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只蜗牛小心翼翼地从脆弱的壳子里头伸出触角,因为是安德烈,所以温漓想要在尝试一次。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缠着的黑布一直都在,将他脖颈那块的肌肤遮掩的严严实实。
他的脖颈上没有虫纹按这个世界的标准就是实打实的雄虫,但是温漓固执地觉得自己是人。
他和安德烈都是男人的形态。
朋友之间挤一张床也很正常吧?
温漓犹豫许久,最终出声:“安德烈,你冷吗?”
虽然闭着眼但是一直感受到温漓的视线的安德烈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抿着唇好似欲言又止的温漓,回答:“不冷。”
温漓抿紧唇,懊恼自己出师不利。
安德烈以为温漓问完问题得到答案后就会睡觉,没想到一阵安静后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安德烈睁开眼睛。
他望着坐在床上不睡觉的温漓,那模样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温漓在安德烈的注视下别过头,耳畔飞上一抹红,他结结巴巴道:“安德烈,我……我有些冷。”
安德烈一怔。
温漓抿紧唇,几乎是羞耻地说出剩下的话语:“你能和我一起睡吗?”
昏暗的房间中,青年的那白如瓷窑的面颊上泛出淡淡的粉,他侧过的脸露出修长的脖颈,缠绕在脖子上的黑布将他衬得越发白皙,他掀开了被子,微微颤动的指尖和脸颊的羞涩仿佛是在邀请什么。
安德烈呼吸微滞。
他觉得有些口渴,垃圾星实在太过干燥,昨天温漓带回来的过滤水因为失误撒了许多已经不够他们一起用,因此他并没有喝水。
温漓偏着头等待着,过了几秒都没听见动静,他失落地垂眸,攥着被单的指尖发青。
被拒绝了……
为什么?他和安德烈不是朋友吗?
温漓垂着头,先前脸颊上浮现的粉在此刻褪了个一干二净,红润的唇畔被他咬紧。
果然,他不适合有朋友吗?
“……”
温漓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叹气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一缕散在风中的烟。
随后是一具轻轻靠近的躯体,带着干燥的温度。
“快睡吧。”
温漓眨了眨眼,他感受到身旁的热度。
床很小,容纳他们两人实在为难,但安德烈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很绅士。
温漓闭上眼等待了许久,直到觉得时间已经很晚了才悄悄睁眼,他轻轻靠近了安德烈。
吸了一口气。
干燥、温暖……
好闻的味道。
温漓很快睡着了,他不知道在他平缓的呼吸响起后的黑暗之中亮起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的主人注视着安睡的温漓,许久伸手帮他捻了被角。
温漓觉得冷并非全然只是借口,垃圾星的夜晚实在严寒,因为很冷他很难入睡,总是在梦中将自己缩成一团,时常还会从梦里被冻醒。
只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
在他的梦中有一个巨大的火炉,温暖却不烫手,一直陪伴着他。
是个难得的美梦。
第015章 亲密计划
温漓做了一场梦,他梦见漆黑的雨夜里有一双巨大金色的翅膀,有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打开门,然后飞走了。
他伸出手想要抓,没想到抓了个空,下一刻他就醒了过来。
“别走€€€€!”
有什么东西擦过嘴唇。
温漓看见了安德烈放大的俊脸。
因为距离太近被放大的俊脸。
梦里他抓了个空,但现实中反而抓着了。
此刻的他正抓着安德烈的领口,因为太过用力,安德烈被他拉得附身,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温漓匆匆忙忙松开了手。
安德烈面上并没有任何尴尬,他瞥了眼衣襟上的褶皱垂眸看着略显慌张的温漓,低声:“做噩梦了?”
安德烈的话及时给了温漓台阶下,他连连点头:“对对,我做噩梦了。”
其实温漓没有做噩梦,不仅没有这一觉还出乎意料的好,梦中的金色翅膀很漂亮,绚丽,是浓稠黑夜中一抹亮。
只不过后来那抹金色变成了安德烈的眼睛。
温漓捂着脸,感觉一股热意从脸颊蔓延至耳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安德烈,更要命的是一睁眼还真的看见对方,他拽着人家的衣服张口闭口喊他别走。
是因为他第一次交朋友吗?
只听说过有雏鸟情节,没听过还有雏友情节的啊!
温漓恨恨揉了把脸希望自己能清醒些。
等等……
墨色的眼眸忽然睁大。
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嘴唇擦过了什么东西,触感软软的,温漓墨色的眼眸忽然睁大了些,整张脸热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刚刚亲了安德烈吗?
脑海中的想法让温漓整个人都僵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瞳颤了又颤,蓦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温漓魂不守舍的模样让安德烈拧起了眉,前天他发了高热的模样在记忆中尚且分明,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温漓的额头。
温漓朝后缩去:“我、我没发烧。”
安德烈:“……”
看着躲开的温漓,他缓缓收回落空的手,想要询问对方做了什么梦的话语顿在口中。
“安、安德烈,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已经好了,我们该出门干活了。”
温漓低着头匆匆起身,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太奇怪了,急于想要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来摆脱,然而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处。
那手的力道不大,刚刚好将他定在原地,安德烈的神情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你的伤还没好,需要休息。”
温漓微愣:“我昨天已经休息很久了。”
安德烈没有任何动摇:“你需要休息。”
温漓皱眉:“难道又要让你独自出门吗?”
安德烈:“你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温漓没想到安德烈会这样问,赶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独自出门赚钱而我躺在这里太不仗义了。”
他昨天躺了一整天,今天安德烈又让他休息。
有谁不喜欢让别人多干自己少干,倒是没见过抢着干活的人。温漓确实浑身都疼,买水时受的伤时刻都在作痛。但他身上有伤,安德烈身上也有伤,而且只会比他更重更疼,就算对方身体素质好,但也依旧是病患。
温漓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安德烈的腰腹伤,他亲眼见到那里破开个大洞。
温漓心里越发愧疚。
“你说我身上有伤让我休息,可你自己难道不也有伤吗?你在外面累死累活我独自休息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温漓看着安德烈面露愧疚,他真心实意觉得安德烈太好了。在他愧疚的目光里,他看见了那双金眸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连带着接下来说的话也跟着奇怪。
“我们是朋友?”
这是个什么问题。
温漓盯着安德烈一眨不眨,重重点头:“对啊。”
同吃同睡躺一张床,不是好朋友还能是什么!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次过后攥成了拳头。
阿廖卡追着他问出的最后那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问他和温漓是什么关系,现在温漓亲自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
安德烈觉得高兴,但同时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他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温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德烈并没有把他第一天说的话当真,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说过我买下你并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些什么,我当时想买下你就那样做了,当时那种情况换做其他虫我也会……”
温漓的声音渐弱尾音含混在口中。
他曾思考过很多次为什么当初会买下安德烈,他无法不承认那是个冲动的决定,说没有后悔过那是不可能的,他左思右想用了很多个假如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时的他几乎绝望,看见笼子里的安德烈后鬼使神差地产生了强烈的共情,笼子里的安德烈仿佛就是未来的他,那种朝不保夕随时大难临头的感觉快要将他逼疯了。
所以他就买下了安德烈。
温漓很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不再纠结当初更不再提出假如。
但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安德烈,如果换做其他虫他也会出手相助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并不知晓。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能知道,温漓晃了晃脑袋将里头乱七八糟的假设抛开,抓住安德烈的手:“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况且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离开垃圾星的吗?不努力怎么会有钱,没有钱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