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第34章

贺枕书低低应道:“好。”

时辰已经不早,天边大致是又聚起了阴云,洒入屋内的月色逐渐暗了下来。

屋子里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过了很久,贺枕书才小声地问:“你今晚和我说这些话,是为了哄我开心吗?”

对方轻轻笑了下。

那声音低沉,引得贺枕书耳根一阵麻痒。

“是想哄你,但也是真心话。”裴长临近来都睡得很早,屋内长久的沉默似乎终于让他有些困倦,嗓音也比平时更加低沉,“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嗯。”贺枕书轻轻应声,悄然抬头朝对方看过去。

裴长临侧身躺在他身边,已经闭上了眼,呼吸轻而平稳,像是快要睡着了。他鬓边有一缕发丝散落下来,正落到他的眼窝处,这让他有些不舒服,眉宇微微蹙起。

贺枕书伸手将那缕发丝撩到一旁,见裴长临睫羽轻颤,似乎将要睁眼,又慌慌张张把手收回来,低下了头。

但裴长临没有睁眼,他只是在黑暗中摸索到贺枕书的手,握进掌心,把人往怀中带了带。

“睡吧。”

.

翌日,贺枕书起得很早。

昨晚裴长临的“哄”颇有成效,贺枕书今日起床便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许多,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今早难得没有下雨,他早早起床扫了院子,喂了鸡,又抱着衣服去河边洗。

进入农忙后,周远天天出去干活,家中的家务活自然落到他与裴兰芝身上。这些天,都是他与裴兰芝分担家务,做完后的闲暇时间,才开始编草鞋、做草帽。

裴兰芝手艺很好,做的草鞋结识又耐穿,附近村落的村民草鞋穿坏了都会直接来裴家买。尤其近来因为农忙,通常她头一天刚做完,第二天就能全卖光,甚至不需要背去集镇卖。

正是这个原因,贺枕书才会想跟着她学做草鞋。

不过,经过昨天一天的尝试,贺枕书觉得自己想靠这个吃饭,着实有些天方夜谭,果断选择了放弃。

倒不如把家务活揽过来,让裴兰芝安安心心编草鞋。

清晨的村子很安静,贺枕书抱着一盆脏衣服,踩着雨后泥泞湿润的石板小路出了村。他走得慢,大黑在他脚边跑来跑去,绕着圈撒欢。

下河村依山而建,平日里做饭是吃山泉水,不担心在河中洗衣会污了水。但这条河流往下还有好几个村落,皆是要饮河水的。因而,沿河的几个村落特意商议过,定下了村中每日洗衣的时间。

若是错过了,当日就不能再洗衣了。

贺枕书今日在家干了点活,来到河边时已经不早,河岸边蹲着好几个正在洗衣的村妇夫郎。他想了想,对大□□:“去边上玩,别靠过来,省得吓到别人。”

大黑原本还兴冲冲朝贺枕书摇尾巴,听完这话立即委屈起来,夹着尾巴嘤嘤呜呜。

“好啦,就一小会儿,别撒娇。”贺枕书弯腰摸了摸大黑的脑袋。

它这模样,又贺枕书想起早晨起床时裴长临的反应。

那小病秧子身体差,每日总要睡到巳时才能醒。他早晨起不来,还不肯让贺枕书起,今早抱着他哼哼唧唧地撒了好一会儿娇。

要不怎么说物似主人形呢。

贺枕书没心软,轻轻拍了下大黑狗的屁股把它赶走,才抱起一盆衣服往河边去。

河边几名妇人夫郎正在闲聊,见他过来,纷纷与他打招呼。

“小书早啊,吃过了没?”

“你家夫君身体可好些了?”

贺枕书一一应了,也反过来问候了几句。

当初知道是冬子将裴长临推下水时,他一时冲动,在家门口把对方教训了一通,被许多人看见了。他原本以为,那日他有些激进的做法会叫村中人怕他,不敢与他来往,可没想到那件事之后,主动过来与他搭话的人反倒多了起来。

加之最近他常来河边洗衣,与许多人都熟络起来。

例如正好在他身边洗衣那双儿,近来与他关系就不错。

那双儿小名唤做阿青,年纪比他稍大一些,儿子虚岁已有六岁了。虽然已经生过孩子,但阿青的模样依旧很年轻,一双杏眼又圆又大,眉心生着双儿特有的孕痣,颜色却浅淡许多。

“阿青,改明儿给婶子再绣两个花样,上次你做的衣服,他们都夸好看。”有人在边上喊他。

“好。”阿青模样柔柔弱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我也要我也要!”另一名妇人插话道,“阿青的绣工真是没得说,听说他绣的帕子,就连庄子上的夫人小姐都喜欢。”

阿青似乎不太习惯这样被人夸赞,难为情地笑了笑:“没问题,改明儿我做好给你们送去。”

他又回过头来,看向贺枕书:“小书想要吗,你喜欢什么样的花式?”

“我?”贺枕书有些惊讶,“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阿青道,“上次长临帮我修了织机,都没找我要银钱,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他呢。”

这事贺枕书也知道。

阿青在村中靠织布制衣谋生,有时也帮庄子上的夫人小姐缝手帕和荷包。

先前裴木匠忙着割麦子时,阿青家的织机坏了,托人送去了裴家修理,是裴长临帮着修的。不过听裴长临说,那织机其实就是踏板被踩坏了,他在工具房找了块大小合适的现成木板,安上去便修好了。

由于实在太过简单,所以没收对方的银钱。

自家夫君是个什么德行,贺枕书心里清楚得很。太简单了不收钱,太复杂了觉得别人付不起他工费,便也不收钱。那小半个月,他帮着村里修理了至少十来件物品,真正收钱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活脱脱的大慈善家。

这会儿听阿青这么说,贺枕书也不多解释,道:“那就谢谢你啦,我都可以的,不挑剔。”

“那我给你缝张帕子吧,花式就我自己来想了。”阿青道。

贺枕书:“好!”

他说着偏过头,却见对方卷起的衣袖下方,小臂上露出一块明显的青紫。

贺枕书一愣,阿青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把衣袖放下。

“他又打你了?”贺枕书皱起眉。

阿青夫家姓周,是这村里一个庄稼汉。姓周的原本不是本村人,是后来娶了阿青,才在下河村安定下来。那人性子混得很,从不肯好好下地干活,有点闲钱就爱在外头挥霍。

“他……他那天是喝多了酒。”阿青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不想继续提起,局促道,“没什么,我衣服洗好了,先回了。”

说完,抱起洗干净的衣服站起身。

“阿€€€€”贺枕书下意识想喊住他,但对方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往村里去了。

边上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小声道:“那姓周的真不是个东西,当初阿青就不该收留他。”

“可不是?我看啊,姓周的一开始就是看中他爹身子不好,他家又只有他一个小双儿,想等着他爹死了吃绝户。”

“其他的就罢了,不能喝了点酒就打人啊,不止打阿青,还打孩子。”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贺枕书默默听着没搭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

洗好衣服,贺枕书叫上大黑归家。

刚推开裴家虚掩的院门,就见裴长临与裴兰芝姐弟俩,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裴兰芝继续编着草鞋,手边的小案上,还摆着些草绳和几双已经编好的草鞋。

贺枕书却是诧异地看向裴长临:“你怎么起了?”

这个时辰,往日裴长临还睡着呢。

裴长临手里拿了两根草绳把玩,淡淡看他:“你没在,睡不好。”

贺枕书:“……”

不就是早晨那会儿,因为裴长临怎么都不肯放他起床,他便找了个要如厕的借口脱身。

怎么这就生气了。

“我要帮阿姐干活嘛。”贺枕书连忙放下手里那一盆衣物,走上前去,“要不我再陪你回屋躺会儿?”

裴长临瞥了他一眼,神情缓和了点:“不用。”

他起身去堂屋里拿了晾衣绳,帮着贺枕书把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院子里。干完了活,才又回到屋檐下。

裴兰芝现在已经练就了完全忽视他俩的能力,任凭这两人在她面前是打情骂俏也好,黏黏糊糊也好,都能做到视而不见。这会儿两人走过来,也并未抬头,只是默默把椅子往边上移了移,给两人腾出空来。

贺枕书:“……”

裴长临去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想让贺枕书坐到边上,但后者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裴……夫、夫君……”

先前假扮夫妻时,贺枕书没少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裴长临,那时压根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应。但如今再喊出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眼还坐在旁边的裴兰芝,强作镇定道:“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先陪我回屋?”

裴长临不明所以,但仍是点点头:“好。”

还是他们要想办法赚钱的事。

无论是裴木匠和周远出去干体力活,还是裴兰芝在家里做编织,赚的钱其实都不多,不足以支撑裴长临每月的药钱。贺枕书不擅长手艺活,又暂时找不到抄书的活计,只能再另想别的办法。

事实上,他并非完全没有路子。

“你是想说……胡掌柜那里?”贺枕书这么一提,裴长临立即猜到他想说什么。

先前在青山镇时,那字画行的胡掌柜曾高价买下贺枕书绘的竹伞,还想邀请他去为字画行供稿。不过贺枕书瞧出那胡掌柜做的其实是赝画生意,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对方。

贺枕书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当时还是不够缺钱。”

那会儿裴家是不富裕,但至少不需要为卖药发愁。可现在呢,裴长临每个月吃的人参就要十两银子,常规要喝的汤药也不便宜。这么吃下去,不出两个月家里的积蓄就要全被用光了。

不想点别的法子是不信的。

至于胡掌柜那边,虽然那时贺枕书写了封信送去青山镇,明确表示自己无意以此谋生,但胡掌柜并未就此罢休。

他在收到信后,甚至给贺枕书写了回信。

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通篇言辞恳切,希望贺枕书能再多考虑考虑。甚至还体谅他近日农忙,答应让贺枕书等到农忙后再给他答复。

所谓农忙之后再答复,便是指这几天了。

“可你不是最厌恶赝画生意么?”裴长临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实在没法子,我做些小玩意去卖。”

“那怎么成?”贺枕书连忙摇头,“大夫说过你不能劳累的,平时自己做着玩就算了,正经靠这个赚钱肯定不行。你就安生歇着吧,好不容易把这条命捡回来,万一又病了,花的钱更多。”

裴长临:“我是不想看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两全的。”贺枕书道。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