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雄虫阁下到底为什么一直加班?是哪个不长眼的让他加班了吗?不,不太可能啊, 谁敢让雄虫阁下加班?要是累出了什么毛病, 天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消息€€€€军部苛刻雄虫导致尊敬的阁下连夜就医?
审查员如是想着, 脚步不停,飞快地朝陆泽所在的研究部走去。
办公室前, 审查员平缓了呼吸,整理了一下着装后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脸,他伸手敲了敲门,他侧耳倾听并没有听见“请进”的回复,他皱了皱眉头,提高了些声量:“路德阁下,您在吗?”
无虫回应。
怎么回事?
出勤机器上分明显示着路德阁下尚未打卡下班,现在也早早过了午休时间,刚刚路过工位的时候并么有看见雄虫阁下,按道理说他应该就在办公室。
难道是睡着了?
审查员想着握上了门把手,发现被锁住了,他声音提高:“路德阁下?您是睡着了吗?”
依旧是一片安静。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审查员脑子里闪过一堆加班猝死,体力不支昏倒等念头,他着急的狂拍门板,大喊:“路德阁下,路德阁下您是不是身体难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路德阁下?!”
陆泽从电梯内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一个身穿军装的雌虫趴在他的门上急得团团转,大喊着他的名字,眼见着军雌退开几步就要抬脚踹门了,陆泽及时出声制止了他的行为。
“我在这里。”
急得要命的审查员冷不丁听到背后传来的话语,他猛地扭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陆泽缓步朝他走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他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摸了摸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路德阁下您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
“多谢关心,我没事。”
陆泽开了门,他的回答礼貌却极为疏离。
听到陆泽的道谢,审查员脸上的神情有些震惊,难得见到脾气好有礼貌的雄虫,他对陆泽的感官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好感度。
陆泽进了门第一时间就是按了三泵酒精消毒液,他的双手有些红,仿佛浸了血,血干了有褪色了。
他的动作不慌不忙,即使是清理双手也显得赏心悦目,审查员看着眼中的赞赏越发抵挡不住,知道陆泽出声扯回了他的思绪:“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杵在原地的审查员赶紧回神:“我看见您这段时间的出勤情况了。”
陆泽掀起眼皮,看到出勤板块上全是红勾,他嗓音淡淡:“我的出勤是有什么问题吗?”
审查员赶紧摇头:“不是,当然不是,您的出勤率非常好,我就是看见您一直加班,怕您身体吃不消,所以……”
陆泽打断了审查员接下来的话:“您多虑了,我的身体挺好的。”
审查员一愣,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他赶紧陪笑道:“当然,您的身体自然是很健康的,不过长时间的工作容易造成疲惫,您完全可以下班后去享受生活,娱乐自我,我知道最近商业街正在举办大型活动,您可以让您的雌虫一起出门逛逛。”
陆泽闻言揉搓的双手一顿,静默片刻后他开了口:“我的雌君在这次的出征队伍名单上。”
审核员此刻都想扇自己巴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面前的雄虫倚靠在桌边,他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但是却莫名让虫感到他低落的情绪,他看起来似乎很孤单。
此次的出征带走了军部一大批骨干,任务的难度可见一斑,谁都不知道出征的这批军雌会遇见什么,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否都能平安归来。
审核员也不知道此刻该继续话题,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声:“也有许多娱乐项目是单虫款的,比如音乐会,看电影什么的。”
陆泽微微抬手,他打断了审核员的话:“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最近研究部的任务比较重,药剂正在研发期间,离不开,至于您说的加班问题我会注意的。”
话都说得这个份上了,要是再多嘴就真的是没眼力见了,审核员讷讷点头:“好的好的,那阁下您先忙,这就不打扰您了。”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陆泽从办公桌上取过一瓶双氧水后,他扯下了医用袖套,只见袖口上沾染了几道斑驳的血迹。
干涸了的血迹在双氧水的侵蚀下快速褪去,陆泽眉宇间浮现些许厌恶的神情,他转身走进了卫生间,白衬衫被脱下丢进了脸盆内,很快就浸透了水。
陆泽看着逐渐淹没在脸盆内的白衬衫,无甚表情的脸上忽然扯出了一道弧度。
少加班,多休息?
别墅里头太大也太安静了,在莱茵走后,陆泽第一次发现原来别墅如此的空旷,明明一切都一如原样,可他却仿佛一夜之间忽然变小了。
下班后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没有一杯特意放温的清茶,没有搭在他脖颈间为他放松的手指,没有暖烘烘的在他腿边轻蹭的温度。
没有笑容,没有声音,偌大的别墅仿佛变成了一个豪华的陵墓。
每一处仿佛都变成了回忆。
莱茵痕迹存留最多的主卧成了他唯一愿意待的地方,那里有着莱茵的气息,闻着熟悉的味道,仿佛他就仍在身边。
可是味道会变淡,用一点就少一点。
莱茵离开的第一个星期,在又一次噩梦惊醒后,陆泽没有入睡,他驱车来到的军部大门,刷卡进了研究所大门。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当心烦意乱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
陆泽取出一件新的白衬衫换上,他套上防护服重新进入了研究室。
雌虫抚慰剂的初品就要完成了,他的工作就要完成了,莱茵什么时候回来呢?
*****
偏远地区根本没有发达的星网,光脑不起作用,莱茵和陆泽完全处于断交状况,已经二十三天了。
两天前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火拼,正如安德烈所料,他们此次一行并不容易,若是没有向莱茵这般高等级的恢复异能者,怕是得折损不少军雌。然而,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打了胜仗就结束了,剩下的清理行动往往繁冗且疲累。因为清理的范围实在太广,为了提高效率,莱茵和安德烈分别带领两支队伍,伤势较重的军雌留在军营里看守,其余的再一次探索未曾达到的领域。
莱茵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这已经是一路上遇到的第三只变异种了。天知道这个星球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化,比起上个星期清理的G2218星,这个星球的污染指数简直翻了七八倍,而在此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变异钟的危险程度和难杀程度也是呈几何数增加。
“少将,伤员都在这里了。”
莱茵点头,治愈系的精神力朝着新送来的军雌扩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军雌痛吟一声后呼吸逐渐恢复,很显然他算是保住了命。
随军的军医也是忙的要命,纱布都用完了七八卷,军医人手短缺,莱茵这支队伍中仅仅只有一个军医。
副将看着眼前瘦削的身影,眼睛湿润了,他摸了一把脸,手上的血和沙土蹭得他的脸更加脏污,他嗓音沙哑:“少将,都亏有您,要是没您,兄弟们都不知道……”
莱茵瞥了眼哽咽的副将,看见腹将手臂上一个老大的豁口,甩过去一个精神力球,打断了他的感动:“把杀了的变异种切几段收起来,我们在这里休整半天。”
副将看着自己不再流血的伤口,红着眼点了点头,他明白莱茵这是为大局考虑,这颗星球着实诡谲莫测,危险系数极高,受伤的军雌很多,若是咬牙前行怕是许多士兵都得折在这里。
副将朝专心致志治疗伤员的莱茵鞠了一躬后大步朝外走去,发布原地驻扎的军令。
半小时后,看着面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的伤员,莱茵停止了精神力输送,源源不断的治愈力让他有些脱力,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然花了,身形踉跄一瞬,他赶紧扶住身侧的桌子稳住身形。
“少将!”
莱茵闭了闭眼压下眼前的昏花,伸手朝匆匆丢跑来的军医挥了挥手:“没事,就是坐的有些久了,腿麻了。”
这明显就是假话,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大范围精神力输送,即使是S级雌虫也撑不住,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半年前莱茵少将就是因为精神力枯竭被迫退役。
军医红着眼,扶着莱茵坐下:“少将,您要注意身体。”
莱茵低低嗯了一声,他伸手捂住了腹部,刚刚让他站不稳的不单单只是头晕,还有一瞬间腹部的刺痛,那种感觉仿佛针|刺,让他双脚发软。
军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着急询问:“少将,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刺痛仅仅只是一瞬间,莱茵并没有在意:“没什么。”
副将听见声响赶紧朝莱茵这边跑来,看着莱茵扶着椅子面色苍白,那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出声劝道:“少将,您要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是队伍的主心骨,将士们都指望着您,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去。”
“我心里有数,”莱茵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天色不早了,夜晚黑下来,怕是更加难熬,多生些火。”
副将点头,表示知道了,变异种虽然强悍,但是某些刻在野兽基因中的习性还是改不掉的,他们大多都怕火。
军队的效率向来很高,副将出去没多久队伍里就已经扎营生起了火,因为伤员很多,莱茵让将士们煮了些流食。
这段日子他们为了省时间,吃的都是压缩饼干,难得有热乎乎的食物还加了肉罐头,将士们打心底里的高兴。
这颗星球的温差很大,白日极其炎热,到了夜里冷得刺骨,军医搓了搓冻红的掌心,往火堆中加了些干木棍,火光的热度烤着冻僵的双手他舒了口气,看着已经烧开了的水小心地隔着棉布倒了一杯给身侧的莱茵。
“少将,您在想什么?”
红红的火光晃动着落在莱茵瓷白的脸上,他瘦了很多,下巴上陆泽养出来的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接过了军医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军医也不是第一次跟在莱茵身边了,这大半个月过来了,他知道莱茵并不是话多的虫。然而今天的经历实在太过艰险,即使他是不用上战场的随行军医,看见挤满伤员的帐篷,他也知道情况凶险。在这个离家数千光年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有种再不说话就会被憋死的冲动,他自顾自说着:“少将,我有些想家了。”
火光带着暖度,可是心却格外地凉,军医红了眼,他年纪不大,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切实的懂得入伍那天宣誓的誓言的意义。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帝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
我决心尽全力除病痛,献忠心,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
我宣誓决战前线,使命必达,誓死不退。
年轻的雌虫低着头,他拼命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压下喉咙中的哽咽,可是大滴大滴依旧是顺着脸庞落下,他憋得满脸通红,下一刻他面前多出了一条白色的手帕:“擦擦。”
那手帕实在太干净了,军医没敢伸手拿,他胡乱地拽着衣袖擦了擦脸:“少将,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莱茵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没什么好笑话的,谁都会想家,谁都会脆弱,流泪不丢脸。”
军医重重嗯了一声,他看着莱茵目光带着好奇:“少将,那您也想家吗?”
莱茵将手帕放在怀中收好,低低嗯了一声。
军医惊奇地发现,大半个月来从未笑过的莱茵此刻唇边竟然浮现了一抹弧度,浅淡的好似昙花一现,他听到一道低不可闻却缱绻的声音:“我也想家。”
他的家里有他的雄主。
看着跳动的火光,莱茵将手中的热水一饮而尽,目光坚定又渺远:“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这是最后一颗星球,半月之后就是归期。
……
能暂时代替雄虫信息素的雌虫抚慰剂正式走出实验室,军部招了三批施药员进行小范围试用后,初步效果显示极佳。就目前看来,陆泽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制作雌虫抚慰药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同等级的雌虫对药剂是否通用适用,药剂会不会有成瘾性的分线,会不会因为过度使用产生耐药性等等,都是他要考虑的因素。
这本就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但是在陆泽长达一个多月加班加点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作下被奇迹般地有了良好的初期结果。
身边是大为惊叹的讶异和恭贺,陆泽却并没有感到丝毫喜悦,浮于表面的礼貌笑容是他能尽力做到的所有。
陆泽借口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婉拒了庆功宴,独自回到办公室,他下意识看向桌子一角上立着的日历,红艳艳的叉从绵延,今天是月末的最后一天。
一个月半月了,莱茵还是没有回来。
陆泽拿着马克笔,看着日历上代表今天的数字30,鼻尖停顿许久最后还是化了个叉。
一天结束了。
陆泽的工作也结束了,他立了大功,军部的领导也知道了他连续加班快两月,当即批了他七天小长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放松。
数日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此刻一片黑暗,像是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陆泽脚步一顿,旋即恢复了正常,电梯已经到了,他走了进去,离开了住了一个多月的研究所大楼。
他没有开车回别墅,而是选择了徒步,像是不想回家刻意在外消磨时光的丈夫,最大的区别是许多丈夫是为了躲避家中等待的妻子,而他则是因为家里空无一人。
他不打算回别墅,出租房离这里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中午还是烈日炎炎,到了傍晚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街上没有什么虫,偶尔有几个也是匆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