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把他引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坐了十几个人,在反复检查码头所有监控,连角落都没放过。
“有了!”其中一人高兴得喊了一声。
陆应淮和负责人赶紧靠过去看着被截取出的片段。
姚羽书提供了车牌号的那辆车在码头最最角落的位置停下,轮椅被拿出来,江棠是自己挪上轮椅的。
他的宝宝对别人的碰触有排斥反应。
画面上江棠刚下车,那辆车就走了。没有人送他上什么船。
监控毕竟离得远,没办法特别清晰。
陆应淮只看见江棠茫然地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极其冷静地看向拍摄他的这个摄像头。
上次见到这个表情,还是上一世江棠第一次和陆丹臣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而那一次,他的决定是孤身赴死。
陆应淮看着江棠一点一点挪出监控范围,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谢瓒在接到顾惊墨的电话后很快赶了过来:“你别担心,人一定能找到的。”
“嗯。”陆应淮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谢瓒看着陆应淮失魂落魄的模样。
假如面前的是别的人,谢瓒或许不会觉得意外,但这个人是陆应淮。
一起长大的二十多年,情绪稳定得像个假人的、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崩溃过的陆应淮。
此刻的他就像一座岌岌可危的山。江棠出一点事他都会轰然倾塌。
江棠离开的那个位置刚好是所有监控的盲区,那些人不会是偶然把他放在那里,肯定还有其他人的授意。
姚羽书不会有那个脑子,那唯一有可能的是……
半小时后。
陆应淮的家门直接被轰开,陆不凡冲进客厅,父子俩红着眼睛四目相对,仿佛是对方的仇人。
“逸思呢?”
陆不凡毫不犹豫地发动信息素攻击,上次他没有用全部的力量,因为知道自己儿子不能主动抵挡攻击,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惹怒了。
陆应淮的信息素又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强度是跟随他情绪的变化而变化的,此刻完全没有攻击性,只透露着绝望。
他忍着疼痛,漆黑的眼仁里映照着陆不凡盛怒的模样,他轻笑:“想要人?用我的Omega来换你的。”
“你是不是被那个Omega灌了迷 魂 药?!”陆不凡咬牙道,“你是个S级的Alpha,你看你现在哪点像个S级?!”
陆应淮眼里有脆弱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不要S级,我只要他。”
他实在没办法接受再失去江棠一次了。
“把逸思放了。”烟草味的信息素浓度极高,不断施压。
陆应淮的信息素如同一潭死水,第二重信息素被他郁结的心态堵得出不来,只有淡淡一层冷杉香味,丝毫没有抵挡伤害的打算。
他脸色发白,衬得眉眼更加漆黑如墨,眼里敷衍的笑意里带着些疯狂的味道:“不可能,见到江棠之前,我不可能让你见到他。”
陆不凡猛地抬起右手想要朝他脸上扇过去,就见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儿子病态地勾起一个苍白的笑:“用我的心上人换回你的心上人,很公平,不是吗?”
顷刻间陆不凡的信息素全数撤回。
他不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也看出了自己撼动不了陆应淮的决心。
他就猜到陆应淮会找去码头,所以派了另外一批人在码头接应,用类似潜艇的设备把江棠带到了另一个城市。
……
江棠把手机格式化,然后握在手里。
他本来想收到钱,买完礼物就把手机号换掉的,还没来得及。
他没想到李家那边会这么快得知他回了原生家庭。
江棠心知这一天迟早会来,他只是有些后悔。
昨天晚上他应该跟陆应淮再多说说话的。
他想说他不怪陆应淮调查他,他想说他不愿意想起之前的事。
他不知道今晚过后陆应淮还会不会知道那些事。李家那边联系不到他,会不会告诉陆应淮那些事。
他想着,要是早点跟陆应淮说他不脏就好了。
他不脏的,他没被那个人碰到,两次都没有。
哪怕他见不到月亮了,也还是想让月亮知道。
喉咙里再次漫上血腥气,江棠忍了忍,还是拽过纸巾咳了几声,纸巾马上染上些许鲜红的颜色。
江棠漠然地看着,仿佛那血不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
车子很快就在码头的角落停下,副驾驶的人下车把轮椅装好,冲江棠伸出手。
“我自己来。”江棠避开那只手,艰难地把自己挪到轮椅上。
那个人直接上了车,离开之前,江棠听见他们说的话。
“这么漂亮一个Omega,真就丢在这里了?”副驾驶那位啧啧出声,“都是人家不要的了,咱还不能捡么?”
“你疯了?”驾驶座上的人打火掉头,“陆应淮的Omega,万一被找回去,要是咱俩碰过了,你以为咱俩还活得下去吗?”
江棠扭头看着海平面,心里知道没人会送他去国外。但是那两个人说错了一件事。
他不是陆应淮的Omega,以前来不及是,以后更不会了。
他从来都是个多余的人,陆应淮怎么可能找他?
“诶,那边那个,姓江?”一道粗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江棠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知道后面就是监控盲区,但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留恋,干脆地挪了过去。
“啧,”那人上下打量他,“还是个残废。”
江棠茶色的眼眸淡淡地盯住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想来找你,”那人撇撇嘴,“走吧。”
江棠沉默地看着那艘潜艇,任由那个人推着他从侧门进去。
这是一个无比密闭的空间,江棠想,可能会死在这儿。
那也挺好的。
潜艇里灯光昏暗,惊恐发作是江棠早就预料到的,他要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心跳很快,伴随着一阵剧痛,江棠的额发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闷得喘不过气。
其实这毛病最初发作的时候他会流很多眼泪,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泪腺仿佛只是一个摆设,再不能涌出眼泪帮他排解情绪。
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被不断放大的血流声,浑身都痛,痛得江棠几乎是本能地念叨出一个名字:“陆先生。”
这称呼一出口,就好像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江棠浑身发抖,想要凭着过往的经验让自己冷静一点。
却做不到。
只能无助地小声念叨:“陆先生……”
呼吸越来越困难,濒死感越来越重。
“陆先生……”
疼痛更盛,心脏也像被挖掉了一样。
“陆先生……”
江棠被黑暗吞没前混乱地想,原来这就是永别。
艇上的人过了好大一会儿来给江棠送饭时才发现人已经昏过去了。
他腺体涌出的血浸湿了衣服,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Omega的眼睛紧闭着,小脸白得几近透明,凌乱的头发湿漉漉的,显得脆弱狼狈到极点。
送饭的人伸出手指去试探,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Omega的呼吸极其微弱,若不是屏息仔细试探,甚至都察觉不到。
第49章 看见了月亮
“靠,这么麻烦?不仅瘸,还是个病秧子?”接江棠的人也吓了一跳,“到地方赶紧把他放下去,这是他自己晕过去的,不能怪我们。”
“那还送到地方吗?”送饭的人问。
“送呗!”那人说,“送过去要是死了也和咱们没关系了。”
……
江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他面前是个Omega福利机构,专门收留流离失所的Omega。
天幕很黑,下着雨。有把雨伞遮着他,伞柄被绑在轮椅上,外套口袋里似乎被塞了什么,江棠掏出来一看,是用塑料袋装着的一沓钞票。
难受的感觉没有全部褪去,江棠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只是抬了下胳膊的动作都感觉累。
以为要死了,却还活着。
……原来他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死掉。江棠有点失望,他本以为不需要他亲手杀掉自己了。
江棠掏出手机,按下一个三位数的号码。
雨水砸在伞布上的声音明明很嘈杂,江棠的嗓音却格外清晰。
“你好,我想自首……”
他平静地叙述完自己的作案时间作案手段:“我现在在……”
他抬眼,念救助机构门边牌子上的字:“映水市残疾Omega救助机构的门口,但你们不用来抓我了。”
他说完,把手机关了机扔进了旁边的积水洼。
救助机构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Omega撑着伞走出来:“你就是被送来的那个Omega吗?刚才有人打电话来问过,我是这里的院长,我姓文,快进来吧,用我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