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医生。”他喊得小声。
邱匀宣的睫毛抖了两下,似乎想睁开眼,可眼皮太沉。
谷筝本想和邱匀宣说一下自己要走了,免得邱匀宣醒来面对空荡荡的卧室,但见此情景,也不好再喊。
他看着邱匀宣的睡颜。
这样仔细观察对方的时候好像不多,看惯了邱匀宣生活中的模样,这种安静闭眼的画面倒是新鲜,也和他印象中能干、厉害、仿佛无所不能的邱医生有些许的出入。
这才是邱医生的真实样子吧。
一个普通人而已。
会犯懒、会生气、会点耍聪明,而且很没安全感。
谷筝从不去想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种虚幻的、缥缈的东西实在不好用具体的语言形容,何况在他和邱匀宣的这段关系中,很多时候是邱匀宣在主动。
但这一刻,很突然的,那个虚幻缥缈的东西一下子具象化了,他想就算不去公司团建,在这里坐上两天两夜,他也是可以的。
谷筝摸了摸邱匀宣的额头,低头在对方鼻尖上亲了一下。
邱匀宣睁了睁眼,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表情有些茫然。
“邱医生,我走了。”谷筝说。
邱匀宣用沙哑的声音嗯了一下,半睁着眼,望着谷筝发呆。
谷筝起身蹲到床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邱匀宣摇了摇头:“你昨天刚开始弄得我很不舒服。”
谷筝咳了一声。
“现在没事了。”邱匀宣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抚上谷筝脸颊,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又把手缩回被子里,“早去早回。”
从公司去目的地的路上,谷筝几乎都在睡觉,中午十二点多,车子停下,司机招呼大家下车。
到地方了。
此次出行简直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光大巴车都坐了四辆。
分配房间时,谷筝才知道有些领导把家属也带上了,其中就包括Simon,他带上了潘屿。
潘屿不是第一次跟着Simon出行,但他和公司里的其他人依然不是很熟,瞧见谷筝后,便一直跟着谷筝。
Simon自然要和吕总他们一起,潘屿嫌吕总他们年纪太大,没聊几句就要对他说教。
各自休整后,大家一起在包了场的餐厅里吃饭。
Simon敬酒敬得双颊酡红,过来扶着谷筝的椅背问:“你怎么不把椰子带上?我还想见见他呢。”
其他同事也去敬酒了,只剩潘屿坐在谷筝旁边吃菜。
谷筝回道:“他要上班,没时间。”
“哦。”Simon拉长声调,“我差点忘了他是医生,平时很忙吧?”
“忙起来的时候很忙。”谷筝说。
“可惜了。”Simon拍了拍谷筝的肩膀,“有机会还是见见吧,你跟椰子说一下,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认识他的时间都长,我把他当朋友,他不至于真把我当网友吧?”
你还真说对了。
谷筝尴尬地想。
他认识邱匀宣这么久,几乎没听邱匀宣提起Simon。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最初认识Simon的人是谢洲,邱匀宣只是用了谢洲的号。
邱匀宣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他肯定不会和谢洲认识的人走得太近。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
“我会跟他说一下的。”谷筝说。
Simon醉醺醺地走了,潘屿放下筷子,想到之前的乌龙,一脸无语地说:“早知道你们gay圈这么能交际,遍地都是熟人,我还在中间瞎掺和什么。”
谷筝:“……”
他下意识想反驳自己不是gay。
想了想又没说。
好吧。
他现在就是gay了。
临近晚上,从山下玩了回来,其他人吆喝着去泡温泉,谷筝对泡温泉没多大兴趣,连泳裤都没带,他在房间里和邱匀宣打了一会儿电话,看时间还早,便溜达出去了。
温泉区后面有一个健身房,和温泉区一样对酒店的客人免费开放,可能是建在山里的缘故,面积很大,甚至分出了游泳池和几个球场。
谷筝到那儿时,球场上已经有几个人在打球了,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其中一个人对他挥了挥手。
Simon居然也在。
Simon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明明中午喝得说话都大舌头,下午应该睡了一觉,这会儿又精神奕奕起来,坐在边上看吕总几人挥舞羽毛球拍。
谷筝看了Simon一眼,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会打羽毛球吗?”Simon问。
“会。”
“你去那边拿个拍子过来。”Simon指了一下球场角落的框子。
谷筝本来只是出来溜达,没打算汗流浃背的回去,可Simon都这么说了,球场上的吕总也在招呼他。
他还是去框子里挑了一个球拍。
在场加上他一共五个人,只用一个场地,淘汰制,三局两胜,才这么一会儿功夫,Simon就上去又下来了。
Simon用力挥了下自己的球拍,仔细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谷筝拿着的球拍。
“我是不是拍子没选好?”Simon说,“你那个拍子好像比我的拍子好一点。”
谷筝抬起球拍:“换吗?”
Simon一笑:“那多不好意思……”
然后赶紧换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再挥谷筝的拍子时,果然觉得这个拍子结实很多,原来是拍子的问题,怪不得他打一场输一场。
轮到谷筝上场,吕总数不清赢了多少次,谷筝刚来球场时,他就站在那个位置上了。
“好好打,别让人。”吕总摆了个发球的姿势,同时提醒谷筝,“我们打的可不是休闲局。”
谷筝本是随意站着,闻言双腿分到与肩同宽,微弓起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吕总手里的球。
几分钟后,不败战神吕总下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加入的人竟是越来越多,五个人的战场逐渐变成十几二十个人的战场,唯一不变的是谷筝始终像一根定海神针似的杵在自己的半边场地上。
直到Simon第n次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场,谷筝连着三次没接到球,直接下去了。
然而几分钟后,Simon也灰溜溜地下了场。
“你这球打得太好了,经常打吗?”吕总问谷筝。
谷筝已经把球拍放回框子里,不歇息地打了一两个小时,哪怕球场里的空调开得不高,他也淌了一身的汗,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
“以前不常打,最近才捡起来。”谷筝说,“小时候经常和我爸打。”
吕总笑道:“怪不得这么大力气。”
吕总说了不打休闲局,不管对方男女老少,谷筝都一视同仁地拿出了七八分的力气,扣出的球没一个人能接上。
站在吕总另一边的人偏头调侃:“和你打球的人肯定要累死了,不是捡球就是在捡球的路上。”
谷筝用手背抹了把汗,只是笑笑。
吕总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谷筝,等所有人打完球一起离开,他故意落后一步走到谷筝身旁。
“小谷啊。”吕总开口,“你才大一吧?”
谷筝嗯了一声。
吕总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毕业后就工作还是读个研什么的?”
“应该会先工作。”谷筝说,他是有考研的打算,但不急于一时,考研要付出太多时间成本,时间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而且谈恋爱确实会压缩时间。
谷筝在心里叹气。
原本看书在哪里都能看,谈了恋爱后,就只想去邱医生家里看了。
吕总装模作样地问了好些话,谷筝虽不明所以,但都老实回答了。
最后,铺垫到位,吕总倏地话锋一转:“对了,你谈恋爱没有?”
Simon走在两人前面,听到这话,不由得竖起耳朵。
谷筝惊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吕总说那么多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扭头对上吕总的目光。
谷筝回答:“谈了。”
吕总一愣,虽然早就猜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是听对方亲口说出,还是不免觉得可惜。
多的就涉及别人隐私了,吕总不好再问,随口扯了两句话后,加快步子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Simon回头看了谷筝好几眼。
夜色渐浓,大家各回各的房间,Simon难得没和吕总他们一起,挤到了谷筝和潘屿中间。
“你俩来真的啊?我以为你们谈着玩儿的。”Simon说。
倒不是谷筝向吕总坦白自己有对象的事有多难得,只是他们这个圈子到底不太一样。
他们既没道德束缚,也没法律束缚,两个人今天你侬我侬时在一起,明天相看两厌就立马分开,跟玩儿似的。
所以很多人即便有对象也不会对外承认,在外面始终保持单身状态就像随时给自己留条退路,只要和现在这个不合适,就可以分开找下家。
何况谷筝才十八九岁。
Simon不太赞成谷筝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