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声地拿过抱枕。
邱匀宣哈哈笑了起来,在床上滚了半圈,才收住笑声说:“贪吃鬼没那么怕你了。”
谷筝叹气:“它还不如怕我呢。”
贪吃鬼估计饿极了,叫声比三条还大,甚至想往谷筝的两腿中间钻。
谷筝吓了一跳,连忙大步朝前走去,同时心想以后真得注意一些,并且养成随手关门的习惯,虽然猫不是人,但在做那种事时被两双眼睛盯着,还是不太自在。
穿上衣服后,顺便把猫喂了,回到卧室,邱匀宣也起来了。
两人一起挤在卫生间里洗漱。
谷筝动作快,收拾好了便站在门口等邱匀宣:“邱医生,你什么时候回谢家?”
“九点出发。”邱匀宣还在洗脸,放下毛巾说,“你下午才上班吧?那我先送你回学校?”
“好。”
邱匀宣放好毛巾,转身看向谷筝。
谷筝一愣,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然而邱匀宣没有任何动静,那两瓣唇也没有贴上来,等他看去,只见邱匀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以为我要亲你?”
“……”
小心思被戳破,谷筝整个人都€€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
他还真以为邱匀宣要亲他。
片刻,索性主动低头在邱匀宣的唇上亲了一下:“对。”
邱匀宣一直在笑,动作很快,不等谷筝拉开距离,他一只手圈上了谷筝的脖子,手指从发间抚摸向上,按着谷筝的后脑勺,并用舌尖撬开谷筝的齿关。
几分钟后,距离终于拉开。
谷筝尝到了带有淡淡花香的牙膏味,不知道是他自己嘴里的还是对方嘴里的。
早饭是点的外卖,谷筝不会做饭,邱匀宣懒得做饭,吃完早饭,邱匀宣开车把谷筝送回了a大。
蔺川一早就回家了,寝室里剩下卫锡和吴棣棠两个人。
卫锡还没起床,躺在床上玩手机,吴棣棠穿戴整齐地坐在自己桌前看书,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卫锡率先从床上爬起来。
“谷子,你昨晚去你那个医生朋友家过夜了吗?”
谷筝把背包放到桌上,转身面向从床上探出脑袋的卫锡,嗯了一声。
一夜过去,显然卫锡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大大咧咧地说:“我还说那么晚了,你肯定回不了家了,结果你又去你朋友家了,你那个朋友真的不错,我昨天和他聊了好多,他好厉害,年纪轻轻就当上主治医师了。”
说着,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我昨天就想问了。”卫锡爬下床,从椅背上抓起外套抖了抖,披上后说,“之前我听你和川儿说你在你爸住院的医院里认识了一个医生,还是你表哥的老师,就是邱医生吗?”
“对。”谷筝说,“是他。”
卫锡有些惊讶:“原来你们是这么认识的,看来你们很有缘啊,这都能当上朋友。”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歧义,卫锡也是说完才注意到。
“我的意思是我们和邱医生差得挺远,他在上班,我们还在上学,他是医生,我们是学计算机的,而且我们和他差了十来岁,所以你俩能成为朋友真的不容易。”卫锡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过邱医生性格好,连我都能和他说上话。”
说完,看了一眼吴棣棠。
吴棣棠没什么反应。
“卫锡。”谷筝喊道,他回来的路上就在纠结,本人没想太快向卫锡和吴棣棠坦白,可同在一个寝室,还要在一个屋檐下住上三年多,迟早要说的。
“嗯?”卫锡拿起裤子抖了抖,一边穿一边等待谷筝的下文。
谷筝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开口说道:“其实我和邱医生……”
话没说完,忽然被吴棣棠的咳嗽声打断。
吴棣棠合上书本,起身催促卫锡:“你快点穿衣服,放假食堂里没那么多菜,去晚了没得选。”
话题被揭过去,卫锡哦了一声,赶紧加快速度。
吴棣棠的目光从谷筝身上扫过。
谷筝也在看着吴棣棠。
吴棣棠轻轻摇了下头,抬脚朝卫生间走,从谷筝身旁经过时,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量说:“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了。”
元旦放三天假,谷筝连上两天班,第二天下午五点多下班,赶回家里已是晚上七点多。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的一天,大姑早就吆喝着大家一起吃饭,还张罗了一桌子的菜,谷筝先回了趟家,把东西放下后,来到大姑家里,正好赶上吃饭。
“外面是不是又下雪了?”大姑父问谷筝。
谷筝点头:“下了很大的雪。”
“哎哟,还说明天开车去远点的地方遛遛,看样子只能去附近遛遛了。”大姑父惋惜地说。
小婶安慰道:“雪天路滑,新年第一天的人又多,在附近转转就好,安全第一。”
大姑倒不客气,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横眉竖眼地骂:“就你那点破车技,还想出去遛遛?先老老实实地练车吧!”
大姑父被说得面红耳赤。
其他人不给面子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姑家里的条件一直不错,但大姑和大姑父都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用车需求不大,眼看李既要实习完了,必须搬出学校自个儿在城里租房子,才商量着买了一辆车,落的也是李既的名字。
“买车真是烧钱,车要花钱,上户要花钱,买保险也要花钱,一辆车二十万,可其他零零碎碎的钱加起来就是二十多万了!”虽然大姑给钱时爽快,但事后想起来还是心痛,夹杂着一些炫耀心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念叨了,“我还说买辆几万块钱的二手车练练,等把技术练好了再买新车开,我儿子不同意,非说买二手车没面子,怎么没面子了?我看了人家的二手车,保护得和新车没两样!”
“妈!”这下面红耳赤的人换成了李既,他比他爸更要面子,脸上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还有点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别再车轱辘这些破事了?!”
他的声量不小,吓得饭桌上的人皆是一静。
与此同时,谢家餐厅的饭桌上。
气氛也不怎么好。
饭桌是一张极大的圆桌,中间放有玻璃转盘,平时邱匀宣回来陪二老,没那么多规矩,想坐哪儿便坐哪儿,今天不知怎的,明明只是以前没多少人在意的元旦,其他谢家人居然一窝蜂地全回来了。
人多起来,位置也要一板一眼地安排好。
谢老爷子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不仅身体大不如从前,胃口也差,下午喝了一点粥,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连碗筷都没让人备,就坐在椅子上看其他人吃。
辈分排在二老之下的是邱匀宣的三个舅舅,年轻时为了一些小事撕破脸,现在年纪大了倒装模作样了。
“谢尤,你那个工作室运作得怎么样了?”谢洲爷爷说,“我听说你又接了两个项目,要是有忙不过来的地方,你跟你几个叔叔打个招呼,让他们调几个人过去给你帮忙。”
谢尤连忙放下筷子:“不了不了,公司的资源,我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哪儿好意思占用?”
这话说得诚恳,但前阵子谢尤和公司因那个交友软件的发展方向而闹得很不愉快的事也在谢家传了很久,这话再听起来,多少掺杂了些阴阳怪气在里面。
谢洲顿时不高兴了,眉毛一竖,放下筷子说:“谢尤,都是老黄历的事了,你用得着记到现在吗?”
谢尤无辜:“我记什么了?”
谢洲一看谢尤那表情就来气,正要把话说开,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谢洲,你爸的棍子还没挨够吗?不吸取教训安分一点,还在这里上窜下跳。”
这话才是真的阴阳怪气。
谢洲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旧事,还是那么丢人的旧事,只觉脸颊在瞬间就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甩了两巴掌。
他扭头瞪去。
不远处的谢越阴沉着脸和他对视。
两三天前两人在学校里打架的事传回谢家,都挨了一顿抽,于是两人的梁子彻底结下。
“关你什么事?谢越,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啊。”谢洲气道,“我最近可没招你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
比起谢洲的激动,谢越相当淡定,脸上始终保持着不阴不阳的笑容,说道:“我招惹你?我哪儿好意思占用你这个大忙人的时间,你那几个男朋友不得拿扫帚赶我。”
“男朋友”三个字一出,谢洲整张脸都扭曲了。
谢洲爸妈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谢洲胸腔里的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烧掉了他的理智,他唰的站起,抓起桌上的筷子就往谢越身上扔:“你特么有病啊!”
筷子准确无误地砸到谢越脸上,有一头差点戳进谢越的眼睛里。
谢越狼狈地挡了一下,反应过来,怒火中烧,拿起手机也往谢洲身上扔。
场面乱作一团。
吵架声、呵斥声以及几个长辈气急败坏的劝架声在餐厅上方交织成一片,连谢老爷子的说话声都几次被淹没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中。
直到有人拿着手杖往桌上一敲。
啪的一声重响。
所有人同时一顿,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那个人。
邱匀宣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自己与这场闹剧毫无关联,在一群人的目光中,他把手杖还给谢老爷子,然后说了一句:“听外公讲话。”
其实这句话不该由邱匀宣来说,他和谢家二老之间还隔了三个长辈,但情况如此,没人再吭一声。
谢老爷子的脸沉得几乎可以滴出墨来,目光挨着从在场的人脸上扫过。
“谢洲,谢越,你们过来。”谢老爷子说。
谢洲和谢越看了看自己爸妈,慢吞吞地朝谢老爷子挪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见谢老爷子挥动手杖向他们招呼过来。
两人猝不及防,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两棍。
邱匀宣小舅大喊:“爸!”
其他人也上来拦在中间。
“你们两个兔崽子没完没了了是吗?”谢老爷子骂了一句,立即将矛头指向邱匀宣的两个舅舅,“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孙子,在外面打打闹闹就算了,还闹到家里来了,诚心要气死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巴不得我赶紧死了,你们几个好把财产瓜分干净!”
说着,又把手杖挥了过去。
邱匀宣的两个舅舅都是一把年纪,哪儿经得住打?他们的儿女赶紧上前护着,可谢老爷子打红了眼,来一个打一个,把手杖挥得唰唰的,那些人哎哟直叫,抱头鼠窜,只敢躲不敢反抗。
一时间场面比刚才还乱。
邱匀宣抱着双臂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朝客厅走去,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开门走到庭院里。
雪下得很大。
下午佣人们才扫过院子,眼下地上又积攒了很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