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酌绝对是“鼓励型”家长,永远那么温柔:“很好, 需要服装厂打样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联系,春节是个销售的好时机。”
没想到他平日里从不多问,却很关注“小鲤”的种种动态。
云礼可不敢让程酌去做那些辛苦琐事,忙拒绝:“我还要再改改€€€€”
话没讲完,门外忽响起脚步声。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将视频猛然挂断。
下一秒,蒋青直接端着牛奶进来:“和谁说话呢?”
云礼含糊:“朋友。”
“少结交不三不四的人,”蒋青蹙眉,“把这个喝了赶紧睡觉,小小年纪天天熬夜,再也长不高了。”
云礼有些不服气:“哪里不三不四了?而且这半年我没喝牛奶也长高了两厘米!”
这话让蒋青如临大敌:“什么?我不是嘱咐小程看着你吗?”
眼瞧着奶奶准备打电话质疑程酌,云礼不禁慌乱阻拦:“干什么呀?半夜十二点了,他只是房东!”
蒋青停住动作。
云礼心里很不是滋味:“程酌哥哥不只是房东。”
“就是啊,人家对你那么好,”蒋青嫌弃,“小白眼狼。”
继续隐瞒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想到明天便要年前毕店了,云礼忍不住道:“奶,等早晨我有话跟你说。”
蒋青并不当回事:“知道了,赶紧睡觉。”
默默地目送老太太离开,云礼忍不住按亮手机想给程酌道歉,不料程酌已经先一步发来微信:“没关系的,早些休息吧。”
……
云礼万分愧疚,心虚地趴在桌上,如同迷惘的小兽。
*
初初长成之人去表达理想与爱情,定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已经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无数次,少年仍旧是非常忐忑的。
他默默鼓励过自己,走下了家中阁楼,找到正在备年菜的蒋青说道:“奶奶,可以聊聊吗?”
蒋青漫不经心,连眼皮都不抬:“聊什么?”
云礼认真:“学业。”
“你不是期末好几门都考了第一?”蒋青表示满意,“继续保持。”
……
云礼刚想把服装设计这定时炸|弹先抛出来,却被窗外的不速之客吸引了目光。
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死寂,蒋青不由侧头,在瞧见陈醉的刹那立刻变脸,骂骂咧咧地冲出去:“你回来干什么?晦气!”
陈醉因癌症而面色憔悴,笑意却是不减的,她照旧穿着件皮衣悠悠闲闲:“来看我儿子啊,法院都允许,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蒋青冷哼:“笑话,你说走就走,想看就看?”
陈醉眨眼:“可是每个月抚养费我都打了呀。”
蒋青怒道:“谁稀罕你那两毛钱!今天就还你,以后别再来了!”
“那不如把我给小礼写的信也还了吧,”陈醉面不改色,“你没资格扣着,小心我去公安局报警。”
……糟糕,这么一说,之前见过面的状况便露馅了。
云礼心跳如鼓地瞧着她们争吵,眼见蒋青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忙扶住她安慰:“奶奶,您别气坏了身体。”
陈醉笑而不语。
正在此时,几乎永远安静的右侧楼梯吱呀响起。
一个瘦高的身影带来了清冷的男声:“妈,你就给她吧。”
竟然是常年闭关写作的云皓庭。
其实在家的日子,云礼都会负责给爸爸送一日三餐,可每次见到他还是会感觉生疏和惧怕,他几乎本能地躲到奶奶身后不再吭声。
云皓庭神色复杂地打量过前妻:“小醉,你还好吗?”
“不好,快死了,”陈醉翻白眼,“赶紧把东西拿来。”
蒋青脾气虽大,但儿子的话她多半会听,此刻没好气地把抹布一摔,便冲进了地下室。
被留于原地的一家三口氛围很是修罗。
云礼脑袋都被搞乱了,愣过好久才追问:“你不在东港,跑这里干什么?”
没敢提及病情,是不确定她是否愿意被爸爸和奶奶知道。
毕竟本就复杂的家庭关系,实在不该再雪上加霜了。
“东港有什么意思呀?这里风景如画的,多好,”陈醉照旧没正形,笑着说,“而且还能看看你,万一以后见不到了呢?”
云皓庭叹息:“既然回来了,年夜饭就过来吃吧。”
陈醉拒绝:“我可不想看你妈脸色。”
“爱来不爱,你以为我愿意看你?”
说话的功夫,蒋青已经抱着个大箱子出现,伸手就丢到陈醉怀里。
那都是给我的吗?这十年来,她在信里说过些什么?
云礼当然想知道答案,但此时此刻、于情于理,都没法上赶着追问。
幸好陈醉没再多待,只留下个笑容,便扭头离开了。
*
江朔古城只有几百户人家,狭窄的石路一小时就能逛到头,所以蒋青媳妇杀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云礼偶尔遇见她在外面拍照闲逛,两人不咸不淡地讲上几句话,总能招来好奇的目光。
除夕那天,他出门给邻居送年货,又遇上母亲在河边看书。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嘱咐:“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陈醉轻轻抬眸,笑了:“哟,关心我啊?”
云礼侧头:“我只是本着最基础的人道主义。”
“好吧,”陈醉追问,“好不容易放寒假,怎么不出去玩玩?闷在江朔有什么意思?还没待够啊?”
云礼并未犹豫:“奶奶年纪大了,我得多陪陪她。”
陈醉耸肩。
半晌后她又问:“还记得这里吗?小时候我总带着你在这卖唱,老太婆气得要命。”
童年的记忆在脑海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冷风刮过,云礼垂眸不语。他忽然觉得心里很堵,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你以前非要把我当女孩养?”
如果不是童年被养成那些习性,或许现在我也不会活得这么拧巴。
陈醉缓慢地眨动双眼,过了片刻又低头点烟:“因为老太婆说,女孩她可以不要,男孩谁也不能带走。”
云礼怔住。
“真搞笑,家里有皇位继承呢,”陈醉乐不可支,“不过你奶的确挺有钱的,至少你这辈子不用再为物质发愁。”
这一刻云礼的心情很复杂,他小声强调:“我不要钱,我要自由。”
陈醉没再吭声。
“说了你也不懂,”云礼表情不悦,“赶紧回东港治病去,别在这里胡闹了。”
话毕他便丢下一篮子小菜,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醉捏起酥肉咬了口,又吐出白蒙蒙的烟雾:“呵,小大人似的。”
*
事态的发展和想象中截然不同,这让云礼的坦白计划受到阻碍,他偏又是藏不住心思的急性子,回到家后更加心神不宁。
万万没想到,奶奶这边又生出新的麻烦。
眼瞧年夜将至,蒋青却并没有做饭,而是冷着脸坐在客厅,仿佛有怒气压在心里一触即发。
云礼不安,刚打算询问,便看到被摆在桌上的东西€€€€
天呐,竟然是杨西西送的小玩具被拆开了!
粉红色说明书摊在桌上,显然不剩任何狡辩的空间。
尴尬的云礼僵在门口,原本失落的小脸堆满惊慌无措。
偏没心没肺的陈醉又叼着烟晃到外面:“我改变主意了,一起吃个年夜饭也行吧,没准是最后一顿了。”
说完她不由疑惑歪头:“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
蒋青本就气得要命,瞧见前儿媳更是添火:“瞧瞧你的好儿子,到底是出去读大学了,还是跟人鬼混去了!”
陈醉不明所以,进门拿起桌上的东西一瞧,瞬间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44章 错位
还有什么比被长辈发现成人用品更社死的意外吗?
更何况云礼本就纯洁到几近白纸一张。
他带那东西回来, 完全是怕被程酌看到,根本就没准备用过,心里难免感觉特别冤枉。
可……该怎么解释呢?
早知道丢掉就好了!
慌乱之间, 蒋青已被陈醉的嚣张笑声彻底激怒:“你才几岁,现在就学这种乱七八糟的, 以后可怎么办?我真是白教育你了!”
云礼红了眼眶, 有千言万语想说, 却不知从何说起。
陈醉啧道:“至于吗?他都十八了,有性生活不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