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的心还是疼了起来,“前两世确实是我的错,可你不是他啊。”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是一个人。”伊华然挣了挣,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被死死攥着,无奈道:“你抓疼我了。”
齐方岑松了力道,却并未松手,“华然,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不能。齐方岑,我不杀你,并非我对你还有情,是因为我放下了,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与陌生人无异,所以别再逼我。”
齐方岑呼吸一滞,伊华然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捅进他心里,嘴唇嗫嚅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说道:“你骗我,我不信!”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言语中听出他的情绪,尤其是那双凤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蓄满眼泪。
心止不住地抽痛,伊华然别开眼,不去看他,“你不信也正常,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信。”
“那是因为你言而无信!”眼泪滑落,齐方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不止一次答应与我大婚,哪次做到了?你说过只要我不负你,你便不会离开我,可你怎么做的?你一次又一次抛下我,你让我……让我怎么信你?”
面对齐方岑的质问,伊华然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呼吸凝滞,胸口堵得厉害,“我为何要走,你以前不清楚不明白,现在还不清楚不明白吗?”
“我……”齐方岑哑然,以前他不清楚不明白,可在得知前两世所发生的事后,他明白了,无论是谁被背叛了两世,甚至死在那人手上,都不会再选择去相信。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不杀你,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缠,你走吧,放过我,就当弥补前两世的过错。”
“我不走!”齐方岑猛地抱住伊华然的身子,“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别想赶我走!”
齐方岑抱得并不紧,却足够让虚弱的伊华然挣脱不开,他恼怒道:“齐方岑,别逼我!”
“华然,我知道你对我有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绝不负你!”
“齐方岑,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对你……”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便吻住了他的唇,将那些如刀子一般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伊华然狠狠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可齐方岑只是闷哼了一声,依旧固执地吻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苦又涩,伊华然的心如刀绞一般,只感觉喉头一热,随即猛地推开齐方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齐方岑愣住了,随即回过神来,慌张地扶住伊华然的身子,“华然,你别吓我!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走,你千万不能有事!”
“去叫老余。”伊华然虚弱地提醒道。
“好,好,我这就去!”
齐方岑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跑,撞上了桌子,又撞翻了凳子,发出‘砰’的一声,这才踉跄地来到门口,让人去叫余明磊。
伊华然靠坐在床上,心口疼得厉害,他也不知道是因为方才说的话,还是之前的剑伤所致。
齐方岑站在床前,却不敢再靠近,哽咽道:“华然,对不起,我错了,只是我真的爱你,真的离不开你……”
“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你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吗?最后一次!”
伊华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我让你放弃一切,跟着我浪迹天涯,你愿意吗?”
齐方岑没有回答,房间中陷入寂静,直到余明磊进来。
房中亮起烛火,伊华然看清了齐方岑眼中的痛苦,苦涩地笑了笑,随即移开视线,看向走过来的余明磊,道:“老余,抱歉,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余明磊无视齐方岑,来到床边,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伊华然,道:“公子,吃了它。”
伊华然接过药丸,一仰头吞了下去,道:“方才心口有些疼,吐了一口血。”
余明磊将瓷瓶收了起来,坐到床边,给伊华然把脉,“那一剑伤了公子的心脉,最忌大喜大悲,若是病情再度恶化,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抱歉,没控制住,保证下不为例。”
余明磊没再说话,专心给伊华然把脉,伊华然则闭上眼睛,不再看齐方岑一眼。
黄莺听到动静,风风火火地赶来,见伊华然脸色煞白,嘴角带血,顿时紧张了起来,“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不要紧,别担心。”
黄莺愤怒地看了一眼齐方岑,“哥,是不是他又招惹你了?”
伊华然摇摇头,“是我高估了自己,跟他没关系。”
黄莺压根就不信,怒瞪着齐方岑,“齐方岑,若你不想这些年的谋算满盘皆输,最好不要再招惹我哥!”
“我们已经说清了,明日他便会离开。”
黄莺一怔,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这样最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着谁。”
齐方岑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
黄莺上前一步,挡住齐方岑的视线,“你还不走?”
齐方岑双拳紧握,冷眼与黄莺对视,“待他看完诊,我自会离开。”
黄莺闻言皱紧眉头,道:“我哥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何必假惺惺。”
“黄莺。”伊华然打断两人的对峙,“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黄莺警告地瞪了齐方岑一眼,这才转身去给伊华然倒水。
余明磊收回手,面色凝重道:“公子的病情有恶化的迹象,我需再给公子行针灸之术。”
“好。”
伊华然虽然不怕死,却也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命,尤其身边还有自己在乎的人。
余明磊转头看向齐方岑,“我施针时不能被打扰。”
齐方岑深深看了一眼伊华然,转身走了出去。黄莺将水杯递给伊华然,“那我也出去了,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叫我。”
伊华然忍不住叮嘱道:“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别再跟他过不去。”
“哥放心,但凡他不找你麻烦,我才懒得搭理他。”
“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老余呢。”
“白天睡了午觉,这会儿不困,等哥针灸完再睡也是一样。”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随你吧。”
黄莺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见齐方岑就站在门外,眉头微微皱了皱,想到伊华然方才的话,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靠在门边的墙上,等着针灸结束。
伊华然褪下上衣,躺在床上,眉眼间尽是倦色。
余明磊净完手,来到床边,出声说道:“公子,若是累了,直接睡便可。”
“好。”伊华然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胸口一凉,紧接着便是微微的刺痛,就好似被蚊子咬了一下,他微微蹙眉,想要睁开眼,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昏睡了过去。
半晌后,余明磊落下最后一针,见伊华然的脸色好了些许,不由长出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这才重新回到床边。
伊华然的脸没有任何伪装,用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就是这样一张脸,却不能得见天日,只能遮遮掩掩。
他不懂伊华然为何会爱上齐方岑,也不懂为何明明爱着,却又几次三番地离开?但他清楚只要伊华然需要,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从他救下自己那一日开始,自己这一辈子包括这条命都是他的。
他对他是爱吗?是,却已经超越了爱,他从未想过占有,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随心所欲,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齐方岑成了他实现这个愿望的阻碍。
‘吱呀’,房门开了,黄莺起身看过去,关切地问道:“老余,哥的病情怎么样?”
余明磊走出客房,随手关上了房门,这才回答道:“虽然病情已被控制住,但公子这几日的伤算是白养了,怕是要静养好一段时日才能下床。”
黄莺闻言不禁一阵心疼,道:“总在客栈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在附近买座宅子,让哥能安心静养。”
余明磊点点头,道:“小姐说得是,待明日我便去牙行瞧瞧。”
“明日我去,你在客栈好好照看他。”黄莺说着,转头看向齐方岑,却发现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人呢,何时走的?”
“刚刚。小姐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守着。”
“成,这里就拜托你了。”
第二日,黄莺吃完早饭,便出了客栈,径直朝着牙行走去。
昨晚齐方岑离开后,便没有再出现,守在门外的暗卫也不见了踪影,余明磊将此事告知伊华然,伊华然听后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失望,他到底还是放不下权势。
“走了好。”伊华然佯装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们回平远吧,留晴云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公子现在不能下床,更遑论长途跋涉。公子放心,晴云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人手。”
“好,那就听你的安排。”
转眼三天过去,伊华然每日躺在床上,除了看书就是发呆,发呆时齐方岑的影子总会出现在脑海,虽然清楚这是戒断过程,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难受。而他又是心脏出了问题,郁郁寡欢只能拖慢他病愈的进度,三天过去他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
余明磊忧心忡忡,将伊华然的病情告知黄莺,道:“公子这样下去可不成。”
“感情的事我们帮不了,只能靠他自己。”黄莺也是忧心不已,怒道:“这个该死的齐方岑,早知道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如今公子有病在身,又不能下床,每日无所事事,就会胡思乱想,若是能让他忙起来,或许能好些。”
“那就尽量不让他一个人待着,除了必要的休息,咱们缠着他做事,让他没时间想这些糟心事。”
“也就只有这样了。”
又过了五天,黄莺买的宅子收拾好了,三人搬了进去,黄莺和余明磊想着法儿地逗伊华然开心,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努力让自己忙起来,虽然身体难免疲惫,可病情却在渐渐好转。
这天夜里,伊华然喝完药正打算睡觉,房门突然被敲响,他看向门口,扬声说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伊华然心头一颤,随即皱起了眉头,道:“怎么是你?”
齐方岑头发散乱,眼底尽是红血丝,一身狼狈地来到床前,“华然,我回来了。”
“我已和你说得很清楚,你……”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便抱住了他的身子,“华然,你之前说只要我肯放弃一切,你便再给我一次机会,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齐方岑,只是你的阿岑。”
原本要挣扎的伊华然停下了动作,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消失的这半个月,我回了一趟京都,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从今往后我随你浪迹天涯,不再插手朝堂之事。”齐方岑稍稍松开怀抱,低头看向伊华然,“华然,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放弃一切,随你浪迹天涯,你便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不能反悔。”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的眼睛,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道:“你当真愿意放弃权势?”
齐方岑重重地点了点头,“若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伊华然一如既往地分辨不出真假,“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你受了伤,我不放心,便留了暗卫保护你。”唯恐伊华然误会,齐方岑说完便解释道:“不过现在人都撤了,我把他们赶回了京都。”
伊华然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
齐方岑见状出声说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相信,但时日长了,你便会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
伊华然沉默,虽然怀疑齐方岑又在算计,却不得不承认方才听到他说愿意放弃一切,陪他浪迹天涯时,他的心是欢喜的。
齐方岑紧张地抱紧他的身子,“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不能不要我!”
伊华然被他勒得有些疼,“松手。”
齐方岑抱住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道:“我不,你不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