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第2章

许是常年卧病在床,裴长临性情出了名的孤僻,对谁都没好脸色。但被少年这么抓着手,竟也没甩开,任由对方牵着他往前走。

两人慢慢走远,几个庄稼汉收回目光。

有人感叹:“原来那就是裴家的新夫郎,成亲那天没见着模样,长得是真好看。”

“可不,听说嫁来前在县城是做少爷的,还读过书。”

“难怪了,瞧着就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刘老三带着满身的泥土和杂草,满心憋闷无处发泄。

“好什么好,还不是嫁了个病秧子。”他呸了一声,转身往田间走去,还刻意扬高了声音,“这辈子啊,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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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村外一望无际的青青麦田,两人从一条石板小路进了村子。

前后无人,裴长临停下脚步,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放手。”

贺枕书没松手,还乐呵呵地笑了下:“是你说在外头要装得恩爱点,好应付你爹,怎么,害羞啦?”

裴长临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你刚刚是故意的。”裴长临道。

贺枕书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他浑然没有被人戳穿的窘迫,坦荡道:“谁叫他乱说话。你就是脾气太好,这种人早该被教训了。”

说的就是那刘老三。

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知道小声点,正巧被遛狗路过的贺枕书听见,可不得教训一下?

裴长临眉头微蹙:“可万一把人咬伤……”

贺枕书:“才不会呢,大黑知道分寸的,对吧?”

他弯腰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后者“汪汪”叫着,尾巴摇得飞快。

裴长临摇摇头:“你刚来村子就和邻里闹得不愉快,以后€€€€”

“裴长临。”贺枕书直起身,不悦地皱眉,“我在帮你出气,那些人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裴长临顿了顿,别开视线:“他们也没说错。”

他轻轻咳了两声,不再说什么,抬步朝前走去。

贺枕书望着对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还是这样。”

这不是贺枕书第一次嫁来这村子。

自家道中落后,贺枕书唯一的心愿,就是给自己枉死狱中的爹爹洗清冤屈。可贺家原本只是一介书商,家中又因书肆查封欠下大笔钱财,没有证据,伸冤不过天方夜谭。

他那兄嫂只想安稳度日,甚至不惜将他从县城嫁来这偏远僻壤的山村,想让他死了这条心。

第一次嫁来时,贺枕书百般不愿,最终是被人架着进了裴家。可他没想到的是,裴长临并未强迫于他,而是心平气和与他谈起了条件。

这病秧子自知活不长,不愿认下他爹自作主张给他说的这门亲事。他与贺枕书商量,两人假扮夫妻过上几个月,等他死后便给他一笔钱财,还他自由。

贺枕书求之不得。

那一世,裴长临的确在他嫁入裴家的三个月后撒手人寰。贺枕书好心帮着裴家料理丧事,谁知丧事办完,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陷入了这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无论他如何应对,是留下还是逃走,只要裴长临一死,他都会回到出嫁当日,重复过去经历过的事。

如今,已经是他经历的第五世。

“喂,你就要回去了?”贺枕书望着前方那高挑消瘦的身影,喊了一声,“难得今儿天气这么好,多晒晒太阳吧,对你的身子也好。你总是在床上躺着,哪能……”

“贺枕书。”裴长临脚步一顿,声音冷了许多,“我们说好互不打扰,别做多余的事。”

“可€€€€”

他话没说完,裴长临忽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他撑着身旁的土墙,苍白的指尖沾染了灰,随着咳嗽声颤抖不止。

贺枕书连忙上前扶他。

裴长临一咳起来就止不住,消瘦的脊背深深弯下去:“没……咳咳,没事……你放开……”

他们已经成亲好几天,虽然对外装作恩爱夫妻,但裴长临私底下始终刻意与贺枕书保持距离。就像现在,没想着自己,先侧身想躲开贺枕书的搀扶。

可病重的人哪有什么力气,贺枕书没理会他这点微末的反抗,扶着人到路边坐下。

“互不打扰,你以为我不想?”

裴长临急促地喘息着,贺枕书帮他在后背轻轻顺气,小声道:“真当我愿意管你似的,小病秧子。”

他已经试了许多次,无论怎么应对,他都走不出那轮回。

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这病秧子别再死了。

“不想让我管,你就自己争气点。”

贺枕书注视着对方那因为过分消瘦而轮廓极深的侧脸,以及唇边咳出的点点血沫,轻轻叹气:“别让我再来一次了。”

第002章 第 2 章

贺枕书陪着裴长临在路边歇了好一阵,才扶着人慢慢往家里走。

重活几世,他对裴长临的病了解得很。

这人是先天不足,心气虚损,寻常汤药很难根治。如果从小就好生调理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可惜这僻壤山村找不出什么好大夫,这些年裴家尽力求医,却收效甚微。

如今的裴长临身子亏空得厉害,汤药难以回天,正因如此,裴家才会选择办婚事冲喜。

不过,冲喜自然也是没用的。

否则贺枕书就不会这么三番两次的重回过去。

裴家在村子最西边,新修的瓦房外有石头泥块砌成的围墙,门口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据说比裴长临祖父的年纪还要大。

二人走到门口,听见虚掩的院门内传来了声音。

“怎么又没把栅栏关好,鸡都跑出来了!”

尖细的女声伴随着院子里的鸡飞狗跳响起,大黑蹭地躲到贺枕书身后。贺枕书眨了眨眼,犹豫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裴长临的表情也有些迟疑,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院门忽然被人打开。

出来的是个瘦瘦高高的汉子,庄稼汉打扮,模样生得不差。他怀里抱着个木盆,里头满满当当放着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

“哎哟!”

他出来得有些仓惶,被门槛绊了一下,随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人:“回来啦,你们€€€€”

一只草鞋从院子里扔出来,汉子躲闪不及,被正正砸在后脑勺上。贺枕书连忙拉着裴长临往旁边躲,省得被院子里那位的怒火波及。

第二只草鞋紧跟而至,汉子连忙躲开,冲里头喊道:“媳妇,我去溪边洗衣服,你别生气了!”

说完,急匆匆跑了。

贺枕书:“……”

“每次做错事就跑,混账东西,说你几次了€€€€”女人斥骂着追出来,话还没说完,看见站在门外的两人,又止了话头。

裴长临弯腰捡起落在他脚边的草鞋,递过去:“阿姐,消消气。”

裴木匠生有一儿一女,面前这个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裴长临的亲姐姐,裴兰芝。

裴兰芝比裴长临大了三岁,今年刚满二十。她五官秀气却不显柔弱,眼尾微微上挑,生气时柳叶似的眉紧蹙起来,模样凶得很。

裴长临从小身子不好,裴木匠又要走村串巷的做活,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乃至田间的农活,都是他这位阿姐在料理。

在他们年幼时,裴长临没少因为生病被人欺负,都是裴兰芝去帮他出头。日子一长,裴兰芝养出了如今的泼辣性子,整个下河村没人不知道裴娘子的厉害,没人敢招惹她。

只有面对裴长临时,她的脾气才能收敛几分。

听了裴长临的话,她神情稍稍缓和,接过对方递来的草鞋,小声嘟囔一句:“再这样我迟早休了他。”

刚才那汉子,是裴兰芝的夫婿。

村里的女孩长到十五六岁就会嫁人,裴兰芝漂亮又能干,当初其实有许多人上门提亲。

可她性子要强,受不了那些还没过门就说着要她伺候这伺候那的丈夫公婆,加上要料理家务,照顾病弱的弟弟,始终没有答应。

就这么耽搁到了十八,村子里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裴兰芝性情泼辣,听不得这些,成天与人吵架。吵着吵着,便放出话去,这辈子都不嫁人,要招个入赘的夫婿回来伺候她。

她这其实不完全是气话。裴家人丁单薄,裴长临又干不了活,她要是嫁了人,全家的担子都得落到她爹一人肩上。

而招个能干活的夫婿,不过是吃饭多张嘴,劳动力足足翻了一倍。

裴兰芝没要她爹出一分钱,自己用这些年缝荷包卖草药编草鞋攒的家底儿,还真给自己从邻村招了个赘婿。

“长临脸色怎么这么差,别站着了,快进屋躺着去。”裴兰芝的声音拉回了贺枕书的思绪,他刚想应,后者又絮叨起来,“是不是又喘不上气了,他刚能下床,你带他走那么远做什么?”

贺枕书沉默了。

今天天气好,他原本只是想带裴长临在附近走走,晒晒太阳。而刚才分开前,他也清楚交代过,让裴长临在路边歇一会儿,他带大黑去溜一圈。

谁知道这人会跟着他跑村外去。

总不能是……怕他被人欺负了吧?

贺枕书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却见身旁的人摇了摇头:“没去太远。”

“出去这么久,还没去太远呢。”裴兰芝瞥了贺枕书一眼,冷哼,“你就护着吧。”

她转身进了院子,贺枕书也扶着裴长临走进去。

鸡圈的栅栏还没关上,七八只鸡在院子里撒着欢到处跑,被大黑一只一只赶回圈里。

裴兰芝坐回屋檐下继续编草鞋,随口道:“药已经熬上了,你去厨房盯着点火。爹这两天去走村回不来,中午就我们几个,随便炒两个菜吃。”

这话自然是对贺枕书说的。

小病秧子废物得很,走两步都要咳血,家里没人会使唤他干活。

贺枕书应了声好,扶着裴长临继续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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