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祖宗,您不要随便提裴总的名字好不好?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怪吓人的。裴总,裴总怎么可能去那种宴会,都是些富家子弟去的,跟裴总那种人物八竿子达不到一处去。”
江言这才想起已经过去了十年了,景明也不是当年那个略显青涩的青年了。
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偏要自杀。
江言叹了口气,不再问了,转而直接在手机上搜索裴景明。
网上关于裴景明的照片极少,没有一张偷拍的照片,显然是被人专门清理过的。
只有一张照片是允许存在的。
江言指尖划动的动作顿了顿。
是他的葬礼。景明跪在墓碑前,整个人看着消瘦的不成样子,似乎是为了葬礼才勉强将自己收拾一番。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的仿佛马上也要离开人世。目睹者能够轻易地从他眼中感受到那种极致的悲恸。
江言愣愣神,抿住了唇,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翻看起关于裴景明的新闻。
都是极官方的,没有一点小道消息存在。这些字数极少的简单报道都透露着一个信息,那便是景明如今混的很好,地位很高。
还将裴氏改名成了江氏。
既然没什么挫败,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自杀?
说实话,江言心中有些微恼。景明是他一手培养长大的,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个地位,却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真是辜负他当年辛辛苦苦把人从孤儿院拎出来。
“到了,呃,小江,”经纪人总觉得小江这个称呼似乎比以前烫嘴,“快进去把,已经五点多了。”
……
秦季坐在二楼靠栏杆边的椅子上,冷着脸看着楼下推杯换盏,脸上始终挂着假笑的人们。
真无趣啊。
要不是老头子非逼着他来这个晚宴,他才不会来呢。永远都是这样的假面,说些没意思的套话,有什么意义?
看到秦少孤身一人坐在那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敢凑上去。笑话,秦少出了名的脾气差,更别说他现在看着就心情不好的模样,谁敢去触他的霉头啊。
“请问,”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即使秦季不得不承认这声音还挺好听的,但这个人这么不长眼来问自己他就有些恼怒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江言看这里根本就没人坐,所有人似乎都自动无视了这个空位。
秦季冷笑一声。
呵,又是想吸引他主意的,听声音估计长得不错。真是搞笑,他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还是个声名狼藉的富二代,也不代表他喜欢搞男人。
秦季抬起头,将手中的酒杯随手往上面一甩,语气极冲道,“滚!”
红酒极准地正中江言的脸,江言下意识闭上眼睛。水珠打在他扇动的睫毛上,又一点点坠衣领内。
偷偷关注着这边的众人:看吧,秦少果然心情不好。幸好刚刚没过去。
秦季这才抬起眼打量来人,下一刻绷紧了身子。
这人浑身的气度分明不像是一个想来爬他床的,倒像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秦季天天被家里的老头子逼着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这种眼力见还是有的。
秦季抿紧了唇,头一次有些懊恼自己手快于脑的举动。
江言眨了眨眼,有些懵。
极少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对他。
“我,”秦季有些无措的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一下。”
江言:……
谁都看得出来你刚刚是故意的。
江言只以为这人在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也懒得多说,起身便往厕所走去,想整理一下自己。
秦季的脸色却瞬间爆红。他这还是第一次跟别人好声好气地道歉,对方还完全不领情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那张脸,他就是生气不起来。
秦季有些奇怪于自己的反应,还没反应过来江言就已经走远了。
秦季腿比脑子快的下意识跟了上去,等到了厕所才清醒过来。
江言奇怪地看着秦季。跟着进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打他一顿?
“看什么看,我不能来厕所啊?”秦季这一次嘴比脑子快地立刻回到。
说完就有些后悔。明明是想道歉的,怎么更冲了些。
秦少向来不怕天不怕地,哪有这样的时候。他咬咬牙,索性正大光明地往里面走。
江言:……
这大少爷的脑子可能有些问题。
他没理秦季,自顾自地清洗脸上的酒渍。只是衣服有些脏了,没有可以换的,让他皱紧了眉头。
一边的秦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躲在里面偷偷看着江言的神情。看见江言此刻皱紧的眉心,竟有一种想抚平它的冲动。
“我带你去换一件吧,”他蓦地开口,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江言。
“刚刚是我心情不好,有些冲动了。不好意思。”不等江言有所反应,他又立刻加道。
江言觉得这富二代可能还有别的图谋,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算了,不必了。”
秦季却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他好不容易这么认真的道歉,这人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哼,本少爷还不稀罕呢!”秦季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片刻后,又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出现在江言面前。
秦季觉得今天自己可能是鬼上身了,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掉面,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不生气,反倒有些微弱的担心这人会生气。
真是奇了怪了。
“喂,”秦少很有架势地直接把衣服丢在江言身上,别过头去,“你叫什么,做什么生意的?我是秦季,今天算是我欠你的了。”
不是秦季夸张。来这里参加宴会的,除了一些混进来想钓大款的小透明,其他几乎都是为了能跟秦家有点关系,做上生意。
秦季想着这人应该也是个做生意的,那估计就是来拉投资了。
江言闻言看他一眼。
原来这位就是经纪人说的秦家大少秦季啊。
一开始却是看出来脾气不怎么样,但现在看来还不算太坏嘛。
“江言,我不是做生意的,我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
秦季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人不是做生意的?
还是个没名气的小明星?
那……难道……
刚刚来跟他搭讪,真的是想爬他的床?
秦季的脸又一次爆红,这回直接红到了耳朵尖。
秦季从来没包养过人。他虽然是个声名狼藉整日就知道玩的富二代,但对包养别人没什么兴趣。
但如果……
秦季暗暗看了一眼江言被水沾湿的眉眼。
如果是这个人,似乎,似乎也还不错。
秦季觉得今天的自己多少是有点飘的,他的声音也是极飘的,“那,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若是这个人主动提出,他也不是不可以顺水推舟应下。
江言莫名其妙地看秦季一眼。还能做什么,拉拉投资呗。
他懒得回应这个废话。转过身去,解开外套的纽扣,准备把秦季拿来的衣服换上。
秦季的脸却更红了,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他故作不在意道:“在这里吗?会不会人太多了些。我在楼上有房间……”
不就是换个外套吗,还需要去房间里换?
江言动作很快地套上外套,秦季这才意识到他理解错了意思。那张本就红透的脸现在已经惨不忍睹了,整个人都像是个蒸熟的龙虾。
他下意识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言身后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本该人声鼎沸的宴会此刻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一样。
怎么回事?
秦季立刻走到外面的栏杆处,凝眉看去。
明明入眼是人头攒动,却一个个安静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从秦季居高临下的角度还能看见众人稍微颤抖的肩膀。
江言也走到栏杆边,顺势向下望去。
人群中有一个明显的中空地带,无人敢接近。中间的人只是站着,就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周围的人都快抖成筛子了。一个普通的晚宴,谁知道哪里吸引到了裴总,竟让他亲自来了。
更可怕的是,裴总向来是情绪从不外露,从没人看过裴总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除了网上那张不知是真是假的江先生葬礼上的照片。
但现在的裴景明却是肉眼可见的,
无措。
似乎用无措这个词刚刚好,虽然众人也没想过这个词语有朝一日能用到裴景明身上。
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红。
众人哪怕心中惊起惊涛骇浪,面上也丝毫不敢直视裴景明,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
裴总似乎在……找人?
不住地张望,情绪外露的明显,来来回回已经走了几遍了,那双平日冷漠此刻不可言说的眼睛也平等地扫视在每个人身上几遍了。
究竟是在找谁?
裴景明只是紧抿着唇,每一次张望都抱以最大的期许,渴望再一次看到那个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