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逸刚进剑宗时不过十岁,你便百般刁难,说什么罪有应得,不过是你嫉妒他的天赋,残害同门罢了!”莫笙许冷笑,不屑道。
“他就是罪有应得!”平月咬牙切齿地喊道,瞪向萧玄逸的双眼瞬间化为兽瞳,喉咙里传来嘶哑的吼声,“若不是你的父母,我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你什么意思?”萧玄逸猛地上前,眼圈微红,不可置信地问道。
并没有人发现,随着他的靠近,两个人的影子彻底交融到一起。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没错,是我杀的。”平月的双眼赤红,哈哈大笑,“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我一点点咬破他们的喉咙、吸干他们的鲜血,靠着他们的尸体,我活过了三天。”
火铭长老脸色一黑,怒道:“我就说不该收这妖孽进剑宗,如此残忍狠毒,该杀!”
“不用你管!”平月冷笑,抬头魔怔地看向拂清镜,“听说你能现人冤屈,那我的冤屈呢?我的呢!你就算这样取了我的性命,你还是不公!不公!”
像是感觉到她的质问,拂清镜震了震,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场景。
奢华的宅院灰蒙蒙的,镜面上僵硬坐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声音也模糊得紧,像是蒙了一层纱。
“这半妖都养到现在这样大了,按照仙师的说法,应该已经是金丹期了吧?”
“等我有时间再问问,小声点,别吵醒了逸儿,省得吓着了他。”
“€€,我知道的。等过段时间啊,我们再攒攒钱,请仙师为逸儿续灵,从此以后,逸儿也就能修仙了!”
“仙师说续灵要抽取半妖的脊椎和金丹,所以我们要把它养得再胖一些,到时候的灵根才能够更好。”
“让下人多喂喂,比起张大人家的老虎,还是太小了。”
“喂了,怎么没有喂?但最近那些加了灵液的东西不管用了,那个半妖硬是撑着不吃。”
“它不吃就让下人硬塞进去,不咽就用竹竿捣下去,为了逸儿,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好好,我明白了,你放心……”
平月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一阵反胃,趴在地上就想吐。
然而她早已辟谷多年,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但那种被“食物”堵到喉咙里的异物感,却像是如影随形,从来没有消失过。
“不可能,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件事!”萧玄逸反应过来,哀求道。“师兄,是不是拂清镜哪里出错了?真相一定不是这样!”
浮璃看着拂清镜,冷静道:“有些事情你记不清了,但只要曾经‘记忆’过,拂清镜就可以复现出来。刚才的复现没有画面,声音模糊,应当是你当初半梦半醒间听见,所以才会如此。”
否则人记忆的多有模糊,光凭着记得的,还有什么用?
“师兄所说不错,”平月吐够了,轻轻地笑出来,“你看,这就是我的过去。只不过他们还没等到替你续灵的那一天,便被我给吃了。”
她扯了扯嘴角,带着种诡异的亢奋,“他们那么想要我吃吃吃,我当然要多吃一点给他们看。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灵根,还拜进了剑宗!”
续灵之说荒谬绝伦,但平月确实没想到,这个她失手没有掐死的孩子,命真的那么好!
平月的脸扭曲起来,又哭又笑,神情逐渐疯狂。
掌门叹息一声,不忍地摇摇头,心中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但不管谁对谁错,眼前的一切都有了定局。
拂清镜取命,只看两人之间的因果。平月陷害了萧玄逸这是事实,怨气冲天的拂清镜只会取了她的性命作为补偿。至于平月的遭遇,那就是另一段因果了。
萧玄逸踉跄地退后,“不,我不信,怎么可能?爹娘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莫笙许连忙上去扶住他,安慰道:“玄逸,这和你没关系,你是无辜的。”
余一老祖冷哼一声,不屑地看向平月,“半妖,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能够从实招来,我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平月的身子动了动,半晌抬起头,像是恢复了正常,“你说。”
“你陷害萧玄逸用的魔珠,是谁给你的?”余一老祖扫了眼一旁悠闲看戏的殷灵越,冷笑道,“还有你和妖族,当真没有联系?”
“我的这些问题,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余一老祖慢悠悠地道,“此事事关三界,万不可大意。”
平月握紧拳头,眼里流露出讥讽,刚想要说话,影子却突然一阵扭动。
她表情一怔,到嘴的话下意识拐了个弯:“是€€€€”
一道寒光突然袭来,上面开着一朵红色的莲花,旋转着一起袭向半妖的影子。
明明刺在影子上,平月的表情却痛苦地扭曲在一起,慢慢睁开眼,满是茫然。
“怎么回事?”天华老祖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问向刚刚收回剑的浮璃。
“我刚刚突然感受到心魔的气息,”浮璃蹙眉,“和天雪原时的十分相似,不过十分微弱。”
天华老祖点点头,看向殷灵越,露出怀疑。
“我不知道,”小少主耸耸肩,打了个哈欠,“业火它自己跑出来的,我拉都拉不住。”
他说着突然一笑,看向余一老祖,“该不会是老祖你急着得到答案,用了什么方法好让这半妖赶紧从实招来吧?”
殷灵越特意在“从实招来”四个字上加重了音,意思不言而喻。
余一老祖果然大怒,“你当我是你们这些鼠辈?”
“不是自然最好,”小少主挑眉看向平月,“那半妖,你还不赶紧回答老祖的问题。”
平月回过神来,刚才的声嘶力竭像是消失了一样,她摸了摸喉咙,感觉到不一样。
她仍然愤怒、仍然想杀了萧玄逸来解心头之恨,却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流于表面,情绪激动,仿若疯了一样。
平月掐紧手心,不再想这些,声音死寂一般,“禀告老祖,我和妖族没什么联系。至于魔珠,师父还没有闭死关的时候,我曾经跟着他去三界交界处巡视过,魔珠是在那里时和一个魔修交换的小玩意。”
“老祖,这下你知道真相了吧?”殷灵越笑盈盈地看着他,“和妖族没关系,和魔界更没关系。你要是实在不信,可以多活几年,说不定就能活到她师父出关的那一天,来问问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天华老祖笑呵呵地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好友你别老是想那么多。好了,事情结束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余一老祖气得涨红了脸,可也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恨恨地一甩袖子,瞪了萧玄逸一眼,强行带着莫笙许离开了大殿。
天华老祖摇摇头,虚影一散,也消失在了大殿中。
平月跪地,对着掌门磕了个头,“掌门,若是师父出关了,告诉他平月不孝,到底没有长进,以后收一个好点的徒弟。”
掌门叹口气,颔首答应下来。
“师兄,别压制拂清镜了。”平月对着浮璃又是一拜,“这么多年师兄对我多有庇佑,平月受之有愧,不敢再烦劳您。”
她看着在剑修手中不断挣扎的拂清镜,露出一个笑容,闭上了眼睛。
浮璃一顿,骨镜脱手而出,无数黑气席卷而去,又缩回了镜子里。
至于原地,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不要!”
萧玄逸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但看着空荡荡的地方,他最后颓败地跪倒在火铭长老面前,“师父,都是我的错……二师姐她本不该遭受这些的。”
火铭长老叹了口气,“这和你没关系,你也是无辜的。玄逸,别多想。”
殷灵越嗤笑一声,看着又是懊悔又是愧疚的萧玄逸,心中不以为然。
若是换了一个人,他可能真的相信是心中愧疚。但萧玄逸?那可是能在自己烧了他的胳膊都能笑脸相迎的人,眼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浮璃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白衣剑修收回拂清镜,对掌门一拱手,和打着哈欠的殷灵越一起离开了大殿。
“我有件事情要做,你先回小福地休息,别累着了。”
殷灵越打了个哈欠,胡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浮璃颔首,看着他离开才转身前往山下。
剑宗的雪很大,浮璃御剑而行,直到出了剑宗的地界才停下,“出来吧。”
从他袖子里跳出来一只伤痕累累的黑猫,趴伏在地上,呜咽着什么。
“琅€€仙会结束后,妖族会路过此地,能不能跟上就看你自己了。”
浮璃平静地说,“不要再回剑宗。”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回头,消失在了风雪中。
拂清镜自幼便在剑修手中,一是因琉璃道骨天生压制邪物,二是因大能想要磨炼他的心境。这么多年下来,浮璃早就对拂清镜了如指掌,保下平月虽不容易,但也不算难。
平月跪地拜谢,直到剑修的背影彻底消失,她才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站稳,突然被一只手给拎了起来。
眼前出现一抹红色,笑盈盈地道:“我就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唔,把你捡回去给黑蜘蛛养吧。省得出了什么意外死了,浪费了臭剑修的一片心意。”
平月挣扎两下,看着丝毫不在意的小少主,只好不动了。
“还有,你不是半妖吗?”殷灵越戳了戳它,蹙眉道,“半妖成年后不是不能化为完全的兽形吗?”
黑猫抬起头,碧绿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哦对了,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殷灵越想了想,拎着它消失在原地。
“走走走,去找黑蜘蛛,同是妖族她应该能听懂猫叫吧?”
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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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萧玄逸“悲痛”地和火铭长老告别后,来到了莫笙许的宫殿。
“仙子被老祖勒令闭关去了,您要面见老祖吗?”
萧玄逸点点头,看着去通报的侍女,自己站在外面等候。
然而过了许久,不仅余一老祖没有出来,连那个通报的侍女好像都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人过来。
萧玄逸的影子动了动,一个尖细的声音趴在他的耳边说:“看来你真的惹恼了他呢……”
“还不是你无能,”萧玄逸冷笑,“连一个半妖都控制不住,还被浮璃和殷灵越发现了踪迹。要不是被余一老祖吸引了注意力,让他们误以为这是他耍得小手段,你以为你还能躲得好好的?”
“没办法,谁让你的那个师兄那么可怕,红莲业火又实在是我的克星。”心魔遗憾地道,“再说了,就算我成功附身,那半妖害你的真相已经出来了。余一老祖就算逼出再多的话,恐怕也哄不动其他人相信,进而对付妖族和魔修。”
萧玄逸的面色稍缓,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他只知道是平月陷害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还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但……萧玄逸这时才发现,修仙这么多年,为父母报仇早就不是他唯一一个目标了,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修为,是长生不老的寿命。
萧玄逸的眼神渐渐火热,就在这时,有侍女请他面见老祖。
知道这是余一老祖晾够了他,萧玄逸微微一笑,跟在侍女的身后去了另一处。
余一老祖没多长时间的寿元了,他本来还想把之前私留下的延寿果给他,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心魔,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勾唇,眼神却阴鸷得很。
“拜你给他服用的那些灵药所赐,随时都能成功。”心魔可惜地说,“那可是散仙,只可惜壳子太老了些,否则我还可以拿来用一用。”
“不要做多余的事,”萧玄逸,“我这么做是想让他发挥出最后一点价值,可不是要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