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拍几张照片了事吧。”
“你们过去,把他按住,让他别乱动。”
“诶,你别到那边去,再往那边就有监控了,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耍的吗?”
“对,把他的脸掰过来。”
“姿势,摆个姿势。”
刺眼的白光闪烁不停。
眼眶里被刺激出的眼泪却成了烘托气氛的利器。
不屑的笑声渐渐兴奋起来。
“照片拍够了吗?让你做做样子你还上瘾了。”
“最后一张,让我也上。”
“拍得真不错,到时候多印几份。小美人,你要吗?留个地址也给你寄一份。”
“真他妈的骚,你说他要是个女的,今天哥几个就有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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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的回忆像软体的虫,一节一节蠕动着地爬上皮肤。
沈迭心闭上眼睛,以此对抗呕吐的冲动。
“你当晚去医院的诊断就是证据的一部分,如果你还能再多想起一点,也许找到那些凶手。”
谭臣握着沈迭心的手,却不敢用力。
谭臣轻声说:“我知道这有些难,但是你要想一想……”
“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沈迭心反复呢喃着。
起初,他躺在床上夜夜无法入睡。
挥之不去的幻痛伴随着他在生活里的每时每秒。
即便身下的床再软,也像是躺在尖锥上,疼得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比起疼,他更怕的是可能从某个角落伸出来的手。
哪怕用被子把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起来,他也无法控制地担忧。
透明的空气里,充满了他的畏惧。
他像个受惊过度的蜗牛,躲在壳中,惶惶不可终日。
两年……
他用了两年时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不想再回忆过去了。
回忆还有什么用吗?
这么长时间过去,当初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痕迹也会被处理干净。
谭臣握着沈迭心的手,却没有感觉到沈迭心体温的回升。
他用两只手合起来捂住沈迭心的手,却愈发觉得沈迭心手骨的突出。
空荡袖口下,沈迭心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
谭臣低声说:“这件事情可能不是谭家做的……”
沈迭心睁开眼,一片郁结的雾气盖住所有情绪。
“无所谓了谭臣,这些都无所谓了。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继续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查清真相。
也没想过要去报仇。
这些人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过就是这个悬浮在空气里的灰尘而已。
如果不是南南,他早就归入泥土。
可是他还有南南……
那些人今天可以对他下手,明天就可以找到南南。
如果南南出事,沈迭心自己都会恨透了自己。
“我不在乎,我记不起来……求你了,都无所谓的。”
沈迭心口中的呢喃变成病态的自语,几乎是央求地看着谭臣。
他活了二十多年,活出来唯一一个道理就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原因和结果。
逃避也好,懦弱也罢。
他真的不需要答案。
一只有力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炙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沈迭心茫然地看向谭臣,得到了一个克制温柔的拥抱。
“不想了不想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谭臣的手抚摸着他的后背,通过微不可察地颤抖感受着沈迭心的恐惧。
“我向你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危险……南南也不可能被别人动一根手指。”
-
原定的返程时间被直接推迟。
沈迭心这个状态,谭臣必然不能离开带他走。
但谭臣也不敢再把沈迭心单独留在N市。
这两年他不在,沈迭心看似过上了平安无事的生活,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这些年来,沈迭心不过是模仿着正常人在生活里的样子,早睡早起、定时吃饭。
可他只是人躺在床上,却未必能够睡着。
每餐吃饭,也没把自己吃得多健康。
他努力扮演着欣欣向荣的模样。
虽然成功骗过了他身边的人,但终究没有骗过医院检测出来的报告。
长期睡眠不足,营养不良,慢性胃炎,心肌炎……
这一串病名加在一起,构成日趋虚弱地沈迭心。
两年时间几乎把他本就单薄的身体底子预支到底。
超出负荷的运转已经让他的身体机能快要崩溃。
如果再这样下去,在前方等待沈迭心的,不知是什么情况……
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是好结果。
-
医院终究不是好地方。
谭臣把沈迭心带回了酒店。
但经历医院里的对话之后,本就话不多的沈迭心更是沉默。
若非南南还在,沈迭心将更安静。
谭臣也默契地没再挑起话题,而是让沈迭心独自消化一段时间。
中午吃的是从沈迭心家附近打包来的家常菜。
这些是沈迭心这些年吃习惯的口味,加上他没办法拒绝谭臣夹来的菜,就这么吃下去,明显比过去吃得要多。
南南有午睡的习惯,沈迭心本是陪着南南,但他靠在床上,也轻轻睡着了。
谭臣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被,再悄悄退出房间。
刚出房间,就有电话打来。
来点对象恰恰就是谭臣准备追问的人。
谭臣回头确认门已经关好,抬脚往房间更远处去。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你心里还有谭家吗?”
谭父的声音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换做别人,早就被上位者的强势压倒。
可谭臣早就习以为常。
甚至有些想笑。
这种冷血的人从来都不会关心别人。
他们永远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和名声。
“全家都在啊,那好,正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来谈谈两年前的事情。”
谭臣冷冷的笑了一声,转问谭父:“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这两年是怎么能睡得着的?”
谭父:“这是和父亲说话的语气吗?”
“你少在这里倚老卖老,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话客气过。
我在问你,凭什么把沈迭心赶走,又为什么骗我只是给了他钱就让他走了?”
谭臣字字说得愤怒。
如果不是要留在这里看着沈迭心,现在就不止是在电话里和谭父对峙。
但谭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淡淡地说:“我说你突然去N市是做什么,原来是还死灰复燃……”
他的语气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告诉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