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青摸不透苏郁白的心思,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出宫,只能在心中畅想,一直藏在心底没说。
塞北多狼群,他养的狼犬便是家犬和野狼生下的幼崽。
季长青当年追击蛮族时在一家被洗劫的农户院子里发现这一窝小崽子,看品相不错心血来潮的带回去养着,眨眼间已经长到三四岁,正是身体最强壮的时候,看家护院不在话下。
苏郁白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会养一窝狼崽子。”
季长青不动声色把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巴里,身体也凑了过去。
“在你眼里,我是哪样的?”
苏郁白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看,季长青的断眉间隐隐带着戾气,尽管已经在他面上压住了脾气,依旧是一脸凶相,看着就不大好相处。
看似随意的坐姿实则身体紧绷,浑身带着野性的力量。
他沉吟了一会儿,鼓着腮帮子将嘴里甜腻的糕点咀嚼咽下,“那里有空记得带我去看,让它们和我的兔子认识一下。”
苏郁白神色认真,一本正经的似乎并不是说说而已。
季长青呼吸微顿,激动又克制的握住他的指尖,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烈情绪。
这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就能调动他所有的情绪,若即若离的诱惑着他,季长青咬了咬牙,牙根泛着酸涩的味道。
抱紧怀里的小兔子,苏郁白依偎在季长青的身边小憩片刻。
下午他随便转悠两圈即可,反正最后那些奖品都是要赏出去的,名次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季长青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众人经过一片草地时,身下一直安静听话的骏马像是受到了惊吓,躁动不安的扬起蹄子。
苏郁白反应及时的抓紧缰绳,才没在猛然停住的那一下被甩出马背。
其他护卫的情况同样不好,一时看顾不到他这边。
季长青身下那匹黑色的马情况要好一些,但也十分焦躁地在原地用蹄子扒拉着草地。
他调转马头努力向苏郁白靠近,扣住他的腰手臂一用力,将人凌空抱到自己的马背上。
马不听使唤,林子里的野兽也在躁动不安,大规模的四处乱窜。
季长青本来已经尽力将他的马控制住,但在被周围其他人的马和动物冲撞到后,它自己也撒开蹄子寻个没人的防线狂奔出去。
眼看着要撞上前方的树干,季长青抱紧苏郁白带着他一起从马背上跳下,摔落在旁边的山坡上,滚出去有二十米才堪堪停下。
身体在撞在山石上的一瞬间感觉到剧烈的钝痛,季长青一声不吭地全部忍了下来,撑着自己的身体爬起来,低头检查怀里的小皇帝。
他打仗练兵时不知受过多少伤,这种程度只家常便饭,上次在兵营里被抽了几十下的军鞭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到处乱跑。
被养在皇宫里的青年可不一样,腰细的他一只手都能环过来,身子骨又弱,哪里能经受住这些。
他紧张的拨开苏郁白脸上被汗湿的头发,见他脸色苍白,颤抖的要去摸他的脉搏。
就在这时,苏郁白=睁开眼,喘息着小声道:“你松开些,抱的太紧了。”
他要是再不开口,就算没有被摔死,也要被季长青勒到窒息。
还被苏郁白抱在怀里的小兔子蹬着腿挣扎,费力的想要从两人抱在一起的缝隙间钻出来。
季长青:“……”
他的胸口被踢了好几下,忍着把小兔子变成烤肉的冲动小心地将人扶起来。
两人都被摔得不轻,好在都没有大碍。
剧烈冲击下,苏郁白短暂晕厥了两秒,缓过来便好,相比起他,衣服都被划破许多口子的季长青看上去要严重许多。
刚才带着他们乱跑的马也不见了,季长青冷声道:“不用管它,只要没被野兽吃掉,它最后自己知道回去。”
这么多动物受到刺激,猎场里明显被人动了手脚。
他们都知道此次的秋猎之行不会平静,也安排了大量人手在一旁看护,谁能想到对方这么丧心病狂,完全没有将参加打猎的贵族子弟们放在眼里。
要么是不在乎会引起多大的后果,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季长青低头碰了一下苏郁白的嘴巴,在他的唇肉上碾磨亲吻,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恶意:“你看,季师南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只有我会认真保护你。”
南阳王府要是对皇帝有意见,早就该动手了。
原主表现出来的形象一直都是安静无害,他几乎从来不过问政事,真正需要苏郁白出面的场合,除了大大小小的晚宴,便只剩下秋猎和祭祖。
季长青知道他们主要是冲着自己来的,苏郁白最多只是顺带,但这并不妨碍他拉踩别人。
“现在是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吗?”苏郁白抱着兔子没动,在季长青动作越发放肆时终于忍无可忍,别开脸将他推开。
那么点力量对男人来说几乎等于没有,季长青冷眼扫过他怀里的兔子,沉声许诺,“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第406章 他是不是准备灭口了
他们自己也带了人,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
围场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必然会出现伤亡,相信外面很快就会发现山里的不对劲。
季长青抱紧怀里的人,低垂的眼眸里蕴含着深沉的光。
他并不是很担心外面的情况,当下最需要注意的是别先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
山坡上的路并不好走,另外还有暴乱的兽潮,地上残留着的动物尸体和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捕猎者,再费劲爬上去并非明智之取。
两人决定绕小路从山林中穿过,自己找路回去。
小兔子顶着男人的死亡视线撅着毛绒绒的屁股跳进苏郁白的衣领里,目光呆滞的蹲在里面装死。
季长青暗暗咬牙,弯腰想要把苏郁白抱起来,却惨遭对方的拒绝,脸上的郁气愈发深重。
此处林木密集,一人独行尚且要费上一些力气,再抱着一个人,无疑会加重男人的负担,他还没有娇气到一步路都不能走的地步。
苏郁白的目光划过季长青身上的擦伤,拉住他的袖子,轻声道:“你就这么带着我走吧。”
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效率越快越高。
小皇帝深一脚浅一脚的被男人拉着跟在他身后,季长青在前面用随身携带的佩剑开路。
两人努力前行了一段距离,可惜天公不作美,空气中水汽沉重,粘稠的让人呼吸都不舒服,苏郁白身上罩在丝绸布料上的轻纱已经被濡湿。
下午本该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现在光线却十分昏暗。
天色变得太快,一道闪电划破云层,倾盆的大雨说下就下,眨眼间细密的雨滴便穿过树叶,淋湿了苏郁白的肩头。
季长青皱眉看了眼天空,脱下外套顶在他头上,顾不得再问苏郁白的意见,单手将人囫囵的抱起,奔走的雨林之间。
下雨天赶路不安全,男人按照以往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寻找可以用来遮风避雨的树洞或者山洞。
这山上散养着诸多猎物,必然不会缺少遮风挡雨的地方,如果实在找不到,季长青也不介意追踪在野兽后面抢一个。
大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样也冲淡了草木山林间能够刺激猎物暴动的药物,只要不被雷劈,进入山中打猎的众人现在反而要安全一些。
苏郁白抱住季长青宽阔的肩膀,下巴也搭在上面,沾染上水雾的眼睫注意看着四周,尽量不乱动给他添麻烦。
4842舍不得见宿主变成落汤鸡,帮着一起扫描周围的环境,几乎是和苏郁白同时发现藏在藤蔓后的山洞。
小心扯了一下男人黑色的发尾,雨声太大,苏郁白不得不贴在季长青耳边和他说话才能让对方听清。
等两人进入山洞时,他们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山洞里还蹲着两个世家子弟,看到他们冲进来被吓了一跳。
季长青神色冷漠的扫了他们一眼,分了一部分心神注意着两人的动静,低头将苏郁白放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青年的情况不比他好多少,指尖冰凉,衣服也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色是不太健康的苍白。
因为事先给他盖了一层衣服的缘故,头发倒是没有湿透,半干不干的几缕黏在一起,垂落在肩头。
小皇帝像是山间被暴雨冲击过的柔弱娇花,凌乱惊艳。
季长青握住他的手腕,心脏一下子揪紧了。
新帝的身体从小就不如另外几个兄弟强壮,要不然也不会被留到最后。
本质上他们都是没有家长疼爱的小孩,孤孤单单的长大。
不怪男人把小皇帝当瓷器捧着,了解的越多就越心疼他的陛下。
季长青本该快快乐乐、普普通通的长大,却被迫早早的长大,在泥地里摸爬滚打。
小皇帝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让习武也不能参与政事,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围墙之下,还要每日和仇人虚与委蛇的乞讨生活。
季师南有意将小皇帝养成菟丝花,并不强壮的体质随便一场风寒就能让他大病一场。
比起脸色阴沉难看的男人,苏郁白反应则要淡定许多,潮湿的雨汽将洞口淋湿,他拉着季长青的袖子又往里走了两步,没管那跳到墙角啃食青苔的兔子。
“等雨停了我们就能出去,朕的身体还没有弱到那种地步。”
季长青盯着他闷声不说话,旁边的世家子弟看不出来苏郁白在哄人,很没眼力劲插嘴道:“回禀陛下,按照云层的厚度和现在的雨势来看,这雨恐怕要下一夜。”
就算有侍卫冒雨找过来,暂时也走不了。
季长青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京城中大多数的贵族都对不按理出牌的季长青十分畏惧,正所谓坏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男人的行事作风多多少少给大家留下了一些阴影。
那个主动搭话的年轻人还没有想好措辞,他的同伴已经老老实实的将知道的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齐兄和我都是今年考中的进士,不过他名次靠近,我比较垫底就是了。”
他不好意思的憨笑,偷偷看了一眼眉目清冷漂亮的小皇帝,可惜他们认识苏郁白,一同参加过宴会的苏郁白却不认识他们。
“齐兄家里的长辈都在钦天监任职,他看天气还蛮准的,这雨暂时很难停下来,陛下还是先把湿衣服脱下吧,可以换上微臣的!”他眉飞色舞道。
雨点刚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恰好就在山洞附近,身上的衣服都没怎么湿,在季长青抱着苏郁白进来前,他们还在试图点燃山洞里剩下的一点枯树枝。
这里应该是什么大型野兽的巢穴,已经废弃许久,洞穴的里的味道也散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用来做窝的枯枝烂叶,正好便宜了他们。
齐煜无语的扯了扯好友袖子,试图提醒他在皇帝陛下和南阳王世子面前小心一些,不要随意犯蠢,可惜对方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
季长青挑起浓烈的长眉,眉宇间的戾气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冷酷。
他目光挑剔的上下打量两人,将苏郁白拉到身后,语气不冷不淡,“你是哪家出来?”
王步星老实道:“我爹在工部任职,娘是徐家出来的嫡次女,住的离皇宫还挺近,就在南大街那边。”
齐煜:“……”
他想了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假装和王步星不熟。
京城姓徐的人家很多,但能住在南大街那片的只有一家,门人弟子众多的左相就姓徐。
左相有一个大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经谈婚论嫁,孙子辈的年纪都和苏郁白差不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