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是礼貌回说:“不了,我不喝酒。你们喝好,我先回家休息了。”
地中海却说:“诶,周老师先别走。公司这边,还有些事儿需要您配合,得跟您交代清楚。”
周煜林眉头很轻地蹙了下,他记得,靳修臣发给他的合同里,写明了,他不需要配合公司的任何事,他的本职就是给公司做珠宝设计。
但又想,或许是他看漏了,或者忘记了某些条款呢。
周煜林:“大概是什么事。”
地中海笑呵呵的,端着一杯酒过来,又给他满上了酒:“周老师先喝酒,咱喝酒联络下感情,再谈事情就容易了不是。”
周煜林坚持:“我不喝酒。”
地中海脸色难看一些了:“您这样,怎么在职场上生存呢。该喝的酒,还是得喝。”
周煜林只是重复:“我不喝。如果你硬要我喝……”
他抬手,端起酒杯,然后泼地上了:“这样就当我喝了吧。”
这举动,无疑于当场下了地中海的面子,他脸都绿了。
周煜林把杯子放回去:“有事说事。没事我要走了。”
地中海忍着脾气:“首先就是宣传工作吧,您现在也算是有一定的号召力了,过两天公司会有个采访会,您得出席一下,配合给公司做宣传。”
周煜林抿紧了唇:“这个,不是我的工作。合同里没写。”
他最讨厌这种冠冕堂皇的社交,如果合同里有这一条,他根本不会签。
另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既然来了我们公司,现在是我们公司的人,就得服从公司的管理。”
“就算你拿了全国赛事的第一名又怎么样,还不是资本的一条狗。公司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他明白了。
活了这么多年,周煜林一直知道,职场会有一种‘服从性’测试。
总的来说就是,老板检测下属有多听话,方便拿捏他们,同时也是借机彰显自己的权威。
但因为以前周煜林都是在靳修臣的公司工作,后来在国外留学毕业后,进的也是老师的公司,算是一直有人罩着他。
所以他基本没在社会上吃过苦,也没经历过一些乌漆腌€€的事儿。
今天还是周煜林第一次碰到这种,确实挺败坏心情的。
如果他妥协了,那就说明,他在‘服从性测试’中,选择了服从。
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只有对方得寸进尺,而他被不断压榨的份儿。
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周煜林反而平静了:“我只按合同里写明的规章办事儿。如果你们想要增加我的工作量,让你们老板来跟我谈。”
胡子男人发出嗤笑:“你不会以为自己拿了个奖,就多伟大了吧?还配见我们老板? ”
像这种自命清高的艺术家,他们见得多了,早就能很熟练地对付这些硬骨头。
公司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去捧周煜林,没道理他成功名就了,就要一脚踢开公司。
胡子男人:“你要是不愿意配合,你信不信,公司有办法分分钟让你身败名裂。”
周煜林最不怕被人威胁,他淡淡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正要说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先他一步在屋里响起。
靳修臣:“你要怎么让他身败名裂。”
屋内众人,几乎是噌地一下,整齐划一地站起了身:“老板。”
外面下着雪,靳修臣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和衣服上,还残留着细雪,他脱下外套,随手递给张凯,这才信步走进屋内。
胡子男人觉得老板来了,有人给自己撑腰了,没有理气也壮:
“老板,就这位刚拿奖的大~设计师,架子可大了,让他配合公司做一点宣传活动,他都不肯。”
这时一直安静的卫远,忽然跳出来说:“明明是这两个欺负人,合同里都没写,那人家凭什么要做额外的工作啊。”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浅笑起来。
看吧,他就说卫远这个人,不坏的。
他这辈子,除了靳修臣,就没看走眼过人。
见周煜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卫远牙都咬紧了:“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趁着老板在这儿,你赶紧解释啊。”
周煜林却只是安静地看着靳修臣:“需要我解释吗。”
屋里没座位了,靳修臣站着扫视一圈儿,对周煜林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起身让座。
靳修臣挨着周煜林坐下,双手合十搁在桌上,笑容柔和:“不需要。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强迫你。”
胡子男和地中海面面相觑一番,为难:“但是老板,宣传部的人,已经替周老师接了几个采访了,他不到场,回头媒体那边就该说我们没信用了。”
周煜林眉头皱起,正要说‘谁让你们替我做主的’,靳修臣又抢先他一步开了口:
“谁让你们替周老师接采访的?没有事先跟老师商量,出了这种事,谁接的,谁去处理,处理不好,就是工作能力不行,公司不养废物。”
男人嗓音淡淡的,声音也不大,却掷地有声,山一般有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满屋寂静,地中海和胡子男人根本不敢出声。
周煜林心里的火,忽然就消散了。
这时,他袖子被扯了下,周煜林低头,就见靳修臣正望着他笑,用口型说:“林林,坐下来。”
周煜林依言坐下。算了,这种事出身社会多的是,不值当他在意。
靳修臣对着满屋的高层说:“以后周老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没有权利管他。谁要非得朝他打一杆子,就是跟我过去不去。”
大家都连声说是,同时也都不理解,靳修臣这种身份,为什么要这么讨好一个设计师。
趁着所有人在懵逼的空挡,靳修臣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同周煜林轻声说:“林林,喝水吗,今晚有麻辣小龙虾,你以前最爱吃,我特意让餐厅做的,等会儿我给你剥虾好不好。”
周煜林:“不用。”
靳修臣却自顾自地,拿起周煜林的杯子,想给他倒水,却忽然闻到一股酒气。
他把杯子凑近鼻子,仔细闻,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半晌后,靳修臣不轻不重地问:“谁让周老师喝酒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地中海。
地中海瞬间就慌了,他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在饭桌上用喝酒做一点服从性测试,想管教一下这个设计师……
靳修臣看向他,却是笑着的:“没事,别紧张,我就问问。”
又满脸亲和地对大家说:“周老师胃不好,喝不了酒,大家就当放他一马吧。”
众人配合地哈哈笑起来,活跃气氛,只有地中海满额头冒汗。
他总感觉,他今晚要出事儿。
屋里的氛围缓和很多了,这时,周煜林忽然起身。
靳修臣抓住他胳膊:“林林,去哪儿。”
周煜林:“我上个厕所,等会儿回来就走。”
靳修臣:“好,我送你吧。”
周煜林没拒绝,自己出了包间,卫远紧跟他身后。
等他走了,靳修臣忽然拍拍手:“老张也算是我们公司的老臣了,趁着今晚这个机会,让我们多敬他几杯。”
又笑眯眯地看向地中海:“老张啊,这里的酒可都是好酒,一瓶好几千上万呢。我刚才叫了十瓶,你今晚敞开了喝,就当享受一把。”
地中海腿肚子都发抖,他就知道,他今晚要完。
地中海跟着靳修臣七八年了,这两年,靳修臣吃斋念佛,信了佛教,脾气好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满身戾气,做事不择手段了。
但他们这些人,还是怕靳修臣。
总觉得,靳修臣这人心里装着一头野兽,虽然这两年,这头野兽被关了起来,但只需要一个触发开关,野兽出笼,照样恐怖。
地中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明白,他今晚可能,倒霉催地触到了靳修臣的开关。
其他人听到靳修臣这话,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吗?
为了讨好老板,拼命给地中海灌酒。
胡子男拍拍地中海的肩,同情道:“安心,我给你叫救护车了,等会你人一倒,立马就送去医院。”
地中海闭了闭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有预感,你也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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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林上完厕所,在洗漱台洗手,抬头时却从镜子里瞥见了卫远。
他礼貌浅笑:“好巧。”
卫远双手抱臂,靠在墙边:“你跟那个靳修臣,什么关系?”
他就坐在周煜林的旁边,两人之间的小互动,能瞒过其他人,但瞒不过他。
又想起那天面试时的事儿,很明显靳修臣在给周煜林放水。
要说这两人之间,没点什么,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周煜林顿了下,收回目光,继续洗手:“朋友关系。”
卫远冷哼一声:“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吧,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
周煜林直起身,从镜子里同他对视:“那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我跟他之间的事儿,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远:“问一问还不成?我接下来,可是要进入你的工作室,还要跟靳修臣的公司签合同,这可都是因为跟你的那个赌约。”
“你不理解,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总得谨慎些吧,我不问清楚,心里没底,万一你俩联合坑我呢。”
周煜林叹了声:“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以前,是我的爱人。但已经分手五年多了。现在就只是朋友关系。”
屋里安静好半晌,卫远惊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卫远:“难怪,难怪他刚才,那么给你出头,你们是复合了吗?”
周煜林眉头跳动一下:“没有。”
卫远显然不信:“没有他还那么维护你?”
周煜林面色淡了下来:“这些跟你没关系。还有别的要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