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不疼了以后,他不改老毛病,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吃糖。
贺繁就不怎么吃,但江代出嘴里的糖味时不时钻进他的呼吸里,他也觉得甜。
一套卷子写完,贺繁笔刚放下,就听江代出凑过头来说:“你真好看。”
贺繁睫毛一颤,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确定这话只有自己听到,抬手将刚写完的卷子盖在了江代出脸上。
江代出不躲不闪,自己把卷子往脸上按,使劲儿吸了口上面贺繁留下的笔墨味,满足至极。别说是卷子,只要贺繁高兴,拿土把他埋了他都心甘情愿。
人不都说么,牡丹花下做了鬼,那也是不枉一世的风流鬼。
不过又一想,觉得不对,牡丹太艳了,贺繁不像牡丹,更像一棵清俊的苍松,或是雅致的碧竹。
江代出的视线半点不含蓄,从贺繁尖尖的眼角移到直挺的鼻梁,一路向下落在那张轮廓清晰的薄唇上,又感觉自己有点流氓,吞了吞口水,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写题了?”
贺繁已经没题要写了,要拿英语书背单词,听江代出这么问,故意说:“你这么盯着我,我写不下去。”
“考试时候监考老师不也盯着吗?”江代出表情有点委屈。
“你跟监考老师能一样吗?”
贺繁这话是脱口而出,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进桌肚里拿书,手却一下被江代出拉了过去。
拉过去还不算完,还抓着枕到了脸颊下面。
虽然他俩坐最后一排,但这行为还是太过大胆,指不定就会被谁回头看见,贺繁连忙把手往外抽。
江代出硬是死死抓着,直到后门传来一声熟悉又刻意的咳嗽。
李万机每次回班,路过后门就要先咳嗽这么一声,提醒那些唠嗑的,睡觉的,看闲书的,玩手机的都停一下了。
贺繁收回胳膊坐好,心脏砰砰直跳,好在老李并没注意他俩这边,抱着那本从不离手的教案走上讲台,环视了班里一圈,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果然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一个消息:他们班高一时的地理老师,一名兢兢业业的骨干级教师今年退休,学校为表示感激敬仰,决定下个月在阶梯教室为他举办一场欢送会。
届时除教职工准备的节目,及校领导的表彰致辞,还要学生们为他献上一首大合唱,合唱人员就在他带过的班里选,每个班选男女同学各两名。
“咱班有谁想报名参加?”老李没抱太大希望地问。
就四个人参加,还是没有新意的大合唱,曲目都能猜出一二,这种算不得好玩的活动大家自然没兴趣。
如意料中一样,班里鸦雀无声。
老李道:“没人报名的话,那就投票吧。一人拿四分之一张作业纸出来,写上自己推荐的同学名字对折上,票数最高的男女同学各两名获选,都尽量不要写弃权哈。”
他话音一落,带起班里一阵稀里哗啦的撕纸声。
这类活动大家都不想自己参加,但要是投票选人,肯定都投给班里的门面,说白了就是长得好看的。不过毕竟是大合唱,也不能选唱歌太难听的。
票数统计完后,男生票数最高的毫无悬念是贺繁,其次是于博。
之所以没投给外貌远超于博的江代出,实在是他那个歌喉令人不敢恭维,上去怕不是要把别人的调儿也带偏,集体唱到外太空去。
江代出早知道贺繁会选上,于是把他跟贺繁的那两票都填了自己,结果还是比于博票数低,可把他气坏了。
本来要是贺繁不去,他也不想去,但贺繁选上了,他就一定也要跟着去。
好在于博听到老李念了他名字时就拖着长音“啊”了一声,那不情不愿的语气一听就不是装的。
跟着还小声告饶,说李老师我能不能不去。
江代出立刻举手,老李还没看见他,他就站了起来,“李老师,于博不想去,你让我去吧。”
老李闻言,皱着眉推了把眼镜,委婉地拒绝了他,理由是他个子太高,跟别人站在一块儿不和谐。
江代出立马表示自己可以在台上半蹲,把自己缩短十公分。
李万机为难地又找了几个理由回绝他,见他不肯死心,最后无奈说了实话:“江代出,不是老师不想让你去,你唱歌实在是......主要吧,你们的大合唱在领导致词前面,我怕他们到时候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代出不理会班里的一片哄笑,坚定地挺着身板,“那我就干张嘴不出声,保证不影响其他人发挥。拜托了李老师,你就让我去吧。”
最后经他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和于博的推波助澜,再加班里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想去的人,老李只能答应下来。
之后每个周三的前半节晚自习,江代出都跟贺繁一起去排练。
他俩的合唱站位刚好是前后排,只要老师不注意,江代出就把下巴搭到贺繁的肩膀上去,贺繁推他他也乐此不彼,想方设法往贺繁身边腻歪。
正式演出那天,学校统一提供了服装,女生是黑色连衣裙配白色中筒袜,男生是黑裤子黑马甲白衬衫。
许多同学都是第一次穿得这么正式,表演前聚在后台的更衣室里,一个个对着整面墙的镜子整理着装,外加自我欣赏。就江代出跟贺繁避开众人躲到了没人的储物柜后面,单独呆着。
他们的演出服也刚刚换好,见江代出的领结松垮地歪向一边,贺繁帮他解了下来,给他示范正确的戴法,“这个扣子不是挂上去的,你看到这个地方没,这里要抽紧。”
贺繁身形清瘦却修长板正,平肩窄臀,腰细腿长,即便套在廉价的西装马甲里也显得特别出众,看得江代出挪不开眼。
他直勾勾地欣赏着贺繁,对贺繁的教学漫不经心,本来想说他以后没什么机会再戴这东西,话到嘴边忽然灵机一动,改了口:“没事儿,以后要戴的场合都你帮我就行。”
贺繁挑起薄薄的眼皮看了江代出一眼,嘴角噙着笑,什么也没说,把调整好的领结重新给他戴了回去。
才一弄好,江代出就抓住了贺繁的手腕。
“贺繁,”江代出把贺繁的腕子扣在心口处,因为身高差距,离得近时若想与贺繁对视,他得微微偏着头,挑起眉眼,“我俩这终身就算是定下了,对吧?”
被这样猝不及防地一问,贺繁觉得有股热意由脸颊升起,迅速蔓延遍脖子耳朵。
他觉得他的脸一定红了。
担心有人过来,他扫视一眼四周,试图将手抽回。
江代出却一动不动,意思是在等他回答。
这种有点羞耻的问题,贺繁没法直接说出来,可对上江代出那不依不饶的眼神,只好轻点了下头。
江代出嘿嘿一笑,又一脸痴迷地打量起贺繁。过了一会儿,蓦地低头贴到贺繁的耳边说:“我大概能想象,以后我们婚礼上你是什么样。”
贺繁不记得有没有跟江代出说过,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语速缓慢时,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醇厚的鼻腔共鸣,如他最喜欢的大提琴的质感。
掠过耳畔带起细密的电流,连皮肤都跟着一阵麻痒。
“我们两个男的又不能结婚。”贺繁轻笑着说。
“到时想想办法嘛!”
江代出的口气一贯地游刃轻松,很有那种只要他想做的事,总有可能办到的自信。眼底那股认真与倔强都蒙着一层光,贺繁看着也不由牵起嘴角。
他们的路注定要比别人难走一些,或许将来并不会有一场婚礼。但只要他们要的不多,知足且乐,这世上总有一隅方寸能让他们安然立足,一起心怀期冀地面对未来。
“大合唱的同学请到后台集合!大合唱的同学请到后台集合!”
一墙之隔外响起音乐老师的声音,透过话筒音箱通知大家准备上台。贺繁听见便准备回去,刚一抬步又被江代出拉住,握着他腕子的手擦着他的手背转了个方向,慢慢下滑钻进了指缝间。
忽然,两人鼻尖对上了鼻尖,贺繁的脑子还来不及运转,嘴唇便被什么轻轻贴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传进他的呼吸里。
贺繁的脑子一瞬空白,那一刻只能想到,原来一身皮肉又硬又结实的江代出,嘴唇却是软的。
意料之中地很热。
两人抬了头,对上视线时还有点发愣,过了几秒,扑哧一声同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的。
“大合唱的同学请到后台集合!大合唱的同学请到后台集合!”
音响里再次传来集合的催促声。
作者有话说
光明正大地偷偷摸摸了一把~
第96章
秋去冬来,高二上学期转眼过去,寒假伴着年前的瑞雪一同到来。
这个新年照比往年又要喜气不少,年秀玲怀孕了,这回胎很稳,顺利的话,明年春天就能见着这个一家人期盼了十几年的孩子。
年秀玲从一怀上就胃口不好,年美红时不时就给她送点她爱吃的过去,大早上叫着江代出跟贺繁陪她一起逛超市,又顺便置办了点年货。
买了不少东西,从超市出来路过商场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金店,被橱窗里金灿灿的生肖摆件吸引了注意。
她近来一看见小宝宝的东西就心痒难耐,正打算买个金饰品给这个得来不易的外甥当见面礼,就说想进去看看。
江代出跟贺繁跟着一起进去了。
导购热情地上前接待年美红,把她引到柜台前。
江代出跟贺繁手里拎了太多东西,便找了处墙边,把东西放下等她。
近处的柜台有一对年轻小情侣在试对戒,两人各戴了一枚同款的戒指,并着手左看右看地有说有笑。
江代出看见了有点眼馋,贴到贺繁耳边说:“要不然拿了压岁钱,我们也买一对戒指戴?”
贺繁闻言想了想,没同意。
毕竟戒指和别的首饰不一样,他俩手上戴着一样的,太容易被注意到,引人多想。
江代出也觉得贺繁说得对,便打消这个念头。
两个男孩子对黄金首饰不感兴趣,还怕挡着别人的路,就提着东西又往墙边挪了挪。
年美红正被导购拉着介绍款式,无意间一回头,发现他俩缩在角落,看起来有点无聊。
“我等会儿还想上另外一家金店看看,中午去看你们小姨,要不你俩先回家?”年美红走过来说。
虽说在放寒假,但贺繁进了学校的加强补习班,整个假期只休息三天,等下还要去上课。
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他正好打算从这坐车去学校。
“那我把东西先拿回家。”江代出拎起地上一堆塑料袋,问年美红:“这些哪个是给小姨的?”
想着妹妹怀孕身子沉,不爱下地,鸡爪鸭脖什么的得先卤了再给她送去,年美红道:“那箱酸奶我先拿去,别的你拎走吧。”
江代出领了命,临出门口时年美红还提醒他小心鸡蛋别磕了。
两人一起出了金店,眼看贺繁要去补课,江代出依依不舍不愿分开,提议要送贺繁去学校。
“不用,你回家等我,肉和鱼得放冰箱里冻上。”贺繁看着江代出手里的大包小包说。
江代出只好算了,过了一会儿,把手里东西都归到一只手上,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贺繁。
贺繁一转头就对上他凑过来的脑袋。
“亲一下再走呗?”江代出在贺繁耳边小声说。
贺繁轻扫了他一眼,“在外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