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听奉摇摇头,“我怕你打我。”
“再不解开,你和傀儡丝,都别想从这里完好无损地走出去。”谢盈淡淡道。
“谢道长,你好霸道啊。”柳听奉调侃道。
谢盈眸底全然没了笑意,“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柳听奉站在他面前,没开口也没动,只是桃花眼一瞬不瞬注视他,掺杂着他读不懂的深意。
第111章 留下来陪我
【宿主,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盈掀了掀眼皮:“撕破脸的意思。”
“谢盈。”柳听奉与他做了几百年知晓分寸的挚友,头一次跨过挚友该守的分寸,用指腹缓慢摩挲他的脸颊,“反正你迫不及待想要摆脱那些人,干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谢盈别过脸,避开男人的手,腰间明月夜蓄势待发。
纵使有傀儡丝与毒瘴掣肘,若他非要鱼死网破,吃亏的未必就是他。
只是他不明白,柳听奉为何会选择这个时候捅破一切。
却又见柳听奉从袖中勾出一条红绳编织的项链,“白允的命,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红绳上坠着的,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神泪。
谢盈执剑动作一顿,被对方握住手腕,缓缓插回剑鞘中。
“能在千里之外的灵越谷操控傀儡在留仙城,除了你师父,也只有你能做到。”谢盈的目光掠过男人肩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走火入魔的恐怕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才对。”
“嗯,继续说。”柳听奉饶有兴致地开始听他分析,抬手将月神泪戴在了他脖颈上,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这东西,还是应该戴在你身上。”
“借你师父之名把那些人抓回来,其实……”谢盈眸光一沉,“其实就是为了引我来?”
“你看上去对这个结果好像不是很确定,真是罕见。”柳听奉低笑着,凑近他耳边,“你该对自己自信一点,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谁呢?闻人渡他们做一切的源头,不都是你么?”
“他们可以,我不行?”
谢盈看了他一眼,并未因他暧昧不明的话有任何波动。
“从你偷来傀儡丝控制芙蕖我便已疑惑,一个傀儡不允许有两个主人,就算你偷了你师父的傀儡丝也不可能控制芙蕖,除非,芙蕖本来就是你派来看守的眼线,一切不过是为了做戏。”
“而配合你演戏的师父,她到底是活人,还是傀儡?”
“一个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半步金仙,是活人还是傀儡,都无任何意义。”柳听奉绕到他背后,抬眸与铜镜里的他对视,“谢盈,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死了这么多年,还能被这么多人惦记着。”
谢盈扯了扯唇,“何止是惦记我,就连我的身体都被有心之人从无念海里捞出来设局,柳谷主,你说对么?”
听见他生疏的称呼,柳听奉愣了愣,半垂下眼眸,敛住眼底晦暗的情绪。
“可我的确有些意外。”谢盈续道,“我从未想过,此人会是你。”
“你用我的身体充当假月神雕像,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们几个产生争夺,加深三界之间的矛盾。”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对灵越谷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柳听奉神色莫名:“如何知道是我?”
“按理来说,无念海的冰层,除了江献无人能破开。”谢盈闭了闭眼,傀儡丝贴着他的皮肤缓慢挪动的触感难以忽视,“可当初我在灵越谷养伤之初,因心有防备,不信会有人如此好心不求回报救我性命,便将灵越谷从里到外查探了个彻底。”
“灵越谷后山有一处深潭,其水可将灵魂禁锢于傀儡体内,以此来达到让傀儡充当活人的用处。但其潭水,却是从地下引的无念海之水,所谓的招引亡魂,招的不是魂,而是被镇压在无念海海底的邪念。”
“既然能招邪念,自然也能用傀儡丝,将我的身体从无念海地底一路从北到南,暗渡过来。”
“那时你双眼受伤不能视物,如何能知?”柳听奉意外地挑起眉。
谢盈不知想起什么,无意识勾起唇角,“有时候眼盲,才能听见更真实的声音。”
柳听奉盯着他唇角笑意,莫名觉得刺眼。
“其实,一开始舍不得用你的身体去做这件事。”柳听奉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下巴尖抵在他肩上,“我用了很多具相貌与你相似的傀儡,只是那寂月秘境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一旦将傀儡幻化成雕像搬上供台之上,就会被月光腐蚀殆尽。”
“谢盈,除了你,谁也不行,就连明月都偏爱你,纵容你扮演它的神明。”
男人低低笑着,气息似乎有些紊乱,情绪逐渐难以自控,像是走火入魔被强行压制后的后遗症。
谢盈扭头避开他炙热的鼻息。
“只是我没想到,白允那个蠢货居然敢杀你,搅乱了我的局。”
“即便后来他们真的在三界边境打起来,却因为知道你活着回来,再不肯较真,打了那么久,一个死人都没有!”
柳听奉气笑了,“一群为了爱情把战争当做玩闹的蠢货。”
“你为何非要他们斗起来?”谢盈面色极为平静,默默观察每一根随着柳听奉情绪而颤动的傀儡丝,“不惜让灵越谷赖以避世的修仙界陷入战火,你想毁了修仙界,除却报仇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谢盈,你不需知道我的理由。”柳听奉操控傀儡丝将自己的左手与谢盈绑在一起,“你总是坏我的局,偏偏我还舍不得让你死,只好让你待在我身边,今后修仙界的事与你再无干系。”
谢盈虽与柳听奉多年好友,但两人都不是喜欢将心里话随意说给旁人听的性子,他自然想不出柳听奉的苦处,也不会凭白猜出对方报仇的理由。
但他很冷静的知道,若为了查清楚对方的苦处而与外界断绝,甚至闻人渡等人都一直因为他留在地宫里而不知外界变故,局面才会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管柳听奉想做什么,敢阻止他回家,就是他的敌人。
他不允许白允成为旁人拿捏他的弱点。
必须马上离开,最好连这地宫一并毁了。
“白允的命,还不足以威胁我。”谢盈似笑非笑,“但你若杀他,你我往日情分便一刀两断。”
他向来知道怎么利用别人的真心反过来威胁。
谢盈不再装作束手就擒,剑界自脚底朝外扩散,勒在他身上的傀儡丝被强劲的灵力挣断,手中长剑翻转,直指柳听奉面门。
近身战斗,没有人能在剑修身上讨到好处。
谢盈方才与柳听奉周旋那么久,早就发现,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与柳听奉,没有傀儡。
此时就是解决柳听奉最好的时机。
第112章 我是你的狗啊
繁茂的枝叶从铜镜里破开,与傀儡丝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谢盈执剑攻向柳听奉面门,被一根傀儡丝抵住剑刃,两者摩擦出火花,虽然僵持不下,但对方仍旧在明月夜的锋芒下连连后退。
浅绿与深紫两道身影,在晃动的烛光里相互追逐撕扯。
傀儡师以傀儡与丝线为武器,需离敌人远些,可剑修却偏偏要一剑逼近面门。
柳听奉跑一步,谢盈便追十步。
一只银耳环被剑气斩落在地,与铜镜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听奉转头看他,笑了笑,“谢盈,你又毁了我的耳环。”
“我要毁的不止你的耳环。”谢盈淡淡看他一眼,“还有你的命。”
清融剑法第九重在即将施展的瞬间,谢盈忽而感到心头一滞,身形一晃,单膝落地,执剑勉强撑起上身。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只听得耳边属于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却没有听见柳听奉的脚步声何时到了他面前。
他只觉自己的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恶心得要命。
偏偏还有人蹲下身想来碰他。
谢盈忍着恶心,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只是他没什么力气,听起来轻飘飘地,不够疼。
柳听奉摸了摸自己被扇偏的脸,沉默片刻,笑了,“你就是这样把他们训成你的狗的?”
“没关系,只要你留下来,我就是你的狗。”
【宿主,所有解除负面效果的药剂我都用过了,因为柳听奉属于剧情之外的角色,这些道具对他种下的蛊都没有用……】
【这个柳听奉就是个神经病!呜呜呜宿主我太没用了……】
谢盈面色微微泛白,意识乱成一团,已经听不清系统在说些什么。
“南疆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柳听奉利用傀儡丝控制住谢盈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脖颈,然后一只手将人打横抱起,“若你拥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那么就给他种上情蛊,让他再也无法离开你。”
“谢盈,把你从陵水河里捞起来时,我就想过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柳听奉低头看他,呢喃道:“我本没打算这样急,可那日在紫微峰,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属于江献的神魂气息。”
“你以前,从不会让旁人的气息染在身上。”
地室角落里缓缓开启了一道门,他左手抱着人,右手握着因抗拒而嗡鸣的明月夜,闲庭信步般走进门里。
石门合上,只留下满室被明月夜刮花的铜镜。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谢盈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外面传来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他中了什么机关?”秋无际早已解开了傀儡丝的束缚,焦急地来回走着,“就不该听他的,让他一个人出去!”
此时距离谢盈离开,已过去四个时辰,只是在这地宫里不见日月,再加上地宫里无处不在的毒瘴,修士在寻常情况下又很难有困意,所以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还说拦住柳听奉,结果人家来都没来€€€€”闻人渡懒洋洋说到一半,忽而顿住,从谢盈躺过的寒玉床上坐起。
来都没来?
“还等什么?”他沉着脸,没有往日一贯的嬉皮笑脸,“直接动手。”
可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外面逐渐靠近。
几人霎时警惕下来,直到孟拂的脸袒露出来。
秋无际眉头紧锁:“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迷迭林外守着?”
“是谢道长让我来接应殿主的。”孟拂低声道。
“他人呢?”秋无际焦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才让你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