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们来的最迟,由宫中侍从在前面引路。
他们最后进来,位置却很靠前,在态度上给足了面子。
其他邦国的使臣都是一脸喜气洋洋,呈上自己给大越国的皇帝带来的礼物,表现的无害且诚意十足。
唯有胡人那边一个陌生的使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的要求苏郁白帮他们做主。
胡人使臣指着季师南嚷嚷道:“尊敬的陛下,就是您的这位臣子,他简直目无王法!
明知道哈克是我们国家的亲王,他居然完全不在乎两国之间友好的关系,叫人……叫人把可怜的亲王殿下抓走杀害了!”
这使臣也只是临时上任的负责人,哈克亲王的身份如此尊贵,他不敢相信季师南居然真的敢要他的命,他更怕回到王庭后可能会遭受的惩罚。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谁给这个胡人的胆子,居然敢指着南阳王殿下说出那样的话?
消息闭塞,就不要随便出门了啊!
看看旁边那几个国家的使臣?哪个不是人精,谨小慎微,嗅觉敏锐,没有一个人敢在季师南面前放肆。
胡人使臣指控了季师南还不够,环顾四周,看到眼熟的面孔神色立刻变得激动。
他指着人群后面的季长青道:“亲王阁下那天一身伤回来,说是被一个穿着黑衣还有断眉的男子打了!”
众人暗中多看了季长青两眼,指向性太明确,这不承认都不行。
一片寂静中,季师南温和的笑了笑,低声叹息道:“既然来了我们大越的领土,就要遵循这里的律法。亲王殿下在京城中横行无忌,还欺男霸女,我也是按规矩办事。没有连座其他人,俨然是网开一面。”
苏郁白:“……”
他好像知道那位哈克亲王是谁了。
苏郁白揉了揉眉心,暂时保持沉默,没有急着帮季长青等人说话。
胡人使臣的脸上带着怒容,“那也不能……不能连审问的环节也没有,就算亲王犯了错也该交由王庭惩治,再不济也该和我国的皇室商量一下,怎么能二话不说就把他拖出去杀了?!”
可以看得出来,这胡人有些害怕不按理出牌的季师南,说话色厉内荏。
除了他,谁能笑容亲切的说出要处死一个人的话?
季长青轻扣着桌沿,脸上的表情愈发阴沉。
原来是他们国家的人,胆敢不知死活的打苏郁白主意。
他第一次和季师南统一了战线,低沉的声音不轻不重,锐利目光中带着冷意。
“我看你们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已经忘记自己臣子的身份了。在自己的国度作威作福还不够,还敢来大越国的领土上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
季长青的这些话无疑是在暗指他们有了谋逆之心,胡人被吓到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急忙道:“陛下明察,我族绝无二心!”
苏郁白:“……”
不等面色古怪的小皇帝说话,季师南笑着接过去道:“陛下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微臣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401章 也没人规定不能伺候到床上
事情并没有按想象中那样发展,胡人使臣这才发现他求错了人,可惜等他意识到已经为时已晚。
大越国皇帝还没说什么,其他人便能三言两语给他们盖章定罪。
如此豪横,当真就不怕引发周边国家的不满,引发战乱吗?
季师南的笑容未达眼底,他抬了下手。
一队穿着冰冷甲胄的卫兵进入,将整个大殿内的胡人悉数带走,包括等候在一旁准备献舞的貌美舞姬。
训练有素的卫兵如来时一般很快又退了出去,只留了两个人守在门边。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对南阳王越发忌惮。
季师南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到胸前笑容温文尔雅。
“此事怪我处理的不够干净,这才引发后患,扫了诸位的雅兴,我自罚一杯。”
宫中专门用来斟酒的杯子容量并不算小,他仰头将酒液尽数饮尽。
大臣们虽不知道那胡人亲王犯了什么事,但在大越的土地上和如日中天的南阳王府叫板,无异于自掘坟墓。
在场的众多大臣,不管是与季师南同阵营的,还是明哲保身的其他人,谁敢说他的不是?
苏郁白单手撑着下巴倚靠在座椅上,玉冠上的流苏顺着墨发垂下,姿态慵懒惬意。
事件的起因原本应该是他,如今却在季师南的帮助下置身事外地围观了一场闹剧。
南阳王打发走想要给他敬酒的大臣,来到皇帝近前,酒意微醺的俯身恭敬问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置那些胡人?”
苏郁白对季师南始终保持着戒意,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疏离的反问道:“爱卿连这点小事也需要来问我吗?”
以前朝堂上议事时季师南可从来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在小事上倒是足够殷勤。
像是看出小皇帝的不满,季师南轻声笑了笑,温和道:“我见陛下方才多看了那胡姬几眼,以为您对她们感兴趣。”
他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就算离得很远也能将口型看得一清二楚。
赵定远恰巧就看见了,比起初见时的出尘绝美,此刻的皇帝陛下身着礼服,又多了几分雍容华贵的烟火气息。
他不太敢多看,只盯了几眼便低头和季长青说悄悄话。
“你家小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后宫里还一个人也没有,你爹故意提到胡姬,是不是想给陛下找人了?”
大臣的女儿不合适,没权没势的异域舞姬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季长青也注意到了苏郁白方才目光移动的方向,沉着脸冷笑道:“他不会那么做的。”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季师南到底对小皇帝存了什么恶心的心思,他或许得感谢有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和自己做对比。
比起他这个早该入土的爹,苏郁白明显更愿意跟他好。
苏郁白隔着人群遥遥和男人对视了一眼,抿了下唇,少年皇帝如同被困住的幼兽,抬起下巴对季师南道:“胡人对朕不敬,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可以,但不要伤害无辜平民。”
他认出准备献舞的胡姬乃是那日在大鼓山跳舞的卖艺人,胡人只是官员和皇室行事嚣张,犯不着和被他们剥削的底层平民过不去。
大越国中除了犯下重罪的囚犯,已经不允许再随便买卖奴隶,周边文化落后的异族却是依旧保持着买卖人口的陋习,他们甚至会将人和牲畜拴在一起买卖。
在贵族眼里,一个奴隶还不如一头羊值钱。
他们可以随意打杀平民,官员征集那些女孩进宫跳舞,她们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季师南轻声笑了,“陛下还是这么心软,这样可当不成一个好皇帝,若是放出去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苏郁白垂下乌黑的眸子,对这样的挑衅不为所动,而是顺着他的话道:“爱卿说的是,朕想多招几个御前带刀侍卫,你觉得如何?”
他会提出来,必然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季师南最近对苏郁白多了些许耐心,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哄着他。
“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苏郁白微笑道:“我看世子殿下就不错,听闻他在边疆待了几年,还得了个少将军的称号。若非当初没到可以封爵的年纪,现在应该已经是位出名的将军了,爱卿愿意割爱让世子殿下做我的护卫吗?”
左相的座位离皇帝最近,将他们之间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让南阳王世子进宫给陛下做护卫,这不是在当中打南阳王的脸吗?
御前侍奉的差事本该是美事,以前的贵族子弟们只会抢着干,如今的情况却大有不同。
陛下指名道姓地要一个贵族去,还是南阳王府上的……
年迈的左相低叹了一声,陛下忍得也够久了,有点脾气是应该的,但惹了季师南不快,他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啊。
季师南脸上的笑容果然淡了一些,“陛下很喜欢长青?只可惜我那逆子不服管教,恐怕会冲撞了陛下。”
苏郁白这次格外坚持。
“爱卿舍不得管教,朕可以来帮你,他要是不听话我就罚到他听话为止,爱卿是不舍得世子,还是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
青年有一双纯挚动人的眼睛,不管是含着怒火瞪人,还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丝央求,都让人无法拒绝。
他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
季师南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后方才出声,“那便依陛下所言……”
苏郁白:真答应了?
谋到新差事的南阳王世子没有像众人所想的那般不喜,掩盖住眼底滚烫地流光,老老实实地接了旨。
云宫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季长青两眼,微微皱眉,南阳王府的人究竟想干些什么?
清晨的鸟鸣从庭院传进寝宫,苏郁白没有等到叫他起床的宫女,睁开眼却看到昨夜没来骚扰他的季长青。
在晨光的照耀下,纤长的睫毛安静垂在眼睫上,中衣上的领口被层出褶皱,露出纤细白净的脖颈,小皇帝就这一言不发的盯着瞧,听话到过分乖巧。
季长青看着心底发软,握住他的指尖亲了亲,低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温柔的低声哄他。
“陛下,该起床用膳了。”
连夜处理好宫外的杂事,男人激动的一夜没睡,天才蒙蒙亮就进宫到苏郁白这里报道了。
小皇帝四面楚歌,季长青想过苏郁白会依赖自己,但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日日夜夜与自己在一起。
他不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安排进宫,只是这都不如青年自己要求来得让人高兴。
洗漱过后,苏郁白任由男人将他抱到餐桌旁,当季长青想要低头亲他的时候才不满地推开他,试图自己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季长青单手按住他,眼神警告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女侍卫,没有底气的低声解释道:“我自作主张将宫殿内的人都换了,陛下会怪罪我吗?”
苏郁白:……
寝殿里的众人被换成了陌生面孔,他们规规矩矩低头侍立在周围,仔细观察则会发现他们的身形板正,和普通侍从宫女大有不同。
季长青将粥喂到苏郁白嘴边,只见他犹豫了一下,便乖乖张嘴吃下,男人的脸上浮现了更多笑意。
“这些都是我的人,以后专门保护陛下的安全,您有需要也可以吩咐他们。”
苏郁白:“原来那些人呢?”
季长青漫不经心道:“他们照顾陛下还算尽心,都在这座宫殿里,只不过去了外面洒扫。至于俞书德……还是近前伺候,陛下随时都能看到他。”
男人皱了皱眉,他手上还真没人能跟太监总管抢位置,而且这人也算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了,再不喜欢也不能明着对付。
苏郁白早上吃得不多,一碗粥下肚,几个配在一起的小菜都没怎么动。
俞书德一进门就看见季长青居然敢抱着他们陛下,还动作亲昵的给他擦嘴!
他还没有到知天命的年纪,就随时随地想要掐人中了。
“你……你居然敢大逆不道,快放开我们陛下!”几个手下不敢拦小皇帝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俞书德冲过去把苏郁白拉着站起来,离了季长青好几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