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第10章

他偏过头,轻轻咳了两声,没继续说下去。

贺枕书捏着那装满了铜板的荷包,总算明白这人今天特意跟着他来镇上是为了什么。

感情就是为了教他藏私房钱。

在成亲那天,裴长临答应过在他死后会给他一笔钱,而现在贺枕书也知道,裴长临的确有点小金库。那是他自己这些年偷偷做木雕和小玩意,托人带来镇上卖了换的钱。

每一世,裴长临在临死前都会将那笔钱给他,供他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每次都没能成功走掉就是了。

交代完,裴长临起身想往外走。大约是今天出门的时间太长,裴长临的体力消耗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刚站起身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贺枕书连忙去扶他。

“咳咳……我没事。”裴长临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回家吧。”

他缓慢往前走去,贺枕书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小病秧子,别的不行,败坏他的好心情倒是有一手。

讨厌得很。

.

返程路上,裴长临一言不发,兀自靠在窗户边闭目养神。

牛车内空间逼仄,贺枕书缩在座椅另一头,沉默地望着身边的人。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语气生硬地开口:“裴长临。”

裴长临没睁眼,轻声道:“什么事?”

“我要和你聊聊。”贺枕书坐直身体,严肃道,“你不能总是这样。”

裴长临应当是不太舒服,眉头紧紧蹙着,轻轻吸了口气:“我怎么了?”

“你……”贺枕书看他这模样,态度又软下来,话音都放轻了,“你不能老是把你要死了挂在嘴边,大家都在想办法呢。裴老爹不也是为了给你找大夫,才会去县城吗?”

也是因为这样,裴木匠才会意外得知贺家打算把家里的小双儿嫁出去,又不知从哪里拿到了贺枕书的生辰八字,果断登门提亲。

裴长临没有回答。

贺枕书注视着对方苍白的侧脸,认真道:“你得活下去。”

汤药能医治他身体的病痛,却医不了心病。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想活,一直在心里想着自己命不久矣,想着早日解脱,无论多厉害的汤药,都是治不好他的。

“你肯定还有很想做的事吧?你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没有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外面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不想体验一下吗?还有,你会用木头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以后肯定还能做更多更厉害的东西,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裴长临终于睁开眼。

少年说话的语气比平日急促一些,眉宇微微蹙起,像是有点生气的模样。

这让他那俊秀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灵动。

裴长临注视了他很长时间,许久,他唇角略微勾起来,露出一个像是自嘲的笑:“我要是不死,你就得一辈子做我的夫郎,你能甘心吗?”

认识裴长临这么久,贺枕书见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猝不及防被对方这笑容晃了眼,仓惶移开视线:“我、我没有想与你说这些。”

很奇怪,明明已经与面前这人这么熟悉,平时也没少在外人面前假装恩爱。再亲密的举动都从没让贺枕书感觉窘迫或害羞,可偏偏因为这一句话,贺枕书脸上火烧似的烫,恨不得找个缝隙把自己藏进去。

“轻、轻浮!”贺枕书低斥一句。

许是从小饱读诗书的关系,少年就连生气时都说不出什么粗鄙之语,至多就是引经据典,说些文绉绉、叫人听不明白的句子。要是搁平常,裴长临是不愿与这种人打交道的,但面前这人……

怪可爱的。

生气的模样……也怪好看的。

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想看他还会露出怎样鲜活又好看的模样。

裴长临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变得更深,可那也只是一瞬。

他很快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往日那冷冷淡淡的模样:“抛开这些不提,阿姐与我说了,昨天要不是你提出下山谷,她不会找到这些药。你有功劳,这些钱你该拿着。至于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我们说好了互不打扰,我不会过问。”

说完,重新阖起眼闭目养神。

显然是没法再聊了。

贺枕书这会儿也不太想理会这个人,他气恼地别过头,看向窗外。

牛车内气氛僵持,外头倒是阳光正好。午后的光线炙热而明媚,洒在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村庄上,一派宁静祥和,看得人心绪不自觉放松下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贺枕书很快在牛车慢悠悠的摇晃中昏昏欲睡,直到被外头传来的吵闹声惊醒。

“你这些药就值这个价,你要是不想卖,自己找别人去!”

这话听起来莫名耳熟,贺枕书睁开眼,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牛车走的是官道,沿途会经过不少村落。他们如今便是正巧行至一个村落外,远处村口,有两人在大声争执。

其中一个贺枕书很熟悉,就是早晨见过的那个药贩子。

药贩子对面站了一位庄稼汉,瞧着已经年过半百,说话的声音低哑。

“这些药我采了整整三天,我打听过了,以前都是三文钱一两,五十文一斤,断不会一文钱三两,你别想糊弄我!”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药贩子跳上牛车,摆了摆手,“以前什么行情,现在又什么行情?这东西早卖不出价了,以后采点别的吧。”

他作势想走,庄稼汉一把抓住他赶车的缰绳:“不成,我儿子的束€€就靠这些药材换钱,你不能走。”

药贩子:“你不是不肯卖吗,放手!”

庄稼汉:“我……”

二人争吵间,贺枕书和裴长临乘的牛车也终于走到近前。贺枕书往那庄稼汉脚边的两个筐内瞧了一眼,看清了里头的东西。

正巧又是一种贺枕书认识的草药。

那药材名叫三角藤,因其叶片呈三角状而得名,多长于田野灌丛当中。三角藤有利水消肿之效,是治疗湿热痢疾的常用药材之一,也是这附近最常见的山野草药之一。

但正是因为这药材太过常见,售价十分低廉。

且三角藤必须将根茎晒干磨粉,方可发挥出最大药效。因此,药贩子将药材收去后,还得自己费心处理,自然是不乐意的。

至少在下河村,几乎没有人再采这种草药。

那庄稼汉多半不懂这些,才会满当当地采了两大筐。

可这些等着换钱急用的草药,却被那药贩子趁机压价。而如果不卖给药贩子,这些草药恐怕就要砸在手里了。

虽说无商不奸,但这药贩子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贺枕书思索片刻,回头对裴长临道:“你刚才说,那五百文我想用来做什么都行,对吧?”

裴长临自然也听见了外面那两人的争论。

他睁开眼,意识到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贺枕书没回答。

牛车还在慢悠悠往前走,他喊停了车夫,重新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大伯,那药材你别卖给他了。”

牛车正好停在那两人不远处,贺枕书趴在窗户边,偏头一笑:“这些药材我全要了,就按原价收。”

第008章 第 8 章

贺枕书此言一出,路边那两人皆愣住了。

“怎么是你?”药贩子认出了他,不悦地眯起眼睛,“你想做什么?”

贺枕书:“收药啊,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这小双儿也想学人做生意?”药贩子冷笑,“听句劝,这不是你们这种小双儿该碰的,当心把自己赔进去。”

贺枕书懒得和他耍嘴皮子,只是问:“这大伯的药你到底要不要?”

药贩子不答话了。

贺枕书又看向那庄稼汉:“方才是说三文钱一两,五十文一斤对吧?您这筐里有多少,我都要了。”

“有三斤!”庄稼汉连忙道,“这些都是我刚采来的,还新鲜着,上面还有露水呢。”

他说着,把筐抬起来给贺枕书看。

这些药材收回去,都得放在太阳下晒干,是不是新鲜倒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贺枕书还是若有其事地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不错,是很新鲜,您帮我抬上来吧。”

庄稼汉正想搬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就收这些吗?”

他模样瞧着有点难为情,摸了摸鼻子:“我采药的时候,看见山里头还长着不少呢,你要是还想要,我再采些去。”

贺枕书若有所思。

这三角藤都生在灌丛田野之间,明面儿上就能看见,比那些需要从地里挖的药材好找得多。而且这东西茎叶就能入药,不用担心挖伤了根系,卖不出去。

附近山中生长的山野草药里,这是最容易辨认,也最容易得到的一种。

这庄稼汉估摸着不认识多少草药,但又着实缺钱,知道这种药材能卖钱之后,就采了一大堆。

贺枕书一时没回答,药贩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裴家夫郎,别犯傻了,这东西买回去压根赚不着钱。”

“镇上的回春堂收那晒干的三角藤,撑死七十五文一斤。你买这三斤回去,晒完就剩两斤多点,赚的钱都不够你从村里跑镇上一趟的,更别说卖去别地儿了。”

贺枕书没搭理他。

他想了想,对庄稼汉道:“那您能采完之后帮我一道送家里来吗,下河村裴家,离这儿应该不远了。”

“原来是裴木匠家!”庄稼汉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收,多少我都给你送去。”

贺枕书从荷包里取了二十文钱,递给那庄稼汉:“大伯,这二十文便当做我买药的订金,改明您将药送到家里,我再给您付剩下的。”

庄稼汉收了钱,眉开眼笑:“好嘞!”

药贩子在旁边看着,脸色微微变了。

药材这东西的价格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根据市面上的需求有高有低。药贩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认嗅觉敏锐,对药材的售价变化向来估摸得很准。

在他看来,现在收三角藤,绝对没什么利润可图。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