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法兰克的名字谢桑冷静了些,环顾四周,周围一圈的人或是战战兢兢害怕被牵连,或是面带好奇上下打量,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从前的世界格格不入,这些人都说没看见,可他明明就看见了,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没瞎也没有疯!
谢桑深吸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他扭头冲了出去。
法兰克!
法兰克!!
他要去找法兰克!!
谢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太阳穴开始一抽又一抽地疼痛,让他烦躁地想要杀人,他好似走投无路的困兽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古堡,一头扎进了僻静的花园中。
他身后浩浩汤汤追了一大群虫,一大批侍从,还有法兰克留给他的巴顿和军雌,他们看似追着谢桑实际上却下意识地和谢桑隔开了一定距离,不近不远的跟着,追上谢桑只是为了日后查起来的时候不被问罪,保持距离是因为害怕被牵累无辜。他们都惜命,谢桑始终孤身一人,没人靠近。
花园中有路灯但是依旧很黑,谢桑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他没有发现一根藤蔓从泥土中悄然蔓延到了石子路上,凌乱的脚步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
“啊,您流血了!”
“快快,快叫医生!!”
慌乱的关心一声接着一声响起,谢桑身边围着一群人,但是始终没有人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法兰克。
谢桑抿紧了唇,手心的刺痛远远比不上心脏的酸涩感,他大吼道:“别碰我!滚开!!真|他|妈的操蛋,让法兰克来见我!!”
成年人最没用的就是发脾气,因为只有当别人在乎你,你的情绪才会被在意。
谢桑推开了颤颤巍巍过来搀扶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委屈、不安还是愤恨,乱糟糟团成一团,他瞪了一眼围着他的人,最后在他们胆战心惊的神情中,抬脚朝着绊倒他的藤蔓上踹了好几脚,口中大骂着发泄着情绪。
脚下无辜的藤蔓成了最好的出气筒,狠狠踩了有踩,知道忽然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忽然响起:“莱茵阁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雌虫声音带着做作的颤抖,在谢桑摔倒的时候他企图上前夺得注意力,可是却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此刻他急需做些什么吸引大家的注意,果然他这一声惊呼后,许多视线都朝他的方向看来。
“虫帝陛下竟然放任您来到这里?哦,虽然您的名字确实在这场宴会的名单中,但是您心里不清楚吗,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难道忘记了一月前救援的惨剧吗?”
正在踩藤蔓的青年似乎是被什么字眼戳到了,竟然也停下了动作朝说话的雌虫看来,见状说话的雌虫高高扬起头颅,他很满意自己得到了绝大多数虫的注视,他被这种“重视”的喜悦冲破了头脑,高声道:“您也知道,您是一个充满厄运的虫,您的到来只会带来不幸,您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而要出来呢?您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的危害吗?”
雌虫说着忽然顿了顿,随后再一次提高声线,他略带颤抖的咏叹像是宣道会上的牧师带着居高临下的指责:“您不知道吗?这里有多少位尊贵的雄虫和客虫将会因为您的到来蒙上阴霾?!您真是太不负责了!”
杂七杂八的话吵得人心烦,面前这个陌生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雌虫挡住他的路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强压下去的情绪再度燃起,他冷冷道:“滚开。”
沉迷于众人视线中的雌虫太过享受,再加上周围闹哄哄一片,他没有听见谢桑的话,沉浸在被注视、关注的的巨大快乐中,他继续他的“宣讲”,没注意到谢桑离开的身影。
谢桑只觉得烦,眼前闹哄哄的场面和他丝毫没有相关,反而挡了他的路。他扭头离开,然后还没出两步忽然听见一声砰的响声,随即一声趾高气昂的嗤笑刺耳响起。
“一个瞎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谢桑的脚步顿住,他扭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树下还站着一个人,他躲在阴影中,被打落的眼睛四分五裂,露出他异于常人的盲瞳。
瞎子。
谢桑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震惊和愤怒:“卧|槽,你在做什么?!”
“你|他|妈,欺负一个瞎子?!!”
得意洋洋的雌虫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以为讨巧的行动却引起了雄虫的斥责,看着那张充满厌恶和指责的俊脸,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阁下,我不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这个破地方的家伙都有病吧,竟然连一个瞎子都好意思欺负!”
动不动就下跪,动不动就磕头求他饶命,现在好了就连瞎子都要欺负,真|他|妈的操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谢桑并不知道这就是以雄为尊的瑞纳金帝国,他对这个新世界的三观建立源于性别对立不算严重的欧亚联邦,来到瑞纳金之后体会到的所有荒诞都来源于根深蒂固的阶级和性别偏见。
众星捧月的雄虫丢下一句嫌弃鄙夷的话语后扭头离开了,只留下傻楞在原地的雌虫。
谢桑没心情想什么公平不公平,什么正义不正义,他也想不到太多,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在想宴会上见到的那个明家病秧子,他在想该如何回家,他太混乱了,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去找法兰克。
他要找法兰克。
只要找到法兰克就行了,谢桑心想。他并没有考虑这个念头是否合理,他心里下意识出现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他脑中生了根。
第127章 信息素刺激
“法兰克少将!就是他害谢桑阁下生气, 还害他摔跤!要知道他可是帝国的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雌父, 一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肮脏怪物,从被诅咒的肚子里爬出来……”
虫帝把法兰克叫走后跟他说了一件事,谢桑的精神力检测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为不明。谢桑的精神力波动不定,他的精神海难以捕捉,就算是勉强捕捉到也是混乱状态, 峰值达到S级的边缘,但是却始终难以维系。当初的检测仪并没有出问题,谢桑的精神力不稳、浅淡到几乎捕捉不到因此,才会在不断攀升中忽然将为零。
雄虫的精神力不稳,这种情况并不算罕见, 精神力和身体状态息息相关, 谢桑曾受过的重伤就将这一切都不稳合理化了。法兰克和虫帝以及检测中心的虫都不知道谢桑并非土著雄虫, 他们只以为是因为谢桑重伤,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谢桑真是幸运地过了头。
法兰克收到属下的消息时, 正在和检测中心的专家探讨治疗的可能,骤然看见谢桑出事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连解释都来不及就离了席。他按照这下属发的最新消息赶到花园中, 路上碰上眼前这个雌虫说是知道谢桑在哪,他跟着过来被绊住了脚步。
“一双招致祸患罪孽的可怕盲眼, 哦, 帝国为什么会有, 呃,法、法兰克上将!”
雌虫尖利地颐指气使, 遭受他辱骂的对象沉默无言,银发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垂在身侧紧攥的双手却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法兰克皱起眉,朝被雌虫奚落的废物怪物抬手献上一个问候礼:“莱茵殿下,自从上次一别,许久未见,您的身体还好吗?”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雌虫像是被卡住了嗓子的鸭子,他的眼睛仿佛要瞪得跳出来,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被他处处看不起的废物怪物竟然和最贵的雌虫上将认识,不仅如此他还看见这位尊贵的上将朝废物躬身道歉。
法兰克:“抱歉,莱茵阁下,听说刚刚谢桑阁下冒犯了您,打搅了您欣赏花园的雅兴,他并非有意请您原谅他。”
“法兰克上将言重了。”
银发雌虫半身都陷在阴影中,像是林中的一抹魅影,不仔细看就会忽略他的存在,法兰克视线一扫,敏锐地注意到莱茵身侧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雄虫。他正在拿着一条白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他分明处在闹剧中心,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抽离模样,为数不多的几次视线停留就是在莱茵身上,法兰克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兴味。
莱茵微微垂首,他的神情很平静,但细看却能感受到一种麻木死寂,法兰克皱眉,扭头朝身后带着自己前来的雌虫看了一眼,想到对方刚刚那种毫不客气大放厥词的模样,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最终没有选择直接离开,他开口道:“莱茵殿下,您需要帮助吗?”
“不,谢谢。”
莱茵的拒绝干净利落,法兰克上将眉心的褶皱更深,但下一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被冷落在一旁的带路雌虫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冲出来,指着莱茵笑地讥讽:“未婚雌虫竟然私会雄虫,真是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法兰克心里一紧,他刚刚的担心成了真,他知道瑞纳金帝国的规矩,即使身为皇室未婚雌虫和雄虫私会的罪名莱茵也承担不起,他眉心紧皱对着胡搅蛮缠的雌虫呵斥道:“空口白牙凭空诬陷,说不定这位雄虫阁下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你一张口就要污蔑莱茵殿下的名誉,着实可恨!”
然而急红了眼的雌虫可不在乎这些,他今日已经丢尽了脸,下定决心要拉着莱茵垫背,他指着陆泽讥笑道:“谁不知道路德少爷最是风流花心,他甩过的雌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路德少爷的错,都是那些自甘下|贱的雌虫不知廉耻,莱茵殿下您身为皇室血脉,竟然也做出不甘寂寞勾引雄虫的丑事!”
法兰克皱眉,他的耐心即将告罄,他来着是为了谢桑,可现在谢桑没见到,反而被一个胡搅蛮缠的雌虫扯进了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中。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如果直接离开,说不定莱茵就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蒙受不白之冤。虽然法兰克和莱茵只见没有太多交流,但是他始终记得危急关头是对方拼尽全力救治伤员,欧亚联邦欠他一个情。
两头为难,法兰克眉间褶皱极深,他正想着破局之法,直到€€€€
“你说错了。”
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温柔好似夜里的流水,循声望去,是那位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雄虫。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莱茵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你说反了,并不是莱茵殿下勾引我,而是我被莱茵殿下优雅的身姿和美貌的容颜吸引,情不自禁……”
有雄虫这话,那莱茵和他就不是私会而是两情相悦,见莱茵的危机接触,法兰克自觉仁至义尽转身离开。手中光脑倏忽一响,是巴顿最新传过来的消息,谢桑此刻在大厅二楼,情绪已经逐渐稳定,见状法兰克心底松了一口气。
两情相悦的浪漫场面仍在继续,围观的虫不少形成了个包围圈,法兰克几声借过顺着虫群让出的道路往大厅赶去。
挤出拥挤虫群的他快步朝大厅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十米,鼻尖忽然涌入一丝极其粘腻的味道,法兰克的眼眸瞬间紧缩成针尖大小。
远处一阵剧烈的劈里啪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有一股极其香甜的水蜜桃味道飘逸出来。
这味道甜腻却霸道,无端由地感到身体里浮出一股狂躁。
法兰克扭头,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虫群当机立断猛地喊了一声:“捂住口鼻!”
在场的雌虫并不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许多还没有意识到状况紧急的雌虫吸入了气体,只见他们像是吸食了成瘾性的毒|品瞬间失去了理智,争先恐后地朝味道的源头涌去。
法兰克果断撕下一块衣角裹住口鼻,手下的士兵见状照做,他们对视一眼后明白事态紧急,当即就上前阻拦那些发狂的雌虫。
法兰克用手势示意士兵控制在场秩序,然而下一刻他抬起的手忽然僵在半空,蓝色的瞳孔震颤收缩,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
味道传来的方向是大厅!
谢桑他在大厅里!!!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其实是发不出声音的,世界都会变得非常安静,安静到仿佛被骤然抽空了空气,心脏在剧烈的狂跳,仿佛瞬间从高空失足坠入深渊。
“谢桑€€€€”
“谢桑€€€€!”
精神力的瞬间爆发堪比小型炸弹,巨大的骨翼裹挟着飓风袭来,所过之处玻璃哗啦啦震碎一地,寒风透过没了玻璃的窗户猛地灌进来。
桌上的酒水被扫落打翻流了一地,不大的空间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酒精的味道,血腥味混着甜腻的桃子香几乎无孔不入。
大厅内,衣冠楚楚的宾客此刻七扭八歪地瘫倒着,浓烈到极致的超高级信息素突然爆发,在场许多虫直接承受不住刺|激白眼一翻昏了过去,昏迷中手脚仍旧时不时抽搐,他们是幸运的。那些没有昏过去的虫此刻已经陷入半虫化的癫狂状态,他们手脚并用地朝着休息室的方向涌去。
现场的狼藉让法兰克一颗心沉沉坠落无边深海,他视线快速扫视四周口中高喊着谢桑的名字。
没有!
不在这里!!
谢桑他不在这里!!
成|瘾|性的气味随着呼吸不可抑制地涌入鼻孔,身体仿佛被劈开成了两半,一般热血沸腾,一半如坠冰窟,冷汗顺着法兰克的额头不停滴落,像是要把身体中的水分全部蒸干。
直到€€€€
“我在这……”
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法兰克身形猛地一僵。
玻璃划伤手心留下鲜红的血,谢桑垂着头,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鲜血顺着他被划伤的手一滴滴留下在地上绽开血花,在他的不远处一滩呕吐物,隐隐可见淤血。
法兰克一把拥住了谢桑,他的力气失了控,那力道仿佛是要把谢桑捏碎了揉进身体里,用尽浑身的力气颤抖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谢桑手中下意识一松,哐当一声,用来防身的碎酒瓶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没事了,没事了……”
像是吓坏了的孩子呐呐自语,一向冷静的法兰克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怕,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谢虫神的眷顾。
“我来了,我没事了。”
谢桑的手指无力抽搐了两下,他想要回抱法兰克,可手臂看看抬起就脱力坠落,他失去血色的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好难受……”
闻言法兰克下意识朝谢桑看去,只见谢桑的脸色一片惨白,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法兰克的心跳骤停一瞬,他想起了检测中心得出的结论€€€€谢桑的信息素非常不稳定,就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受不得半点刺|激。
高级雄虫发|情|期的信息素对于雄虫而言就是毒药砒霜,谢桑现在的情况雪上加霜。
法兰克强迫自己露出安抚的笑容,背后的羽翼卷起凌冽的风:“我带你离开,我们去看医生……”
话音未落,下一刻€€€€
“法兰……呕!”
谢桑捂着痉挛的胃部呕出了血。
法兰克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间大脑都变得空白,他下意识伸手揽住谢桑发软的身躯,向来充满生机的青年此刻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无声无息。
这一瞬间,时间在法兰克的眼前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