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第38章

阿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揭开盖在篮子上的红布,将里头的东西给旁人看:“是腊肉和鸡蛋。”

“哎哟,这是拜师礼啊!”

村里贫穷,过去许多人交不出银钱作为拜师礼,就会用家里的腊肉和鸡蛋代替。因此,这两样东西便成了村中拜师惯用的礼物。

“是想让安安来学做木匠?”

“可裴木匠不是从不收徒弟吗,他家老二那手艺现在不比他差,他没必要再收个徒弟吧?”

“那可说不准,裴木匠以前不是说过,这玩意得看天赋嘛。”

阿青只说了一句话,众人便在边上议论开了。他往日在村中低调惯了,一时间不太适应如此被人瞩目,没敢再多说话,上前敲响了裴家的大门。

不多时,有人从里头打开了门。

是裴长临。

不等阿青说话,他身边的小崽子先唤了一声:“师父!”

小崽子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人都愣住了,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裴长临只是淡淡点头,侧过身子:“进来吧。”

一大一小进了门,裴家的大门再次合上,留下门外一众惊诧不已的村民。

原来不是拜师裴木匠,而是拜师裴家那小子???

那小病秧子,竟然都能收徒弟了?

裴家院内,阿青在小崽子侧脸捏了一把:“你倒是机灵。”

方才那声“师父”不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是这小子瞧见来应门的是裴长临,便故意喊了那么一声。

这么一来,他来裴家做学徒的事,在乡亲们心里算是坐实了。

“安安真聪明。”贺枕书走上前来,对阿青道,“倒是你,说好了只是演个戏,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

这么满满一篮子,可不便宜。

“做戏是做戏,拜师也是真拜师呀。”阿青笑着将东西放下,给自家小崽子使了个眼色,“去,给你先生磕个头。”

阿青执意将事情弄得这般正式,贺枕书也不好拒绝。他在院中坐下,受了小崽子一个大礼,将人扶起来。

“你爹先前说,希望我再给你起个读书人的名字。”贺枕书道。

安安现在年纪还小,只起了小名。村里都认为贱名好养活,许多人到及冠之后都不会再起大名,要么都唤小时候的乳名,要么就以家中排行称呼。

只有要外出读书的孩子,会托先生起个儒雅正式的名字,省得出去被人笑话。

至于裴家这姐弟俩,则是因为他们亲娘以前读过点书,在她生前便给两人起好了名字。

先前阿青向贺枕书提过这事,因而他事先其实已经想好。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阿青,小双儿不知何时默默红了眼,偏头擦拭一下。

“便叫你‘远道’,如何?”贺枕书道,“少年当效用,远道岂辞艰。希望你无论未来遇到什么,那条路有多么艰辛,都莫要忘了今日的选择。”

六岁的孩子与贺枕书对视片刻。

虽然只接触了几天时间,但贺枕书看得出来,安安这孩子很聪明。他的模样与阿青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外人面前永远表现得乖巧听话,从来不惹自家爹爹生气。

可他也不是那种愚孝的木讷性子,相反,他其实很机灵。就像先前,贺枕书只是告诉他,他们需要在裴家门前演一场戏,就连贺枕书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好不怯场,还完成得那么好。

小崽子又朝贺枕书磕了个头,认真道:“谢谢先生,远道记住了。”

拜过了师,贺枕书没急着开始授课。

他家中倒是有笔墨纸砚,但通文识字有专门的蒙学用书,这些书贺枕书是没有的,需要再去镇上采买。阿青不方便去镇上买书,这件事只能落到贺枕书头上。

“我明儿一早就去给你买书,以后那些书都放在我这里,后天你直接过来上课就成。”贺枕书送他们出门,对安安道。

后者仰起头,乖乖应道:“知道了,先生。”

“嘘。”贺枕书用手指抵住嘴唇,“出了这个门,你就不能这样叫我啦。你得唤我师娘。”

既然要假装是裴家的学徒,安安就得叫裴长临做师父,贺枕书自然就是师娘。

“我明白的。”安安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能真当学徒。”裴长临倚在门边,“你的手很稳,等再长个几岁,由你来帮我锯木头,说不准比你先生锯得好。”

“你抢我徒弟是吧?”贺枕书气恼道,“安安还要考学呢,没工夫帮你锯木头。安安别听他的,他就是想找个苦力罢了。”

安安眨了眨眼,没答话。他牵起阿青的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朝贺枕书摆摆手:“先生再见。”

说完,又看向门边的裴长临。

小崽子似是犹豫了片刻,仰头望着对方,脆生生唤道:“师娘再见。”

裴长临:“……”

阿青:“……”

贺枕书:“噗。”

第029章 第 29 章

翌日, 贺枕书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还是照常先替裴兰芝料理了家务,才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这些天忙着收徒,但他自己的事也没忘记, 要给胡掌柜送去的书信已经写好。他最终没有将书信写得太过卖弄,只平实谦逊地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并附上了两幅这些天刚绘完的田园山水图。

集镇上有驿站可以送信,他今日便是打算去镇上买书时,顺道将书信寄走。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贺枕书回屋将书信与画作收好放入怀中,却没急着走, 又转身去了床边。

裴长临还睡着。

倒不能怪小病秧子偷懒,他身体底子太差,需要花费比旁人更多的时间来休息,才能勉强恢复精力。不过……

“昨晚还说一定能起得来, 要陪我去镇上的。”贺枕书趴在床头, 伸出手指轻轻在裴长临脸上戳了一下, 低声道,“你再不起, 我就要走咯。”

按贺枕书自己的想法, 自然是不希望裴长临也跑这一趟的,这人近来身体才恢复过来一些,应当在家好好休养才是。但裴长临却不依, 缠了他一晚上, 偏要与他一道去镇上。

那股子人走到哪儿都要跟着的缠人劲,完全不比家里的大黑差多少。

由于这人过于执着, 贺枕书也不敢丢下他自己离开,否则这人醒来恐怕又要闹脾气。

最后还是得让他来哄。

但如果是他自己不肯起床, 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贺枕书这么想着,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可他没有马上坐起来,只是翻了个身,扯过被子将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

然后便再没有别的动静。

贺枕书:“……”

贺枕书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起身打算离开,却被人抓住了手。

“……我醒了。”裴长临声音轻哑,带着点鼻音,“马上就起。”

他压根没有睁眼,眉宇紧紧蹙着,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仿佛是半梦半醒。可他仍然固执地抓着贺枕书的手,深色的棉被里伸出一截苍白修长的手腕,突出的腕骨轮廓精巧,透着一丝脆弱感。

贺枕书彻底没脾气了,握着对方的手塞回被子里,趴在床边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裴长临终于从那脑子醒了,但身体没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贺枕书任劳任怨,帮着人打水梳洗,前后多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慢吞吞出门。

不过因为带上了裴长临,他们没法步行前往集镇,只能选择去村口搭车,最终到达集镇的时间倒是还早。

早市尚未散去,主街上人来人往。

贺枕书领着裴长临穿行在人群中,没急着去书肆,也没急着去驿站,先停在了一家包子铺前。小病秧子今日起得太早,起床后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只在贺枕书的逼迫下喝了碗早晨裴兰芝刚煮好的素瓜汤。

这会儿距离出门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再不吃点东西,这小病秧子就该饿坏了。

刚出锅的包子蒸得宣软,比拳头还大,还在冒着热气儿。贺枕书买了两个,用油纸包着塞进裴长临手里。

小病秧子在吃食上倒还挑剔,不喜吃油腻荤腥的食物,若不是大夫耳提面命,让他要多吃点肉补身子,他连碰都不会碰。

也不爱吃肉包子,偏喜欢那一文钱两个的豆腐粉条素馅儿包。

倒是很好养活。

贺枕书看向身旁慢悠悠吃包子的人,在心里这么想着。

似乎是注意到贺枕书在看他,裴长临动作一顿,伸手将包子递了过来。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被裹在油纸里,紧挨着,裴长临只咬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还没动过。

许是自小重病养成了内敛的性子,裴长临身上没有寻常庄稼汉那种大咧咧的气质。说话做事不紧不慢,吃东西的动作也斯斯文文,这种寻常汉子两三口就能吃完的包子,他小口小口地咬,能吃上好半天。

贺枕书注视着他手里的包子,缓慢倾身过去。

他碰也没碰那个完好的,就着裴长临咬过的地方,小小地咬了一口。

素馅儿包子没有肉包子特有的肉腥味,但内馅也带着油脂香。汤汁浸进松软的面皮里,混着剁碎的豆腐粉条,别有一番滋味。

贺枕书咽下那口包子,在裴长临错愕的神情中舔了舔嘴唇:“味道不错。”

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

自从上次他没忍住吻了裴长临之后,贺枕书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近些。可谁知道,裴长临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甚至还不如过去。

明明以前这人还会在他睡着后过来拉他的手,或是偷偷抱住他,但近来都没有了。

就没见过这么怂的。

这种事他不主动,难道还要他一个双儿来主动么?

贺枕书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对方没跟上来,回头却见对方还站在原地,低头盯着手上的包子不知在想什么。

他霎时觉得又气又好笑,喊道:“还在发什么呆,走啦,买书去!”

.

集镇的书肆与私塾开在同一条街,就在镇子最西边,比起主街那边人少了很多,胜在清净。这会儿正是私塾上课的时候,贺枕书与裴长临从那私塾外经过,朗朗读书声从浅灰色的院墙内传出来。

这私塾里的先生姓宋,这座用来做私塾的院子原本只是他家的老宅。

不过,由于这些年越来越多普通农家子愿意走上仕途,而这附近村落又只出过他一位夫子,大家伙便筹钱帮他将家中的老宅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贺枕书在院墙下稍稍驻足,仰头看向从院墙上方伸出的一截银杏树枝,露出些许怅然的神色。

他从没有上过学堂。

就像科举考试不让双儿参加一样,无论是书院还是私塾,都是不招收女子和双儿。小时候,贺枕书只能留在家里,或者跟着爹爹去书肆,趁爹爹忙完生意时缠着他教自己读书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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