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的玉珠温润,还带着另一个人掌心暖融融的热度,一颗颗圆滚滚白生生,缠在手上把玩确实别有一番趣味。
白溪也不见外,悠闲地一个个转着,自得其乐的消磨时间,近看才发现那串玉珠上面刻着佛经,个个不同,于是问道:“顾先生信佛?”
“倒也不是,”顾青空道,“只是有一段时间老是做噩梦,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听说那些经文有效,我便多看了些,这串玉珠就是家里人那时候找人做的。”
“会好些吗?”白溪生了兴趣,“是什么经文?”
他的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也就是这段时间,才勉强能够睡个安稳觉。
“玉珠是用来静心的,”顾青空莞尔一笑,认真建议,“催眠的话,我比较喜欢看道德经,要从中间挑那些生僻的看,比佛经的效果好。”
顾先生显然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且坦荡至极,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白溪倒是很喜欢他这个态度,“那我改天一定要试试。”
“可以,我那里有一套道德经,比市面上的全,明天我给白先生送去,可以吗?”
最开始开口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正在疑惑,目光却触及到了脸色不妙的赵霆轩,顿时心中一乐,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管他呢,反正赵霆轩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白溪为顾青空话中的期待心中一跳,就被手里的微凉惊醒,抬头便察觉手中多出了一杯酒,色泽苍绿,像是浓郁了一夏的生机。
顾青空:“尝尝这个吧,你应该会喜欢。”
他的笑容暖融融,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跟着笑起来,白溪自然也笑了,低头微抿了一口酒,本是随意品尝,却忍不住眼睛一亮。
酸酸甜甜,还带着冰块特有的凉意,比起酒更像是汽水。
但确实很讨白溪的喜欢。
青年忍不住惬意地一叹,丹凤眼潋滟生光,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酒?”
顾青空:“我随手调的,白先生喜欢吗?”
“喜欢,”白溪笑眯眯地颔首,“那就谢谢你啦。”
场中的两个人似乎已经将刚才的尴尬带了过去,又继续聊起了天。别样相似的面容在灯光下同样出众惊艳,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相配,似乎他们之间自有一种气场,让外人无法插足。
包厢下的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心中八卦不断,不明白身份尴尬的白溪,是怎么和堂堂顾大少扯上的关系。
第037章 病娇替身和白月光跑了(七)
但就算不明白, 他们也不由慎重地重新在心中评估起白溪的价值。哪怕白溪之前展现出来的性格能力再优秀,也不如一个贵人的看重。
之前看低白溪是因为赵霆轩,现在看高白溪,则是因为比赵霆轩地位更高的顾青空。
这就是海城所谓的上流圈子, 让人厌恶却毫无办法。
赵霆轩脸色不好地看着中间沙发上还在说话的两个人, 从头到尾都被忽略个彻底, 和他来之前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不管是应该被白溪监控注视, 还是应该被顾青空发现针对, 他都应该是所有人瞩目的对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坐在角落里, 被人忽略个彻底。
赵霆轩心生憋屈, 隐隐有一种被背叛的错觉。
可偏偏顾青空是顾家的掌权人,白溪是让他直打哆嗦的疯子, 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他惹得起的,只能愤愤地咽下。
“你先坐着, 我出去一下。”
正憋屈着的赵霆轩一愣, 便看到顾青空的背影离开了包厢,他心中一喜,不过心中踌躇,顾忌着白溪不敢动作,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
但顾青空一直不回来,白溪则一个人坐在中间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赵霆轩心中一动,不由得起身往外走去。
“霆轩要去哪?”
白溪突然问道, 似乎只是无意识的一问,却让赵霆轩的身体一僵。
但他很快就笑起来, 状若无事道:“刚才酒喝多了,我去一下洗手间。小溪乖,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赵霆轩冲他宠溺地笑笑,神色坦然地离开了包厢。
白溪并没有睁开眼,手中还转动着那串玉珠,滑腻的珠子滚过细嫩的指尖,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更白。
包厢里的其他人早就凑到了另一边玩去了,虽然压着声音,却也自得其乐,自然也包括梁启。
一时之间,这原本该是包厢中心的沙发,却早就被人忽视,难得安静。
白溪突然睁开眼,拿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手把玉珠缠好放在口袋里,也离开了包厢。
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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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水流哗啦啦地流下,顾青空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急,要慢慢来。”
他深呼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急躁,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想要转动玉珠却手中一空,才发现自己把东西给了白溪,只能在心里背了一遍道德经。
六年的日日夜夜,每一夜他都要伴着道德经入睡。哪怕从来没有特意去记忆过,他也已经倒背如流。
情绪渐渐平静,不过多久,顾青空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青空,”赵霆轩惊喜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顾青空并不怎么意外,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故意为之,他慢条斯理地擦干手,并没有回头,而是看着镜子中的人影,眼神微冷。
赵霆轩见他不答话,忍不住蹙眉上前,“青空,你怎么和我生疏了,我今天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他说着就要拍上顾青空的肩膀,不满道:“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学,你不必€€€€”
“啊啊啊!”
未出口的话语变成杀猪般的惨叫,顾青空掰着他的手,利落地一摔,看着地上的人冷笑。
灯光下,他本就清隽文雅的面容多了几分冷意,抬步淡淡走了过去。
赵霆轩猝不及防下摔了个狗吃屎,他抬起头,惊怒地看着顾青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被一只手强硬地拽起来。
顾青空惯常带笑,就算是透着种疏离却也让人如沐春风,然而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吓人。
“赵、霆、轩。”他念了一遍名字,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本事可真不小。”
想到助理给自己的调查结果,还有上面的两次就医记录,顾青空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留下两道月牙形的血印。
压根儿就没有再给赵霆轩说话的机会,顾青空根本就没有留情,一时间洗手间里充满了惨叫和闷哼,门口接连几个客人都被吓跑。
顾青空做事稳妥,向来不落分毫,却是第一次,在没有事先安排的情况下,不顾及任何可能带来的后果,发泄心中的怒气。
直到洗手间来了被吓得颤巍巍的领班,还有自己的助理,他才冷静地收手,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手。
“顾、顾青空,你疯了!”
赵霆轩的脸肿了一块,现在说话都不方便,但还是愤愤地挤出这句话,眼中充满了怒火。
纵使顾青空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但赵霆轩也不是什么善茬,眼下恨不得把刚才的一切都还回去,再狠狠折辱。
但赵霆轩却不敢。
眼前的人,早就和他不是一个层次,他尚且还是一个靠着家里吃饭的少爷,但顾青空却已经成为了顾氏的掌权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因此赵霆轩就算心中再怎么愤恨不解,但也只是咬牙质问,“顾青空,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八年前,我继母派人来问,是不是你作证我有自闭症?”顾青空低头,平淡地问道。
他自然不能让赵霆轩把这件事情联系到白溪身上,但没关系,有的是理由。
这件事情,他被接出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那个把他接出来的老人亲自以这个例子来教导他。顾青空之所以不报复,只是觉得没必要,他并不在意赵霆轩到底有没有在背后算计他。从始至终,他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原因也不是子虚乌有的自闭症,不过是因为他被放弃了而已。
赵霆轩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然后顾青空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直起身,随手把手帕扔进垃圾桶,走到外面已经等候已久的助理跟前。
许助理是个干练冷冽的女人,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站在男洗手间门口也是神色从容,身后跟着瑟瑟发抖的领班。
“先生,已经处理好了。”
顾青空点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刚才不小心撞见的几个人,明泉富贵,能够进来的也都是一个圈子的,要是传出去难免有些不好的影响。
“替他叫个救护车,”顾青空吩咐道,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优雅从容,礼貌地对赵霆轩道,“赵少记得把医疗单寄到顾氏,我会双倍赔偿。”
赵霆轩震惊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发冷,那点愤怒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变成了让他直打哆嗦的惊恐。
那件事情,顾青空怎么会知道?
曾经的顾青空是什么样子?纵使不如现在风光,却也依旧优秀得令人仰望。每天路过教室窗前的白衬衫少年,不知道让多少人暗暗瞩目。
然而这个白月光性格孤僻冷漠,从不和人交流,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也无从接近,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白月光。
赵霆轩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与那些人不同的是,他在得到机会后,毫不犹豫地准备把月亮拽下来。
所以在顾青空的继母派人询问时,他明知道这是不怀好意的算计,但还是顺水推舟,拉了好几个人一起作证,顾青空的精神不正常,恐怕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果然,很快顾青空就被他的继母以看病为名安排了休学,再也没来过学校。
赵霆轩的算盘打得好好的,他几乎可以猜到后面的发展,从此以后,在顾家没有依靠的顾青空怕是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登场的时机。
既然不能够靠近,那便让月亮自己掉下来,然后自己再以救世主的姿势出场,想必效果非凡。
但他没想到,顾青空的继母会那么狠,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打着“专业治疗”的名号,把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这让赵霆轩猝不及防,根本没了出场的机会。等他安慰自己可以等顾青空出来或者自己羽翼丰满时再“拯救”这个小可怜,一切的发展却又快得令人咂舌。
顾家出了变故,一瞬间第三代竟然只剩下顾青空一个独苗苗,他被接出了精神病院好好教养,然后就是进入顾氏学习,再然后就是以顾家掌权人的身份出国开发市场。
月亮不仅没有坠落到深渊,反而以一种谁都想不到的姿势,重新回到了更高的夜空上。
这一切让赵霆轩嫉妒心酸之余,却也忍不住暗暗心惊,好在他一开始为了完美自己的形象,一切都是暗中进行,不用担心会引来的后患。
但现在,顾青空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赵霆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却突然投下一个阴影。
许助理的眼神冰冷,像是利箭一样刺破人心,“赵少,救护车很快就会来。”
赵霆轩从回忆中惊醒,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许助理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后续事宜将由我负责,如果您对赔偿有什么不满,尽可以联系我。”
赵霆轩的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钱?他缺钱吗?!
但他不敢说,只能强笑着接下那张名片,很快急切请求道:“你能不能帮我给青空带一句话,我没想到他的继母会那么狠。真的,一开始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后来我也想办法挽回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许助理垂眸,心生厌恶,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静地推了推遮了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客气道:“我会的,赵少放心。”
正巧这时,救护人员也到了,她往后退一步,看着被抬上担架的男人,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