪着胡勇,“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骂我!就是你勾引了我娘,让我成了你这个低贱奴才的儿子,都怪你,你该死!”
“呵呵。”一直未曾出声,把自己当成旁观者的刘明辉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胡光耀瞪着他,“刘明辉,你笑什么?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笑?”
“笑你蠢啊!”刘明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后看向胡勇,道:“哈哈,这就是你疼到骨子里的儿子,真是笑死我了!”
胡勇的脸色越发难看,“够了!”
“明明我们是双生子,为何你把他留在胡家,把我送走?我哪里不如他?”刘明辉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以前我总是这么问自己,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如他蠢,不如他贪,不如他无耻。你当初选对了,不然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大快人心的下场!”
“刘明辉!”胡勇怒视着刘明辉。
“刘明辉……”刘明辉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明明是一同降生,他甚至不能姓胡,作为私生子在刘家养着,“我从小受尽磋磨,尝尽苦楚,而他却锦衣玉食,风花雪月。哈哈,何等的不公,现在好了,一切化为泡影,你被你最爱的儿子背叛,活该!活该啊!”
“把他们都拉下去!”胡玉文不想再看这父子三人的闹剧,吩咐人将他们关进了柴房,严加看管。
胡玉文将随心成衣铺和工坊的房契地契,全都还了伊华然,又拿了一千两银子给他,道:“无名,流云被害的事,我有责任。这一千两你拿着,给流云买点补品,就当我给她赔礼。”
“胡老,这事不能怪您,您也是被蒙在鼓里,这银子我不能收。”伊华然只接了房契和地契,没有接银票。
“这些银子不是给你的,是给流云的。”胡玉文坚持道:“我打算认流云做孙女,待她将来出嫁,我再给她添置一份嫁妆。”
“既然您老这么说了,那这银子我便替流云收下,待她的伤好了,再带她过来拜见您这个祖父。”
“好。”听伊华然这么说,胡玉文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天渐渐暗了下来,一辆马车在胡家大宅外停下,车旁跟着许多身穿常服的差役,一名中年男子率先下了马车,随后下来的是一名中年妇人,瞧长相与孙伟轩有几分相似,正是南山县县令孙耀辉与他的夫人胡林秀。
门房的小厮见是他们,急忙往里通报,并直接打开了大门。孙伟轩得了信儿,带着人出来迎接,其中就包括胡鹏宇。胡玉文曾是大学士,胡永志如今又是知府,职位比他这个小小知县高了不止一级,无论在私还是在公,都没理由出来迎接。
“父亲,母亲!”孙伟轩快步上前,“你们终于来了!”
胡林秀上下打量孙伟轩,见他毫发无伤,不禁长出一口气,道:“轩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外祖怎么样了?”
第133章 元宵灯会
胡林秀收到孙亮的传信后, 便立即去见了孙耀辉,也不说什么事,拉上人就走, 孙耀辉还是在马车上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一路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见孙伟轩安然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轩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外祖父呢?”
“父亲, 母亲,外祖父正等你们呢,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是啊, 姑姑、姑父,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胡鹏宇跟着帮腔。
“夫人, 有什么事,还是等见了岳丈大人再说吧。”
胡林秀点头, 众人一起往清晖园走。
伊华然本打算就此离开, 却被胡玉文拦了下来, 想着这桩案子到底是因他而起, 便暂时留了下来,等将所有事交代清楚,再回万平。
孙耀辉和胡林秀相继进了正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孙玉文, 以及旁边坐着的胡永志。两人上前,行礼道:“女儿(女婿)见过父亲(岳丈大人)。”
胡玉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道:“来了就好, 坐。”
孙耀辉与胡林秀又和胡永志打了招呼,这才相继坐了下来。
胡林秀率先开了口, 关切道:“父亲,您的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胡玉文一想到胡勇的背叛,就感觉怒气上涌,道:“识人不清,枉我沉浮朝堂十数载,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这么说?”
“唉!”胡玉文心中气闷,只觉颜面扫地。
胡林秀见状看向胡永志,问道:“二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永志看了一眼胡玉文,见他没有阻拦的打算,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竟发生了这种事?”胡林秀震惊地看向胡玉文。
胡玉文有四个儿子,长子胡志勤、二子胡永志、长女胡林秀是正室纪敏所生,三子胡光耀是妾室刘怡所生,四子胡青屏是妾室高兰所生。纪敏与刘怡已死,现在只剩下高兰还在。只是这高兰每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极少露面。
“孽障!真是孽障!”胡玉文被气得涨红了脸。
胡林秀出声劝道:“父亲,您身子不好,可千万别动气。”
胡玉文看向孙耀辉,道:“李家灭门案是胡勇所为,胡光耀和刘明辉是从犯,他们现在就关在柴房,你派人把他们押回衙门吧,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孙耀辉起身,表明态度,“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岳丈大人放心,我一定秉公执法。”
“这次多亏了无名,若非有他,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活都两说。”孙玉文转头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孙玉文点了名,不能再当背景板,上前一步,行礼道:“无名见过知县大人,见过夫人。”
“无名?”孙耀辉打量着他,“这不是孙亮吗?”
之前伊华然虽然去过衙门,却并未见过孙耀辉,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
胡林秀打量着伊华然,道:“这就是易容术?”
伊华然笑了笑,道:“大人见谅,为了瞒过胡勇,我只能易容成孙亮的模样。”
“原来如此。”孙耀辉起身说道:“上次余衍林勾结清风寨劫掠军饷一事,也是多亏了你帮忙,我们一家才能安然无事。只是你走得匆忙,我未能有所表示,如今你且受我一礼。”
说着,孙耀辉便弯腰行礼,伊华然急忙上前搀扶,道:“孙大人言重了。我与孙兄是好友,帮他是应该的。”
孙耀辉转头看向孙伟轩,见他一脸骄傲,不禁有些好笑,道:“这孩子能有你这么个朋友,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伊华然又与孙耀辉寒暄了几句,便直接进入正题,“当初我问过李维生一家,他们说幕后主使除了胡光耀以外,还有师爷孙志恒。”
“师爷?”孙耀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笃定地说道:“这不可能!孙师爷除了每月的月俸,从不多拿一文钱,多少人拿着钱求他办事,都被他轰了出来,要说他谋财害命,我坚决不信。”
“莫说大人不信,我亦不信。”孙林秀也跟着附和,“无名,你是不知他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是清粥小菜,整日不见荤腥,一家人个个面黄肌瘦。穿的是粗布麻衣,每件衣服都打了补丁,冬日连炭火都点不起。但凡有个人生病,都得借钱看病吃药。可即便过得这般清苦,孙师爷也未曾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更遑论谋财害命。”
“我并非不信大人与夫人的话,只是李家平日里仗的就是孙师爷的势,他们又说是孙师爷在幕后主使,总要查一查。”
孙耀辉认同地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没错,既然有嫌疑,那便秉公查办,相信清者自清。”
就在这时,门外有管事进门,回禀道:“老爷,镇上耆老过来请老爷主持元宵灯会。”
胡林秀出声劝道:“父亲,您脸色不好,还是推据了吧。”
胡玉文思量了思量,道:“那便由永志与耀辉一起去吧。”
胡永志与孙耀辉对视一眼,倒没什么异议,起身说道:“儿子(女婿)遵命。”
孙伟轩看向伊华然,提议道:“无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胡玉文看向一众小辈,脸上多了丝笑意,道:“去吧去吧,你们这些小辈难得聚在一处,出去玩吧。”
伊华然见黄莺一脸期待,应声道:“成,那就去凑凑热闹。”
伊华然和黄莺各自换了衣服,拎着府中下人扎的灯笼,便和孙伟轩他们出了胡府。黄莺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古代的元宵节,被眼前热闹的场景所震撼,整个镇子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灯笼随处可见,赏灯的人更是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
“哥,该不会整个镇子的人都出来了吧。”
“差不多吧。”伊华然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会被这种热闹的节日气氛所感染,在现代是体会不到的。
黄莺一路走一路瞧,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咦,这灯笼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吧。”
“哇,这仕女灯做得太精致了!”
……
黄莺虽然一副男子装扮,流露出的却是小女儿的娇态,看得孙伟轩和胡鹏宇心里起了疑。
孙伟轩小声问道:“尹兄,他是否也易容了?”
“孙兄看出来了?”伊华然挑了挑眉,道:“她是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