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里的床都是黑色架子床,床头只垫了两个枕头和两个靠枕,没有任何遮挡,如果把手机放在床头,很容易不小心将手机弄到下面。
邱匀宣双腿贴着床头柜,弯腰掌在墙壁上,拿着手机照了好一会儿,叹着气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这道缝太窄了,我的手伸不进去。”
谷筝站在后面张望,闻言说道:“我来试试?”
“我都不行,你更不行了。”邱匀宣回头笑了一声,又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帮我把床往后拖一点,我看能不能把手伸进去。”
谷筝说了声好,绕到床后,用力拖了几下,床都纹丝不动,在邱匀宣的照明下,他掀起拖到地上的床单,低头一看,发现架子床的四条腿都被木板固定在了地上。
实在没有办法,谷筝只好过去把床头柜往外拖了一些。
“你注意些。”邱匀宣说,“床头柜上放了杯水。”
谷筝一摸,果然摸到一个水杯,沉甸甸的,起码装着半杯水,下面也溅出来了不少。
他端起水杯,站着没动,看邱匀宣贴着墙壁蹲了下去,伸手摸索半晌,总算够着手机。
“拿到了吗?”谷筝问。
“嗯。”邱匀宣应得有些吃力,直到慢慢收回了手,一直提着的气才吐出来,他起身说,“拿到了。”
谷筝也松了口气,准备把水杯放到后面的桌上,以免邱匀宣不小心碰洒了,谁知刚转过身,忽然听见一道闷响。
邱匀宣不小心踢在了床头柜上。
谷筝转头在电筒光里看到邱匀宣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直接朝着床的反方向倒去,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邱医生!”
谷筝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回身跨出一大步,只觉电筒光在漆黑的房间里一阵乱晃,等他的后背感受到床上被褥的柔软时,邱匀宣已被他拉着倒在了他的身上。
同时下来的还有杯子里的水。
哗啦一下。
全部浇到谷筝脸上。
谷筝:“……”
不是半杯水,应该有一整杯水。
他左手举着空了的水杯,刚才嘴巴没有闭上,有水呛进喉咙里,他将头一偏,剧烈咳嗽起来,火辣辣的痛感很快蔓延进鼻腔,难受得他一口气没吸上来,鼻子里好似有两团大棉花堵着。
趴在谷筝身上的邱匀宣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显然邱匀宣也听见了刚才的哗啦声响,但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手机在这个时候没电,自动关机,电筒光骤然消失,房间一下子被黑暗淹没。
窗外没有一点光亮,门窗紧闭,月光也照不进来。
邱匀宣眼前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摸黑试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没有反应,这才想起谷筝给他打过电话,他的手机早关机了。
“谷筝?”邱匀宣急得背后都冒出了一层薄汗,“你没事吧?”
他想把谷筝扶起来,却压根看不到对方的手在哪儿。
谷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把水杯放到床上,用手臂支起上半身,刚要开口说话,却身体一僵,呼吸猛地往上一提:“邱医生!”
邱匀宣也意识到自己慌乱中按错了地方,像碰着了烫手山芋似的,整条手臂都麻了一瞬。
“抱、抱歉……”邱匀宣第一次连说话都结巴了,连忙挪开手,结果身体重心没稳住,手往上撑到了谷筝腹部。
手心刚贴上去,就被谷筝一把抓住。
也不知道谷筝哪儿来的速度,竟是噌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他看不到邱匀宣的脸,但能听见邱匀宣急促的呼吸声。
“邱医生。”谷筝的声音绷得很紧,“别乱动了。”
邱匀宣没有说话,也没再动。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邱匀宣嘶了一声:“你抓痛我了。”
谷筝刚才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一时没收住力道,这才发现邱匀宣痛得呼吸重了好几度。
他立即松开手,并往旁一滚,摸索到床沿爬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邱匀宣那边没有动静,依然半跪在床上,只是呼吸声轻了很多。
谷筝脸上臊得慌,房间里的黑暗掩盖不了他皮肤上的热意,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有动静,邱匀宣似乎在床上摸索:“刚才有水洒了?”
“嗯。”谷筝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我端着你的水杯,里面的水都洒床上了。”
邱匀宣很快摸到床上的湿润。
洒出来的水很多,床中间的位置湿了一大片。
“你没事吧?”邱匀宣问。
“没事,本来呛到了,现在好了。”谷筝安静了下,反问,“邱医生,你呢?”
“嗯?”邱匀宣不明所以。
“你的手还痛吗?”
“哦,不痛了。”
谷筝尴尬极了,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气氛没沉寂多久就被邱匀宣打破了。
邱匀宣在床头柜上摸到充电宝,给手机充好电后,又在床上摸了几下。
“床单和被子都打湿了,今晚睡不了了。”邱匀宣说。
“老板娘就在楼下,我们下去问问。”谷筝回,“她住另一栋楼,应该可以抱一套新的床单被褥过来。”
手机刚充上电,这会儿还没开机,两人只能摸到房门口。
邱匀宣的房间比谷筝的房间大很多,也乱很多,邱匀宣在这里住了很久,又明显是个不爱收拾的人,地上放了两三个打开的行李箱以及各种散着的行李袋。
谷筝生怕邱匀宣又不小心绊着,每走几步就要回头提醒对方注意脚下。
说到第三遍时,一只手摸到他背上,然后往下扯住了他的衣服。
谷筝步子一顿。
邱匀宣贴近了些,沐浴露香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
“你介意吗?”邱匀宣问。
谷筝摇了下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便说:“不介意。”
外面的楼道里已经没人了,不知是谁在楼梯口放了一个手电筒,下到一楼,才瞧见挤在前厅的一群人。
其中就有那个梵高。
“老板娘,今晚还来不来电啊?我等着洗澡呢。”
“就是,有没有电先打个招呼,让我们做个心理准备,这样一直拖着算什么?难道要我们在楼下守到天亮吗?”
挤在梵高身边的几个男人扯着嗓子嚷嚷。
老板娘被念了这么久,也是有点烦,耐着性子说:“你们别急,还在检查电路,明天肯定修好。”
“明天!真要等到明天?”
“我靠,疯了吧……”
“谁给Simon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别来了,咱换个地方住。”
谷筝本想从人群中穿过,一听这话顿觉不妙,扭过头去,定睛一看。
挤在梵高身边的那些人好像都是群里的人。
他心中警铃骤然拉响,想也不想地抓住了身后邱匀宣的手腕,将邱匀宣拖到自己身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
前厅放了很多手电筒和蜡烛,虽然光亮比不上开着灯时,但是足够大家看清其他人的脸。
梵高也注意到了谷筝,自来熟地冲他招了下手:“嘿,你也下来啦?”
谷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态度颇为冷淡,自从他知道那些人是群里的人后,就只想避着他们。
梵高问:“你朋友呢?没下来吗?”
谷筝说:“也在。”
说完不等梵高回话,便抓着邱匀宣往老板娘那边去了。
梵高莫名其妙地看过去,才发现谷筝那边手上还牵着一个人,不正是今晚在他们群里引发了一场血战的白衣服吗?
“快看他俩的手!”旁边有人小声开口,“牵得好紧。”
“我就说他俩是那种关系吧,你们还不信。”
“可那个灰衣服一眼直啊,我真不信他和白衣服是一对。”
“白衣服的身段确实好,怪不得能让骨头破防,你们说骨头是不是喜欢上白衣服了?”
“不是吧,就一张照片而已,连脸都没拍到。”
“骨头不也是因为照片喜欢上椰子的吗?不知道他俩进度如何了,也许现在骨头已经嫌弃上椰子了,不然怎么又在网上搜寻猎物了?”
“我看骨头和那个L没两样,都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嘴上说得好听,说只喜欢椰子,可你们看他的动态不也没停更过吗?现在软件改版,更方便他钓鱼了,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在私信里约了多少人,说白了他只是条件比那个L好些而已。”
“读了一个体大而已,也不见得多好吧?又不是a大的。”有人嗤笑,“可怜的椰子。”
“最可怜的是大傻吧,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
“对了,大傻呢?”
“在楼上自闭呢,都快气得跳楼了。”
谷筝拉着邱匀宣挤到老板娘面前,老板娘忙得满头大汗,听完他的话,喊来在民宿里帮忙的一个大姐。
大姐说:“楼上就有备用的,我也可以给你们拿,但我们都忙着,你们自己铺一下可以吗?”
“可以。”谷筝说。
“不过你们洒了多少水?要是很多的话,不如等明天再铺。”大姐又提醒道,“如果连床垫都打湿了,那你们换一张床单也没用啊,水还是浸到床单上,现在也没有电,不然你们可以用吹风机吹一下。”
谷筝才想到这一点,看了一眼邱匀宣。
邱匀宣皱着眉头,面露难色,他刚才摸得仔细,那些水确实打湿了床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