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发现了，自动给他加了个碗，是加了红油的米皮。
“陆哥，你食肆出事了？”他鼓足了勇气道，“我如今不是白身，好歹是个秀才。咱们宁平县令大人的公正廉明，我若联合官学里的同窗击鼓求见，说清楚事情原委，说不定大人能看在陆记也是受害者的份上网开一面呢？”
陆湛沉默，当官的人不是他们这种老百姓能见到的，就算王以谦是个秀才也是不够。到时候帮不到食肆没什么，连累了他自己可如何是好？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千万别去冒险。”陆湛道。
他的打算是先让食肆破例开张，那幕后指使的人见了定是坐不住的，到时候再引蛇出洞。
若是县令大人真是王以谦口中的好官，那他自己只要花点心思应当是有用的。
“这事我不能袖手旁观，哪能看你们四处奔波，自己却一点忙都忙不上。”王以谦情绪有些激动地道。当初陆哥自己都没多少积蓄却给他考试的路费，还有那么多的叮嘱，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就连爹娘做的生意，若没有他的提点，哪里能有现在的日子？若他真的知恩不报，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就算是白读了。
白玉璃看他一个劲地说，视线却飘向了锅里的东西上，好香啊。
这小子怎么一根筋，啥都听不进呢？陆湛说了自己的办法，王以谦听后觉得合理，那确实能更直接地接触到县令大人。但还是担心，王以谦又交代如果有需要他的地方尽管开口。
就差说上刀山下油锅了。
陆湛笑说知道了。
他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亲爹不疼，后娘不爱，是村里人人都嫌弃的存在。
现在不同了，他有爱人，有朋友，有事业，比上一世圆满。即便现在食肆出了事，只要想到身后还有一大群人仍旧在支持他，仿佛就一切难题都是能化解的。
“你们去堂屋等着，我把东西盛出去。”陆湛说。
王以谦把碗筷拿出去了，过来一趟，帮不了啥忙，他倒是混了个夜宵吃。
一人一碗红油米皮，陆湛看灶房里还有新鲜的五花肉和两颗番茄，就一起做了番茄滑肉。
食材简单，味道却棒。
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白玉璃饿了，把米皮吸溜得很响，吃相粗鲁却可爱。
米皮薄，细，软，细腻油润，表面挂的汤汁很入味，糯叽叽的，一口接一口让人停不下来。
番茄滑肉更是鲜香嫩滑，口感简直能和鸡蛋羹媲美好，入口即化。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可是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都不同。
王以谦好久没尝到过陆湛的手艺了，本来不饿这会儿都有胃口了。微黄的烛光照着，三人的影子倒影在身后的墙壁上，就这样围着吃宵夜，场面格外的温馨。
“还是陆哥做的吃食味道好。”
陆湛：“陈婶的手艺不好吗？”
王以谦吃东西的动作停住了，有些不好意思，陆湛怎么也会开玩笑了：“都好，各有各的好。”
“村里人之前看陆哥开食肆生意好，平时想尽办法都要往跟前凑，现在这个情况，一个个却是幸灾乐祸，真是让人没话说。”王以谦从不是个喜欢背后讨论人的性格，只是现在也是着实看不惯了。
陆湛吃完自己碗里的东西，擦了擦嘴：“人都是这样，习惯就好。”
都是些不重要的人，他不是很在意他们的眼光。
不过可能不止村里人，陆家的听说他食肆的事，定然也觉得老天开眼了。
不过这些人高兴不了几天的，不是他自大，即便食肆开不下去了，他就是干其他的行业，也照样能风生水起。
如此一想，陆湛心态豁然开朗，英气的眉毛都舒展了。
白玉璃吃完了最后的肉片，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我去洗碗啦。”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把碗给摔碎了。
陆湛：“好，辛苦璃璃了。”不早了，他把王以谦送出了院子。
等陆湛进屋的时候，白玉璃已经从灶房出来了，吃饱喝足他就困倦，今天跑得太累了。
还是先洗洗睡觉吧。
看小狐狸眼皮都要打架了，陆湛伺候他洗澡又擦干抱上床。
白玉璃困的要死，感觉到陆湛抱他，闭着眼睛撅起嘴亲了陆湛好几下：“累了，改日再和陆湛哥哥双修咯。”
这话？小狐狸眼睛都睁不开了，又遇上食肆的事，他们的婚期也延后了，心里一堆事，他都没想。
“乖乖睡觉。”
“嗯嗯。”
*
连续好几日，陆湛和白玉璃去了县衙几趟，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王振是确实在尽心尽力地帮忙，只是对方做事滴水不漏，好不容易找出买药的嫌疑人，结果却死了，是真不知道该咋搞了。
而且衙门里的捕快们都混成了老油条，怕是好些人想的就是，一直查不出来就算了，或者随便应付交差，对他们又没有损失，发生这种事陆记也只能自认倒霉。
没把俩老板抓进大牢就算他们很人性化了，而且也给了老大面子。谁让这陆记是老大的兄弟开的呢。
“我知道你俩现在很急，可这实在是没办法，毫无头绪。”王振无奈地说。
虽说能提供有嫌疑的酒楼，可他们没有证据，直接闯进去是不行的。别人反手一个告官，他们也是能会挨板子的。
“这食肆上了封条是不是必须查出了结果官府才给解封？”陆湛问。
白玉璃也看向王振，他知道陆湛的意思。
“是啊。怎么，你现在想把食肆开了啊，我告诉你这基本不可能。”王振斟酌着说。
而且现在没把凶手抓出来，陆记还处于风波中，贸然开张，说不定陆湛和白玉璃会被好些百姓扔烂菜叶和臭鸡蛋。不过这话王振没说，太扫兴了。
“如果可以同县令求情，是否可以重新开张试试？我目的不是为了生意，是为了让投毒的人主动跳出来。”
王振一脸为难，但是不这样干，现下又没有其他办法。
“我知道这事有些为难王哥，若是不行就算了。”陆湛道。
白玉璃一脸惆怅，真算了，那他们食肆怕是就得从此歇业了？
王振喝了杯水，犹豫一番，这事他还真不能不管，说什么都要试试：“你我二人就不要说这种客套的话了，我尽力，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王振把两人带去后堂暂且供人歇息的地方，让陆湛和白玉璃等等，他这就去找大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看人出去了，白玉璃问：“这样真能行吗？”
陆湛打听了一下这位罗县令，觉得有几分可能：“有五成把握。”
王振片刻也没耽搁，敲了敲县令大人办公的房门。
“进。”里头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
王振进了去，关上房门：“大人，卑职来向你禀报件事。”
罗德佑将近五十的年纪，身材清瘦，穿着威严的官服，精神很好。
“什么事？”
王振硬着头皮还是开口了：“关于此次陆记吃食害死人的事。”
罗德佑眼皮一掀：“你不是说了陆记被人陷害，先暂时封了食肆，不抓管事的吗？本官觉得在理，所以也同意了。”
做生意的这种事常见，只是闹出人命就很严重了。
“你和陆记的东家很熟？”罗德佑问。
“是的。”王振说。
罗德佑停下手中的毛笔，忽然反应过来：“陆记，你说的是那个在城中设粥棚的陆记？”
王振看自家大人来了兴趣，赶紧回答：“是的，就是这几日食肆被封了，城里的的粥棚也是照样再开的，每日穷苦的百姓们还能领馒头。”
罗德佑赞许的点点头，他只记得陆记的菜好吃，倒是忘了这茬。
生意人向来重利，如此看来，陆记的东家还是这其中的一股清流不成？
罗德佑咂咂嘴，食肆真倒闭大家吃不到那么多的美食也是一件憾事。
王振在县衙混了这么多年，还做到了捕快头子，自然有几分眼力劲的，看大人有了几分兴趣，就赶紧趁热打铁地说好话。
罗德佑很满意，抬头看向他：“是不是陆记的东家来找你，然后你才来同我说的？”
王振笑笑，罗德佑懂了。
“这人挺聪明，做事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行，就遂你们的愿，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没有让幕后投毒的出来，就让他安心等衙门的结果。。”
“多谢大人！”王振激动地道。
罗德佑：“陆记老板该感谢的是他自己，他若没有这善举，本官不会为他破例。”就当是为了百姓吧。
白玉璃茶都喝了一壶了，这王哥怎么还不来啊？是不是出了啥岔子啊？
陆湛看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眼睛都晃花了：“璃璃，急是没用的。”
白玉璃一屁股坐下，又端起茶壶又倒杯水。
他都要烦死了，陆湛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呢，真是。
没多久房门被推开，王振进来了，白玉璃一下子站起身：“如何，大人怎么说的啊？”
王振脸色笑眯眯的，他一进来陆湛就猜到自己这个法子奏效了。
即便不成，他之前做的那些慈善举动也是有用的，想办法让自己的人带着煽动一下群众，定然也是成的，只是事情闹大了很麻烦。
虽然他一开始做这事没求回报，但现在真的起作用了，还挺不错。
“你们别担心，大人答应了。”王振说，“他原本肯定是不同意的，只不过你们好事做多了，好人有好报啊！”
白玉璃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王振又问：“你一开始不会就想凭借这点来和大人谈条件吧？”
这话是问陆湛的，否则就凭一个老实做吃食的生意人，就算提出了诉求，陆湛肯定知道结果如何。
陆湛：“虽然有些不厚道，但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的粥棚设了这么久，在县里广为人知，他也赚了个好名声，县令大人定然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好机会不利用就不正常了。
“真有你的。”王振道。这些个想法也不提前和他说说，搞得他是干着急了。
陆湛：“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让王振主动去提及，倒显得格外的刻意了，不好。
“但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你开业后鱼儿没有上钩可怎么办？”王振说。
其实按他的意思来看，虽说衙门现在没有证据，但还是能查到的，就是花费的时间多些，大不了陆湛先休息一段时间，不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