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娘的嫁妆。”裴长临低声道,“以前我总看见爹拿着这东西,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听说以前家里穷,娘把自己的嫁妆都拿去典当还钱,就剩下一个镯子,是她最喜欢的,到最后也没舍得当掉。”
贺枕书垂下眼,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裴长临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玉镯,为贺枕书戴上。
“很适合你。”他笑了笑。
“可是……”
知道他想说什么,裴长临轻声打断:“爹特意把这东西送来,就是想送给你的,收下吧。”
贺枕书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良久无言。
那镯子并不是多好的玉质,质地不够细腻,颜色也不够清透。但它显然一直被精心养护着,通体干净温润,别有光泽。
透过那镯子,仿佛能看见那劳碌半生的男人,从不显露于人前的、无比浓烈的爱意。
贺枕书鼻间有些发酸,他小心翼翼将镯子取下来,重新放回锦盒:“……我会好好保存的。”
裴长临点点头:“好。”
.
裴长临陪着贺枕书又拆了一会儿礼物。
其他客人送的大多就是些常规的小东西,不算贵重,权当个心意。贺枕书自然不会在意礼物贵重与否,至于裴长临,多半就更不会在意了。
因为……他根本没去看那些礼物都是什么。
洗过碗筷回来后,裴长临就默默在床边坐下,什么也不做,只眼也不转地盯着贺枕书。
盯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快看,阿黎哥哥给你送了药材!”贺枕书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景黎和秦昭送来的礼物最多,一大一小两个箱子皆是沉甸甸的,大箱子里是满满一箱药材补品。
至于那小箱子……
“这是什么东西?”贺枕书从里头拿出一个玲珑小巧的白瓷瓶。
那瓷瓶里装着某种已完全凝固的膏脂,与贺枕书今日用的口脂有些像,但抹开没有颜色,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贺枕书低头闻了闻:“好像是茉莉香,你闻闻,真好闻!”
裴长临倾身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瓷瓶。
贺枕书继续去看那箱子里的其他物品。
箱子里装了好些个类似的小瓷瓶,除此之外,还有几本书册。贺枕书翻开一本,大致扫了一眼,耳根猝然烧了起来。
这、这是€€€€
贺枕书这辈子都没看过这等离经叛道的东西,他慌慌张张把书册扔回箱子里,一转头,裴长临还在专心研究那膏脂,甚至伸手沾了一些,用指腹慢慢抹开。
“你……你别弄那个了!”贺枕书脸上的热度快要把自己烧熟了,扔下那箱子就想抢裴长临手里的东西。
裴长临这会儿反应倒是迅捷,侧身一躲,贺枕书没抢到东西,反倒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要起身,却被人紧紧箍住了腰身。
“抢什么,不是你让我看的?”裴长临手长脚长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尤为明显,他靠在床头,一手圈着贺枕书,另一只手还将那膏脂拿起放到眼前,“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我不能看吗?”
“没、没什么!”贺枕书胡乱道,“就是普通的膏脂,擦脸的,不是给你的!”
“骗人。”裴长临在他耳边笑了笑。
“阿书,你是个小骗子。”
他以往可不会用这般戏谑的语气与贺枕书说话,贺枕书愣了下,隐约明白过来:“你……你是不是喝醉啦。”
“嗯?”裴长临偏了偏头,像是思索了一下,“也许吧……不过感觉不坏。”
他又笑了笑,声音略微低哑。
他清醒的时候都不会这么笑的!
贺枕书挣扎着抬起头来,果真看见裴长临眼神迷离,眼尾带了点往常没有的绯红。
要命。
比平时还要好看。
极近的距离,贺枕书看得失神,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他的发饰在方才的挣扎中有些松散,被裴长临轻轻摘去。金丝缠绕的发冠被随手扔到地上,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落在层层叠叠的鲜红衣袍上。
“你……”贺枕书小声问,“你还清醒吗?”
裴长临:“我很清醒。”
贺枕书注视着他,还是不太放心:“可你看着不像清醒的样子。”
裴长临失笑:“那我要怎么证明,与你说一遍海航船的航行速度受风速影响的计算方法?”
贺枕书:“……那就不必了。”
那杯酒显然对裴长临是有影响的,他比往常更加爱笑,也更加直接主动。
待贺枕书回过神来,他已被对方按进松软的床榻里,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侧脸、脖颈。
那亲吻与往常都不一样,好似带着几分躁动与急不可耐,桌上喜烛跳动一下,一只修长的手碰到了贺枕书精心系好的腰带。
贺枕书声音发紧,轻轻推他胳膊:“不行,你的身体还……”
“如果不行,阿黎就不会把这东西给我们了。”裴长临嗓音彻底哑了,轻微的醉意给了他勇气,但他的意识依旧很清晰。
他没再继续动作,低下头,与贺枕书额头相抵:“可以吗?”
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贺枕书耳边,他们之间亲密无间,身体的一切变化都显而易见。
贺枕书咬着牙关,战栗的指尖终于不再推拒,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带上了哭腔:“我不会……”
裴长临又笑了起来。
他耳根也红透了,比往常湿润许多的眸光明亮至极,迎来新生的心脏在胸腔鲜活而急促地跳动。
他低头吻着怀中的少年,伸手去拿方才落到一边的瓷瓶:“没关系,我来就好……放松。”
第093章 第 93 章
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 贺枕书心中其实早有准备。
裴长临并不是那清心寡欲之人,就连他身体还没完全好的时候,都没少想与他亲近, 还好几次险些擦枪走火。两人做了一年夫妻,亲近不是第一回,赤.身相对也不是。
但那些,与如今的感觉都是不同的。
贺枕书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比寻常的亲吻更叫人沉迷,比过往任何一次的触碰都叫人失控。陌生的刺激带来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满涨,贺枕书眼眶阵阵发酸, 只能竭力闭上眼、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不去听那羞人的声响。
可是捂住了耳朵,他就没有办法再去捂住嘴巴。
破碎的哭腔从唇齿间溢出来。
“别咬……”裴长临嗓音哑得惊人,常年有意压抑情绪训练出的矜持克制, 在这种时刻竟然派上了用场。他轻轻分开被贺枕书紧咬的下唇, 略微施力撬开齿关, 指尖便碰到了那柔软无助的舌尖。
裴长临的呼吸陡然沉了几分,但还是停下动作, 耐着性子问他:“我弄疼你了吗?”
贺枕书摇摇头, 无声地掉眼泪。
“那就是舒服的。”裴长临摸着他的头发,又将身体贴近了些。
裴长临的动作其实很温柔,他本不是那般狂放肆意的人, 何况头一回做这种事, 他的紧张不比贺枕书来得轻。
于是,他分外关注贺枕书的每一丝反应, 也表现得极致耐心。
木头脑袋一贯的钻研精神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扰人,贺枕书浑身发烫, 最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
喜烛不知何时熄灭了,但今夜月色极好,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室内,映出一室春色。
翌日,两人显而易见都没起得来床。
贺枕书一直睡到了天光大亮,还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人闹醒的。他眼也没睁,感觉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耳边厮磨,细密的亲吻和啃咬带着呼吸喷洒出的潮热气息,落在颈侧、肩头,生生将他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拖了出来。
“别……”贺枕书缩了缩身子,下意识推他。
他的嗓子在昨晚哭哑了,半梦半醒间还带着鼻音,听起来不似推拒,反倒像是在勾人。
裴长临呼吸顿时又沉了几分,贺枕书被他闹得没脾气,竭力睁开眼,声音有气无力:“你都不会累吗……”
身上的人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不累。”
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话本中吸饱了精气的小妖怪。
相比起来,贺枕书恐怕就是那个被吸干的书生。
他浑身上下皆是酸软的,胳膊到指尖脱力得抬不起来,就连脑子好像都被过度的刺激弄坏了,思绪混沌一片,不甚清晰。
贺枕书盯着头顶上方的幔帐愣了会儿神,裴长临又低头吻他。
这实在不合常理。
贺枕书虽是双儿,但平日里身强体壮,一年到头连生病都不会有。反倒是裴长临,满打满算病好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平日里走几步就喘的人,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精力?
贺枕书用他浆糊似的脑子思索着,脱力的手指艰难抓住裴长临的胳膊:“裴长临,你……你别再咬我了,我要问你话!”
“什么?”裴长临抬眼看他,手上动作却没停。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少年纤细的腰身,引来阵阵战栗。
“你……”贺枕书无声地喘了下,忙咬住牙关,“昨天阿黎哥哥送来的东西只有那些吗,他们没给你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裴长临没听明白,眨了眨眼:“嗯?”
“就是,就是那种能让男人精力特别充沛,不知疲惫的……”贺枕书连那东西的名字都说不出来,隐晦解释着,越到后面话音就放得越低。
裴长临双臂撑在他身侧,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阿书,你在怀疑我。”裴长临的神情竟然有点受伤。
“我不该怀疑你吗,你看你昨晚,再看看现在€€€€”贺枕书含着泪控诉,“我腿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