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明河走到了床边坐下，拿起雌虫的一缕发丝放到鼻尖，“你身上的，难怪你闻不到，一般自己的味道都闻不到，你还自带体香啊。”
整个B€€216的色调是灰蒙蒙的，无论高矮胖瘦的雌虫都蒙着一层灰色，沉明河只在别人的身上闻到过臭味、脏味、血腥味，他都快忘了香味是什么了。
再度用力地嗅了一口，沉明河整个人都变得愉悦。
闭着眼睛的兰斯眉头微蹙，他试探地问：“阁下，你什么时候开始闻到的？”
“嗯？”沉明河不疑有它，但的确有疑点，“我一开始接触到你的时候好像是没有味道，今天出门一趟回来，你就香了？是不是和身体情况有关，之前你身体虚弱，味道很淡可以忽略，现在你身体开始恢复，味道就变得浓郁？”
沉明河解下斗篷，把兰斯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伊力西斯那儿有消息，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有分析出来，不过翅膀组织的培养有一点进展，是个好消息。要不要来个营养膏，差不多饭点了。有草莓味的，桃子味的和复合水果味的，想要哪种？”
“草莓味的就可以了阁下。”
眼睛看不见，兰斯的听力变得越发敏锐，他听着沉明河的脚步声分辨着的方位，听着他的呼吸声分辨他的状态。雄虫闻到了香味，这不是个好现象……但，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雄虫的脚步声频率几乎不变，落地很轻，步伐很稳，不像是个被酒味掏空身体的雄虫，反而更像是个纪律镌刻到骨子里的军人。在外的时候他的步子更轻，呼吸更浅，几乎融入到环境中，回到家放松的雄虫会加重脚步声，兰斯有种直觉，雄虫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让目不能视的自己“看到”他。
“真想吃新鲜的食物。”
每次吃饭的时候，沉明河心情就会格外低落，心里面像是筹划着什么但他不说。
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多，兰斯觉得雄虫是个安静、温柔、和善、很好相处的虫，传言中的形象就像是明尼斯特另外的人格，而这个另外的人格已经在雄虫的身上死掉了。
吃着劣质香精味道的营养膏，兰斯心中打开了自己的画布，画布上依旧是杂乱无章的线条，他没有急着擦去线条，而是在线条的旁边做着梳理。
雄虫喜欢独处，不会刻意去寻找话题展开一场尬聊。
他还很宅，除了寻找矿渣和去黑市交易这些必要的事情外，雄虫几乎不爱出门。
不出门的时间他喜欢在网络上找书看，看乏了就看各种电影电视剧或者纪录片，且涉猎非常广泛，军事剧他看、探案剧他也看，当认为他偏好正剧的时候他又翻出了《雄雌生死恋》这部二十年前家喻户晓的经典言情电影看，看完了还对里面主人公生死永隔的结局唏嘘不已。
当认为他会沉迷于爱情电影不可自拔的时候他又翻出了《小雌虫找雄爸爸》的儿童科普看得入迷，时不时对里面的常识惊叹连连。
不看剧不看书的时候，雄虫就保养他的武器，细致地擦着尖刺、三棱刺、短匕、袖箭、飞镖……他睡觉的时候除了尖刺，其它武器都不会卸下。
最令兰斯疑惑的地方就在这儿。
雄虫像是接受过正统严苛的训练，他能够快速入睡，但有风吹草动便即刻清醒做出最及时准确的应对……这明明是接受过实战的军人才有的专业素养，一位骄奢淫逸、好色成性的帝国贵族雄虫会去参军吗？
答案在帝国是否定的。
在兰斯所在的九州联邦共和国有雄虫参军，在一些文职上做出成就，但在昂塞斯帝国是完全不允许雄虫入伍的，这个依旧保留着传统帝制的国家精养雄虫，据他了解贵族雄虫大多会从帝国雄虫学院毕业，那是个专门为上流贵族雌虫培养优雅矜持、完美无暇的家庭主夫的地方，社交舞蹈、乐器、厨艺等等是他们的必修课。
明尼斯特是帝国贵族姓氏，拥有数十个矿星和种植星、垄断机甲制造的家族就姓明尼斯特，妥妥的帝国老牌贵族，能与帝国皇帝赛昂蒂斯家族比肩。
这样的人家更不可能送家族中的雄虫去参军。
所以，明河€€明尼斯特你究竟是谁？
“今天的电子榨菜就用这部《雌虫勇闯洞窟》吧，惊悚探险片，你听声音能接受吗？”
沉明河很沉迷看虫族的剧，一来是不同的文明对自己心灵的冲撞太大了，看啥都新奇；二是虫族的视听特效简直完美；三是虫族演员他一个都不认识，完全不是当故事来看！
兰斯没有意见，他以前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训练，最近几天听的剧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看的还要多。
“B€€216只有星内局域网，所有的资源都是别人上传的，远落后于外面，这点最不好。”沉明河很想看看前沿科技，看看传说中的吞天级星舰、三四层楼高的机甲、轻便的机械外骨骼和各种热武器……
个人终端的空气投屏可以眼球操作，沉明河看一眼电影，《雌虫勇闯洞窟》就开始播放，画面还是漆黑，但雌虫难耐的呻|吟和雄虫娇媚的哭求伴随着床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房间内突兀出现。
沉明河人猛地把电影关了，但那声音仿佛还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回荡。
第12章 012
呵呵。”
沉明河尬笑，试图说些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但声音刚刚发出便突兀地停止，他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雌虫。
雌虫垂着头，披散的头发挡住了脸颊在他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阴影里浓密的长睫紧张不安地颤栗。
整个雌虫温顺、安静的表象下是抑制不住的不安和烦躁，紧绷的犹如一只涂满香醇蜜糖的刺梨，明明摆出了任君采撷的甜蜜姿态却满身是刺、内里酸涩。
“我出去走走。”
在越发浓郁的柑橘香氛中沉明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门之隔，室内是他最喜欢的柑橘清香，室外是令人不喜的陈腐气息，沉明河靠在门上，垂眸做着深呼吸，他现在需要这些讨厌的味道保持头脑的清醒。就在刚刚，当柑橘的味道从清新的柠檬骤然馥郁成砂糖橘的甜蜜时，维持头脑运作的血液如离弦之箭一样猛地向下冲……
也是这一门之隔，兰斯蜷缩在床的边角，拉高了被子把他自己整个盖住，血液中冲击着的是镌刻在基因中的缱绻情愫，一阵一阵的激荡让他羞耻地紧咬下唇。雄虫的离开让他松了一口气，心底深处却又涌出另一些陌生的情绪，似不甘似羞愤似怅然若失……纷乱的情绪在他心头绞杀，可最后呢，都不敌最原始的欲|望……
隆起的被子里传出一声抑制不住的呻|吟。似不满的泄愤又似失落的渴求。
门外，彻底平复的沉明河拧眉打开了个人终端，本来目标明确的手指却在空气投屏中胡乱滑动，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滑到了什么网页，他苦笑着关掉网页，找到了一开始就要打开的联系列表。
和伊力西斯的聊天框中，沉明河斟酌着字眼，最后输入的内容：我闻到了兰斯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像橙子，闻久了我的身体有了生理性反应，这情况正常吗？
难不成他是味道恋？
沉明河哀叹，上辈子忙于工作、训练，不断在危险中进进出出，压根没发现自己有这种怪癖啊，亦或者是这身体自带的？
伊力西斯不知道在忙什么，等了许久没回。
沉明河收起了空气投屏，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房门，决定短时间还是不进去了，但也不想出门，托结婚的福，账户里的钱暂时够用，不需要为生计烦恼。
莱德他们焦虑的有一点很对，斯威€€公司似乎进一步加大了对矿物的提纯，能够找到有用矿渣的难度几何倍数增长，不安焦灼在流放虫间蔓延。
他上午出门去垃圾场那边转了一圈，发现争斗越发多了，地上时不时能够见到凝固不久的血液，阴暗的角落里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传出，一对又一对老鼠幽绿的眼睛跟着染上了嗜血癫狂的红。
以前维持在流放虫间的微妙平衡已经被打破。
没有多逗留，沉明河转身离开去了一趟黑市，和里面的锻造匠约定了时间后，就即刻回来了。
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的沉明河抬起的脚没有落下，他缓缓收回了脚，视线落于脚尖，两只脚的脚尖孩子气地相互碰了碰，他长叹一声，说实话，他不能够骗自己，推开门看到雌虫安然无恙地待在房间里那一刻，他的心底油然而出是满足。
黑暗中禹禹独行太久了，突然闯进来的月辉啊，沉明河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朝着他抬起手……
走廊里，沉明河抬起手遮住了眼睛，紧抿的唇角弯起了个小小的弧度。
“尊敬的雄虫阁下，你一个人在走廊里发癫地走来走去干嘛？”
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的夏利特老爹狐疑地看着雄虫，一遍又一遍在走廊里走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沉下了脸，他年纪大了，禁不住刺激，真的很怕雄虫真的发疯拿刀乱砍，矿星的氛围已经很不对劲了，真的不缺疯的虫。
沉明河放下了手，礼貌温和地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的如何了阁下？”
“想明白自己要什么。”
“恭喜啊阁下，有些虫浑浑噩噩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夏利特老爹凉凉地恭喜，他私心觉得雄虫肯定是想着雌虫的事儿，以他过来虫的经验，只有想雌虫脸上的表情才会像调色盘那么丰富。
啧，没想到明尼斯特阁下也是会为了雌虫苦恼的普通雄虫啊。
这么想，再看向沉明河时，夏利特老爹的眼中充满了对后辈的关爱，而不是在仰望一位孤独的强者。
哪怕他的复眼流露不出为人的情绪。
“谢谢。”沉明河坦然受之，脸皮厚一点对身心健康都有益。
“阁下。”夏利特老爹第二次喊着沉明河。
沉明河便没有急着走。
夏利特老爹说：“阁下，莱德和霍拉梅耶他们给我发信息，他们准备翻进工厂里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叹息和担忧，“五分钟前发的，现在应该已经进去了吧，阁下，你说是吗？”
沉明河挑眉，距离他告知夏利特老爹办法已经五天过去，莱德他们一直没有动静，他以为他们会选择他给的午夜时间行动，没想到会选择一个傍晚的时间。
也许是形势的变化，逼着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加快进度。
“夏利特老爹，你可以关注下是否有工厂的警报声，如果没有，他们当是一切顺利。”
夏利特老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希望一切平安，我在这儿二十多年了，真是看着矿星的生活环境一点一点变得艰难，二十年前日子只是苦，二十年后日子是快过不下去了。”
矿星的流放虫很少能够见到年纪大的，不是老年虫不会被流放，而是他们在B€€216坚持不了多久，夏利特老爹是个例外吧，他真的是流放虫中最年迈的了，无论哪个势力都给了他三分薄面，有一些需要调停的事情也会请夏利特老头出面。
沉明河同意这点，流放星的日子真的是不能再多过一点点，吃营养膏已经快把他吃抑郁了。
“你叮嘱的那些，我已经和莱德、霍拉梅耶说了，他们会听劝的。”夏利特像是对沉明河又像是对自己说。
沉明河点头，他叮嘱的无外乎两点，不要走近工厂中心腹地的种植园，不要随意攻击里面的机器人，至于其他就靠他们自己万事小心了。
“老喽老喽，心静不下来了。”夏利特老爹幽幽呢喃，他合上了门。
沉明河又在走廊里站了会儿，他心里忽然涌现了一股子想回去的冲动，说干就干，他三步并作两步往走廊深处跑去。
滴滴。
个人终端设置的提示音，沉明河刚才特意打开了，就为了第一时间收到伊力西斯的信息。
伊力西斯：雄虫阁下，您的生理卫生课是睡觉上完的吗？课上肯定说了，雌虫发青时会释放出只有雄虫才能够闻到的味道，味道不特定，雄虫喜欢什么，那他闻到的便是什么。明尼斯特阁下，您很喜欢吃橙子吗？
沉明河如遭电击，满脑袋懵逼。
心里面大吼一声，啥？！
第13章 013
沉明河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段内容，原主上的生理卫生知识课没有提到过雌虫会发青啊！
原主很乖的，是个非常符合帝国标准的雄虫，从小就按照家庭主夫高要求培养，上课更是从来不开小差，沉明河再次确定他的记忆中没有相关内容。
正准备问伊力西斯。
伊力西斯的信息发来了。
伊力西斯：记错了，不是雄虫的生理卫生知识课，是《虫族生物起源》这本书里的内容，我记岔了。
伊力西斯推送了一本电子书，沉明河接收的同时问：现在怎么做？
网络对面的伊力西斯挑眉，她的手指在空气屏上快速移动，几乎留下残影。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机器人非常给面子的捧场，“主人好厉害呀，不愧是天赋异禀的螳螂族呢，手速比单身了三十年的雌虫还要厉害。”
伊力西斯：“……这是啥破比较，扫你的地去。”
机器人滴溜溜滚走了，AI真是弄不懂这些虫。
沉明河收到了信息，当下陷入窘态。
伊力西斯：问我怎么做？当然是大做特做啊！我的好阁下，你可是精通此道，还问我怎么做，我怀疑你在嘲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