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走漏消息,导致下葬那日不少喜欢民谣的文艺青年前来吊唁,原本宁静的墓园反常地热闹了起来。
完成仪式后,程酌扶着云礼的后背安慰:“带奶奶回家休息吧,别想太多。”
云礼低落颔首,原本明亮的眸子狼狈微肿。
程酌这才去帮忙送别众人。
他总是能将复杂琐碎的事安排妥帖,值得信赖。
云礼的头脑有些空白,跟着蒋青离开的刹那,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墓碑上陈醉的黑白照。
正悲伤时,秦世忽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跟老太太打了招呼,而后掏出个信封道:“这个是陈醉录制节目的佣金,她之前说过,要留给你。”
云礼怔愣地打开,见是张数额不小的支票,至少可以填补上她治病的花销,不由惊讶:“所以我妈是去找你帮忙了吗?她特意要赚这笔钱的?”
秦世否认:“那倒不是,她原本就认得导演,只不过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后,去见过她,她是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的确有趣。
只可惜活到四十出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去诉说她是否后悔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而对于唯一被亏欠的儿子,除了那箱信和那首歌,更是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云礼把支票放好,等秦世告别后,才递给蒋青:“我用不到,您存着吧。”
没想蒋青却问:“她在医院花的是小程的钱吧?”
云礼默默点头。
“还给他,”蒋青吩咐,“谈感情不要扯上钱。”
……
云礼呆过几秒才猛地抬眸:“您接受我和程酌哥哥在一起了?”
蒋青反问:“我不接受有意义吗?”
云礼抿住嘴角。
蒋青侧头叹气:“学业第一,别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学设计,”云礼如此保证,而后微笑,“谢谢奶奶。”
蒋青依然没有好脸色,只道:“既然这么选了,就别让自己后悔。”
*
四个月后。
伴随着陈醉的离世,云礼原本微有波澜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他的托福成绩不错,余下大部分时间都在准备作品和在刘夙的工作室兼职。
为了增加更多光彩和阅历,也常想尽办法参与些相关活动,每日忙忙碌碌,非常充实。
录取邮件是秋天收到的,比预计晚了些,而且毫无征兆。
程酌的工作涉及到的责任太多,即便有心去美国,也不可能抬脚就走。
所以云礼匆匆准备好签证和行李,最后还是要一个人踏上行程。
国际机场徘徊着肤色各异的陌生旅客,给人种世界大门将在眼前徐徐打开的错觉。
云礼当然激动,又有些不舍,办完托运后便黏着程酌:“所以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呀?”
程酌正帮他检查随身的背包,闻言淡声回答:“年底。”
云礼追问:“是新年还是春节?”
听到这话,程酌失笑:“怎么,怕我讲话不算数?”
“你不会的,我最相信你了,”云礼眨了眨眼睛,“只是不想分开,我希望每天都见到你。”
程酌俯身亲了他一下:“等到纽约,用不了一周就想不起我了。”
“不会的!”云礼着急,忽然发誓道,“等以后有朝一日,我也会为了你换工作的。”
话毕他又要求:“所以你必须去找我,好不好?”
“知道了,”程酌摸住他的脸,“别的都不重要,注意安全。”
云礼点点头。
程酌这才从风衣里拿出个盒子:“原本你生日时想送,但定制的工艺复杂了些,上周才拿到。”
他慢慢打开,里面是枚相当有设计感的男士钻戒,鱼纹和云纹巧妙构形成了环,显然的确是为云礼专门准备的礼物。
云礼方才还略显悲伤的脸不由泛红,立刻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
程酌认真地将戒指套入他白皙的无名指,最后又习惯性地将他的手握在手心。
云礼非常开心:“你就不说点好听的话吗?”
程酌笑意不减:“说什么?”
云礼理直气壮:“说你爱我!”
“我当然爱你,”程酌语气温柔,“但也不仅是爱。”
云礼很好奇:“那还有什么?”
程酌没回答,只是再度吻上他的唇,许久才低声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吧,那也是我想去的未来。”
云礼用戴着戒指的手握紧机票,垫脚拥上他的脖颈:“哥哥,一切才刚刚开始,对吗?”
程酌应声。
云礼浅浅闭眸:“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走到结局了。”
程酌饶有兴致:“结局是什么样的?”
云礼思考:“我们的头发一定都白了,然后生活在一处风景优美又安静的地方,你在阳光下悠闲地画着画,而我穿着裙子……”
程酌被他的想象逗笑:“裙子?”
云礼也笑,笑的同时听到催促的广播声,不由松开他,潇洒地摆了摆手,背上包独自走向人群。
程酌始终站在原地,直至少年回首相望,方才重新弯起嘴角。
“哥哥!等我成为设计师那天,就要向你求婚!你可不准先说!”
云礼超级大声的宣言吸引了形形色色的目光。
他自己却毫不在意,又朝程酌展露出美丽的微笑,而后离开地毫不犹豫,仿佛将要去的地方并非什么陌生的大洋彼岸,而是铺满鲜花的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