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宇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母亲刚刚说贺澄出国了……
他不做他想,肯定是顾总和他一起去的,贺澄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他一直都很嫉妒他!
最终,他咬着牙犹豫再三,还是将那段偷偷录下来的录音发给了顾君渊,内容是那天病房里亲口承认他是为了钱才和顾总在一起的。
因为有时差,顾君渊看见这段录音的时候,已经是七个小时之后了。
贺澄早起去洗漱不在他身边。他看着和李长宇的聊天框,原本不想点开的,看着聊天框最后一句话:顾总,贺澄他在骗你,他根本不喜欢你。
顾君渊手指不受控地点开了录音,声音不真切,但是大概还是能分辨出贺澄的声音。
“所以其实你根本不喜欢顾总?”这是李长宇的声音。
……
“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他是我妈,还是我死去的爹啊。”
贺澄一进门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表情瞬间变得极为惊骇,他抬眼对上顾君渊的视线。
顾君渊手上拿着手机,簌簌而下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眼底盛满了泪珠,他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要下床往外跑。
贺澄三步并作二步抓住他的手腕,手臂圈住顾君渊的腰,防止他动作太大摔倒。他连忙解释说:“我骗他的,宝宝,你先别哭,好不好?”
顾君渊明明该一脚踹开他的,但是却动不了般,浑身都没了力气。
他听到录音的时候,犹如坠入冰窖,脊骨生麻,若是按照他从前的脾气早就该把贺澄拖出去打一顿了。
可是现在他居然还在贪恋他给予的温暖,想听他的解释。他被贺澄转了身,面对着搂住他,托着他坐在床上。
“我当时就是气他的,我如果真的为了你的钱,为什么要拒绝你的手表,你送我的车一动不动放在你车库里,我甚至没有驾照开不了……”贺澄心底焦急,顾君渊现在情绪本就不稳定,时不时莫名地流泪,医生说他的心理压力很大。
李长宇这小子背刺他,他回国一定揍死他,还学上这种下作手段了!
顾君渊脸埋进他怀里,眼泪还在流,将他的衣襟都打湿了,浑身都在发抖,咬着唇不说话,不表态。
“我真的不是为了你的钱,你瞧,上次奶奶的钱是不是也还给你啦?哎呦,我的宝贝祖宗诶,你先不哭了好不好……我叫岳医生过来,你等下……”贺澄怕他这么哭下去影响身体,想把岳鑫叫过来。
顾君渊拉住他的手,在他怀里摇头,呜咽着说道:“不要,不要喊人……”
“好好好,我不喊人,你先别哭宝宝。”贺澄将他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捧住他的脸,在他脸颊上轻轻吻着:“宝宝,我跟你保证,我只跟你好,这辈子我跟别人在一起,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好不好?”
顾君渊呼吸有些不畅,手指在不断哆嗦着,他抓着贺澄的手腕,泪眼蒙€€盯着他,嘴唇被咬得泛红:“你……喜欢我吗?”
贺澄这时候顾君渊让他喊爹他都不带犹豫的。
“喜欢,我喜欢你,超级喜欢你,最喜欢你,不喜欢别人。”贺澄语气有些嘶哑,“你别信他,我求你了。”
顾君渊现在很好说话般,努力止住了眼泪,哽咽说道:“我信你,不信他的……你亲亲我。”
贺澄莫名觉得这样乖巧的顾总更让他心如刀绞,安抚地亲吻着他的嘴唇,带着一种酸涩的味道。
顾总抱着他,因为肚子太大,甚至不能完全抱住他,“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嗯,我陪着你。”贺澄垂下眼睫,吻落在他沁湿的睫毛上,语气低沉,眼圈也跟着他红了。
“我给你生宝宝,所以你不是为了我的钱对不对?”顾君渊主动摸着自己的肚子展示给贺澄看。
“对,不是为了你的钱……也不是为了宝宝,我爱你。”贺澄缱绻般依恋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顾君渊闻言,一眨眼,眼泪又掉下来。
“别哭宝宝,爱你,爱你……”
顾君渊终于露出一抹含泪的笑,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完全送到他手心里,他低声说:“我也是。”
顾君渊稳定下来,但是贺澄不放心,下午的时候还是安排他检查了身体,之后贺澄再也没看见顾君渊玩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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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四周的时候,他们没有再出去过,双生子的肚子实在鼓得太大了。顾君渊身体感觉越发沉重,懒得再动,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被贺澄拉着去医院周边散步。
三餐饭,散步时间三十分钟到九十分钟不等。
总之他有办法让越来越暴躁敏感的顾总陪着他把步散完。
而且顾君渊尿失禁频率越来越高,就算是贺澄也没有办法劝着几乎崩溃决绝的顾总穿上纸尿裤,所以根本不能出远门。
某天岳鑫难得有空和顾君渊两人一起吃饭,贺澄出去了趟,去吸烟室抽烟。虽说顾君渊抽不了二手烟,但是要彻底戒烟也是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贺澄就养成了两天一根的频率。
“这次的手术不用太担心,丹医生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上次世界上所谓的首例男生子的手术就是他做。除了那次世界皆知的案例外,还有七八起双性人生子都是他主刀……”岳鑫秉持着安抚病人的心态说着,结果发现自己安抚的病人心不在焉,眉宇间缀着一丝阴郁的情绪。
站在朋友的角度看现在顾君渊,只觉得心疼和震惊。因为顾君渊的变化蛮大的,脸颊圆润了些,性格这些日子听说也是阴晴不定的。甚至闹出了一件事,因为护士和贺澄说了两句话,他第二天就要求将护士换掉。
原本是为了顾君渊更方便用的是男护士,现在又换成了女护士。
比如说现在如果是从前顾君渊绝不会这么神情恍惚,根本没听他说话。从前他就算没听他讲话,他出于尊重也会装得很认真。
顾君渊直接打断他的话,拧着眉说:“为什么贺澄还没回来?”
岳鑫来的时候,贺澄正好委托他照顾一下顾君渊。他看了一下手表,他才来没有十五分钟,去吸烟室来回都要十五分钟。
“他不是跟你说了嘛,去抽烟了。”岳鑫怔了怔,随后柔声说道。
顾君渊双眼说红就红,嘴唇殷红紧抿,脸上表情脆弱无助。他攥紧了床单,隆起的腹部已经显得怪异,黑发有些长了,被贺澄扎了个小啾啾在后面。
“他是不是觉得我烦了?所以跑出去找别人了?我……”顾君渊双眼泛着一丝水光,整个人显得有些惊恐害怕,仿佛寻求保护的幼鸟。
岳鑫一时间惊呆了,之前和顾君渊见面贺澄就在他旁边,所以情绪稳定正常。原来贺澄没在身边的时候,顾君渊已经这么反常了?
“他怎么会……”岳鑫想要替贺澄解释。
“他怎么不会!?”顾君渊自顾自打断他的话,眼角沁出泪花,捏紧床单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自己暴躁又阴沉的情绪,一双眼带着狠厉:“他就是想回国,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是个变态,是个能生孩子的怪物……等他回来,我要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不能离开我身边一步……”
岳鑫看着这个仿佛因为爱人背叛陷入崩溃癫狂的男人,很难把他和自己淡漠禁欲的好兄弟画上等号。
而下一秒,贺澄从门外进来,却见顾君渊脸上的凶狠和狰狞倏然尽数褪去,发红湿润的眼底只剩下脆弱和可怜。
他像是一只无家可归、被主人抛弃的幼狗,主人一个心软的回眸,就让他恨不得忘记所有被抛弃的愤恨和惊慌,毫无保留地对他露出柔软的肚皮。
贺澄右手拿着一个吃了几口的甜筒雪糕,左手还拿着一个没拆分的,他像是没注意到顾君渊的反常,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先凑近抱了一下他,在顾总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他才解释说:“刚刚看见路边有个小姑娘吃雪糕,我实在馋得很,就去买了两个。呐,你要不要吃,吃的话,也不能吃太多了,只能吃两口,这个太冰了……”
顾君渊搂着他的腰不松手,贺澄便只能微微弯着腰,看着顾君渊泛着湿意的眼眸,笑了一声:“岳医生欺负你啦?怎么哭了?”
顾君渊埋在他胸前,嗅着他的味道,抱得很紧,轻声挤出一句:“对。”
岳鑫:……
“好,我等会收拾他。”贺澄用手背蹭了下他的头发,无奈说道:“好啦,松开我,我又不走了,再不吃雪糕要化掉了。”
顾君渊不想松开,但是也不想让贺澄生气。他仰着脸,露出那张因为怀孕略带几分艳丽圆润的脸庞,小嘴微微撅起。
贺澄低头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
但是顾君渊不满足这种蜻蜓点水似的啄吻,抱着他不松手,双眸执拗地看着他,想要更多。
贺澄扯起嘴角,轻声道:“岳医生还在呢。”
“你不管他。”顾君渊红着个眼圈,可怜又无辜,他最近发现,只要他哭,贺澄比平时更加好说话。
岳鑫额前三滴冷汗:……
“那我把雪糕给岳医生吃了。”贺澄语调轻柔,却知道怎么让顾君渊服软。
果然就见顾君渊松开手,去拿他手上的雪糕。
贺澄给他撕开包装,就只给他尝尝鲜,不让他多吃了。然后剩下的他也不浪费,全部吃下。
护工上的饭菜摆放在餐厅,顾君渊的病房里就有餐厅,他只要走几步就能到。
贺澄揽住他的腰,半搂着将人带过去,然后又给他准备好碗筷,夹好菜,点了点他的碗:“最少要吃完这些。”
顾君渊现在脾气差,吃饭越来越挑食,如果贺澄不说,他能一天不吃饭,晚上饿了又不睡。
总之挺闹心的。
岳鑫便瞧见顾君渊虽然不满地皱了皱眉,吃饭的时候,还是乖乖将贺澄夹在碗里的菜吃完了。
“喝口汤,这个鱼汤没有腥味,宝宝。”贺澄给他盛了碗汤,叫住刚想走人的顾君渊。
顾君渊屁股都离开板凳了,又坐回来,捧着贺澄递过来的碗,小口小口抿起来,喝一口就可怜巴巴地看一眼贺澄,显然真的不是很想喝。
每次两人对视上,贺澄只是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岳鑫突然发现贺澄这个人很有趣,在顾君渊强势的时候,他可以卑躬屈膝地当着小人。但是在顾君渊没有安全感,需要一个人强势领着他的时候,他也可以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安抚着顾君渊。
吃完饭后,贺澄带着顾君渊去散步,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哄着顾君渊睡着,才抽出空去应付之前给他使眼色的岳鑫。
贺澄给岳鑫发了消息,看了一眼熟睡的顾君渊,手指在他脸颊上拂过,细嫩的肌肤有些软,他神情露出一丝疲惫。
一直被人依靠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贺澄等了几分钟,才起身出门,在门口瞧见正从电梯出来的岳鑫,两人在走廊汇合。岳鑫说:“去外面喝杯咖啡?聊一聊?”
贺澄淡声拒绝了:“别了,他醒来没看见我会哭。”
岳鑫语塞一瞬,他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怔然看着眼前表情淡淡的男人,他眉宇间的疲惫暴露在眼前。
“你……”
贺澄见状,勾起一抹笑,低声道:“岳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是,我承受的来,是不是小孩有什么问题?还是顾总有什么问题?”
“没有,大人和小孩目前来看都很好,只是我想提醒你。”岳鑫有些难以启齿,因为这些天确实是贺澄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顾君渊,那些伤人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但他又务必要提醒他一下,最好是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小。
“那您直说吧。”贺澄表情松快了一瞬,只要顾君渊没事就好。
“就是……现阶段确实辛苦你了,但是我可能需要提醒你一句,我知道你对顾君渊很好,此刻渊儿也很依赖你。可这些……可能只是暂时的。”岳鑫呼出一口气,语气尽量缓和:“我说这话不是警告你的意思,你应该听得出来。”
“渊儿他怀孕,各种激素飙升,甚至因为他是男人生产,我们根本无法对他很多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但这些又是正常的。人和动物一样,在怀孕的时候是最脆弱的,他会抓住手边能抓住的一切……可能你现在享受到的独一份待遇,只是他对自己的保护。他展示自己的柔弱,是为了你心疼而保护他……”
“你应该也知道没怀孕前的顾君渊是什么样子,生产完所有的事情应该就会回到原本的模样,那时候也许他会和现在一样依旧对你十分依赖,但是也可能会发生变化,变成怀孕前的顾总模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如此直白地被戳破美梦还是有些苦涩的。
贺澄闻言轻笑一声,唇角带着一抹漂亮的弧度,反复回味着他的话,然后懒懒散散道:“我也不瞒着岳医生,你的好意我懂。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头到尾从没有想过我和顾君渊会真的有未来……就像你们说的,我和他的思想也好,观念也好,学识也好,习惯也好……完全不同。这样两人短期在一起还能觉得新鲜,长期在一起迟早相看两厌。”
“你也知道顾总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吧,所以我就是为了让我良心上过得去而已,我对他有责任。”
岳鑫窥见青年人眼底淡淡的讽意,表情一怔,突然就信了他的话,但是他又忍不住问上一句:“真的只有责任吗?”
所以那些他看见的温柔和深情都是假的吗?
贺澄几乎没有犹豫:“对啊,您不会以为谁都会喜欢顾总吧,若是准确一点说,我更喜欢顾总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