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道歉？”沉明河挑眉。
兰斯说：“我不应该离开轮椅的，更不应该置自己于危险境地，我是阁下的雌虫，答应过阁下不会让自己的身上出现伤口。”
他不过是在表演顺从，但说完这话，心却控制不住的震颤，仿佛有一颗小小的种子破开了硬壳伸出了柔软的根须。
它在试着扎根。
它还做到了。
兰斯猛地闭上了眼睛，骤然凌乱的呼气让他情不自禁地浑身战栗。
沉明河敏锐地察觉出了变化，他表情无奈中掺杂了哀怨，“小祖宗，保持冷静镇定啊，我可不想在满是老鼠尸体的走廊把你……”
耳廓忍不住变红，他是没有占有经验，但见过猪跑的，理论知识他超强。
个人终端里伊力西斯赞助的资料仿佛在发烫。
脖子上传来微痛，兰斯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会保持冷静的。阁下，伊力西斯医生给的控释剂还在起作用。”
“那就好。”
虚惊一场……沉明河忽略掉了心底深处幽邃黑暗中野兽不甘的咆哮。
“那边有雌虫！”兰斯忽然收紧了扶着沉明河肩膀的手，他听到了呼吸声。
“哪里？”
沉明河温柔的笑意瞬间收敛，尖锐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兰斯指的方向，竟然敢偷听他们说话。
躲在暗处的雌虫举着双手走了出来，他堪堪过肩的淡金色长发随意披散，右边头发抿在耳后露出来精致的耳朵以及耳朵上佩戴的耳机，耳机下压着一枚红艳如火的宝石耳钉在幽暗的走廊里依旧熠熠生辉。
“我竟不知道黑市的老大有偷听的习惯。”
“尊敬的雄虫阁下，我只是看到了安保示警过来查看而已，阁下怎能对我如此冷漠。”
詹姆€€贝里席单臂放在身前优雅地做了个贵族行礼，他抬着头满含笑意的眼睛注视着雄虫身后的雌虫，银色的长发呢……
他身后的蝶翼没有像寻常那般收束在身后，整体打开蝶翼很大，绚烂的金色上点缀着犹如红宝石的泪滴状纹路，对称排布。
鳞翅种蝶族，如同奈奈说的那样蝶族拥有最漂亮的翅膀，就连熠熠生辉的宝石在翅膀下也变得黯淡。
沉明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展示着翅膀的蝶族雌性，“詹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是什么阁下，我很好奇。”
詹姆勾起嘴角，落在银发雌虫身上的视线满是挑衅，他都没有刻意隐藏情绪。
沉明河，“像开屏的孔雀，收起你的翅膀詹姆，你太亮了，闪我眼睛了。”
詹姆郁卒，“……”
嘀嘀咕咕骂着雄虫不解风情，但依言收起了翅膀，蝶翼收束了在身后变得柔软贴服仿佛礼服的拖尾。
刚准备说什么，詹姆注意到躲藏在雄虫身后的银发雌虫抬起了头，他身高与雄虫阁下相仿，因为瘦弱看起来都没什么雌性的优势，露出来的脸容貌靡丽可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彻底破坏了脸部的美感，没法和自己比一点。
在监控中看到过这个银发雌虫了，亲眼确定后詹姆彻底意兴澜珊。
他竟然和这种破烂雌虫比美，太搞笑了。
“詹姆，你这边的安保系统应该换了，老鼠已经在你这里做窝了。”
詹姆踢走了一只挡路的抽搐着的老鼠，老鼠砸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唧唧声后掉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詹姆厌恶地皱眉，又踹了一脚滚筒机器人，机器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不断转动的滚轮终于找到了支撑，砰的一声站了起来，“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吗？006号为您服务。”
“滚，垃圾。”
“好的，先生。”
刚才那一下估计砸到了滚筒机器人的发声部位，它现在说话荒腔走调，简单几个字却像是有两三个人按顺序在说话，听起来格外的有喜感。
破烂的滚筒机器人走出去几步，坏掉的滚轮卡住了，“卡住了，先生。麻烦帮帮忙呀，先生。006号要死机了，先生。”
兰斯忍不住看过去，却只能够克制着自己不要动。
机器人不过小插曲，詹姆走到旁边说：“这不是要感谢雄虫阁下帮忙解决了一部分老鼠，这些阴沟里的垃圾东躲西藏，在通风管道和排水管中行动，我们已经花了大力气清理却始终有漏网之鱼。”
詹姆无奈地摊手，“阁下你也知道，这种玩意儿繁殖能力强，放走一只就有一窝，我也很头疼。”
“虽然我很为你们付出的努力变成徒劳难过，但是还请加大力量除掉老鼠，不然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它们已经开始主攻攻击落单的虫。”
“我很抱歉。”
“今天遇到老鼠的要是别虫，可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真是谢谢阁下的出手帮助。”
沉明河带着兰斯正要走。
詹姆轻笑，“可是我的机器人坏掉了，一个还蛮贵的，B€€216什么都缺，机器人坏掉可很难找到替补。”
沉明河顿住了脚步，他的笑容也一点也不少，“幸好我及时赶到，我的雌虫才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詹姆难过地强调：“可我的机器人坏掉了。”
机器人兀自喊着救命，就和电视剧里插进来的BGM一样，成了忽视不掉的背景音乐。
沉明河和詹姆对视一眼后又淡然地错开了视线，他们俩嘴巴上客客气气的，但交锋一点没少，互不相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机器人都快叫没电了。
詹姆率先开口，“我愿意赔偿。”
沉明河说：“机器人多少钱，我赔。”
詹姆得意地翘了翘嘴角，“阁下，蛮贵的呢。”
“多少？”
“二十万星币。”
沉明河沉吟了下后立刻撕破脸，“呵，你拿我们的事情开盘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现在收盘，坐庄的拿了不老少吧。”
“一般一般，我肯定会分给阁下的。”詹姆又报价：“两万星币。”
兰斯攥紧了拳头。
沉明河深深地看了一眼詹姆，随即淡笑，一改内敛低调的作风嚣张地说：“行，不就是两万，分分钟的事情，钱给你了，机器人要归我。”
“哟，我发现阁下真体贴入微，我在监控里可是看得清楚，阁下的雌虫就是追着这个机器人来的走廊。阁下花两万星币，买个破烂机器人，就为了博雌虫一笑，佩服佩服，应该传为佳话。”
詹姆说这话时，视线落在了银发雌虫身上，眼底掠过不解、不满和不平衡。
垂落的翅膀在他身后不甘愿地轻轻抖动。
沉明河转身抱起了一直提醒他机器人不要了的雌虫，“楼上开赛了吗？”
四楼有黑拳，签生死协议，死生自己负责与黑市无关的那种。
“开了。”
詹姆更加郁闷地发现，瘦弱雌虫还没有翅膀，他凭啥啊！
前面，兰斯抓着沉明河的衣服急切地说：“阁下，我不要机器人，别为了我去搏命。”
“和你无关，没有机器人，詹姆也会用别的理由引我入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估计现在又在开局，不把矿星里雌虫的钱榨干，他不会收手，垃圾赌徒，他就是因为设的赌局圆不过来进来的。”
兰斯看不到沉明河转身的瞬间收起了笑容，抵触的情绪爬上微蹙的眉宇但还未成型就化为虚无。
沉明河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提高了点声音说：“远离黄赌毒，碰上这三个玩意儿，这辈子就完了。”
詹姆这个虫渣脸上笑意加大，落在雄虫身上的视线渐渐带上了玩味，他低喃，“阁下可不要让我失望。”
沉明河加快了步子，把詹姆远远甩在身后，他说：“更何况，尖刺有了大改动，我想测试下效果。”
兰斯抓着沉明河的衣襟，手指渐渐收紧，他语调艰涩地说：“阁下，那个机器人，有可能是我的……”
四楼到了，喧闹的声音瞬间裹住他们，沉明河疑惑地看向兰斯，嘴巴凑到兰斯的耳边大声说，“你刚才说的什么？”
第20章 020
四楼就像是缩小版的罗马斗兽场，三个下沉式的拳台“品”字型一般在巨大空间内分布，最大的那个拳台围满了雌虫，塞满了看台的边边角角，但依旧有雌虫不断往里面涌。
黑色金属笼围住的拳台上方全息空气投屏的字幕正似心脏一般跳动€€€€明尼斯特阁下对战机械甲虫。
血红色的大字，简单、赤|裸，每一笔都挑逗着雌虫们兴奋的神经。
现场声音鼎沸，各种叫嚣、嘶吼和翅膀的震动越发把气氛推向高|潮，拳台上的主持人换成了詹姆，他嘴角擒着笑意，优雅地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
无须多言，沸腾的声音骤然消失，整个“斗兽场”陷入了黑暗，密密麻麻的眼睛看向了唯一的亮处，黑暗中暗潮涌动。
詹姆点了点自己的耳机，扩音功能开启，他介绍着今日参赛的两位选手，“机械甲虫已经守擂99场，如果今天再战成功，他将是本市开赛以来守擂最长的雌虫，是我们当之无愧的无冕冠军！”
虫群欢呼。
詹姆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挑战机械甲虫的是我们尊敬的雄虫阁下，作为本星唯一的雄虫，他的一举一动不需要我多介绍大家都知道的。”
虫群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压抑笑声。
雄虫，明尼斯特阁下，打擂……无论是哪一个词都让这些雌虫血脉喷张，畏惧雄虫的武力是一回事儿，想要看到他被压在身下蹂躏是另外一回事儿。
不怀好意的暧昧情绪在蔓延……
最靠近拳台的坐席上，兰斯双手交握，没有焦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降噪耳机将过滤后的声音不断送来，他非常清楚被凝视的雄虫一旦输了将面对什么。
奈奈小声地介绍着，“机械甲虫比尔是D级雌虫，肢体返祖，他索性摘掉了自己正常的半身用机械义体代替，很厉害，而且手段很残忍，曾经直接在看台上肢解对手。”
“不管吗？”兰斯问。
奈奈，“管什么呀，签生死契的，詹姆恨不得多来几次呢，矿星又不受外界那些法律限制。机械甲虫是他的摇钱树，由他守的这个擂台赔率越来越高、奖金不断翻倍，重赏之下，不断有雌虫上去。”
阿肖在兰斯另一侧说：“阁下不应该下场的。”
“我听说詹姆为了引阁下下场，威逼利诱了好多次，但阁下物欲很低诶，除了升级武器，吃穿够用我就没有见他为了攒钱多做过什么。”奈奈眉头皱了起来，不解地说：“这次因为什么啊？阁下不会有把柄落在了詹姆手上了吧，詹姆胁迫阁下！”
兰斯喉头轻动，嘴唇抿在了一起。
“医生。”奈奈忽然站起来挥手。
伊力西斯挤开虫群艰难地走了过来，她吁了一口气说，“太特么挤了，我怀疑矿星所有流放虫都来了。”
“不止，我还见到了不少旷工虫。”寡言的阿肖点到即止。
伊力西斯耸肩，她挤开奈奈在他和兰斯中间坐下，奈奈握着小拳头抗议。伊力西斯按着奈奈的小拳头，把一枚糖放进了兰斯交握的手心中，“阁下让我给你准备的，不是药，是一颗草莓味的薄荷糖。”
兰斯握紧了薄荷糖，“他没说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