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东家免费送的,家里的房子盖的慢,工人们都喊热,想做些东西给他们避暑,也好早日完工,家里也能吃。”萧寒锦说。
“哦哦,那行,你自己看着……”李桂兰不敢再多说什么。
其实她还想问要做什么,用什么做,除了冰还要什么?
但萧大山的“休妻”话就在前面吊着,提醒着她,她不敢闹,也闹不起来了。
萧寒锦点头,扭头就瞧见小瞎子正惶恐不安的看着他,脸上原本长起来的肉,因为食欲不振已经变少了。
他扬唇:“江以宁,过来。”
小瞎子立刻攥着木棍朝他走来,瘦弱的脸上还挂着浅笑,像是迫不及待要扑到母鸡羽翼下的小鸡仔。
“我来了我来了……”他声音细小,却带着愉悦的笑,“我要做什么?”
“这里还有些水果,来厨房帮我熬煮。”萧寒锦说牵起他朝灶火棚走去。
原本绊倒江以宁的地方已经再没有任何凸起。
许是眼睛看不到的缘故,小瞎子做任何事都很细致,他没想到居然还有果实密集的水果,一颗一颗的,因为见得少,像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身边突然有人逼近,小瞎子知道是谁,没慌乱无措,只是停下了手,紧接着就感觉手里的果实被人揪了揪。
“这个是葡萄,洗干净放到锅里熬煮,吃的时候可以去皮。”萧寒锦边说边做,将剥了皮的葡萄递到他唇边,“张嘴。”
小瞎子最听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张开了,酸甜的味道漫在口腔内缓缓溢开,果肉软嫩多汁。
他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咀嚼起来,这样好吃的水果应该很贵,他听都没听过呢!
“还吃吗?”萧寒锦询问。
“不用了不用了,哪能一直吃呀!”小瞎子嘿笑着,肉不多的脸蛋看着也怪可爱的。
萧寒锦轻笑:“又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就是买来吃的,边洗边吃,没了再买。”
小瞎子自然不会真这么做,但还是十分听话的点了脑袋,二寒说的都对呢!
萧寒锦将洗干净的葡萄撒上糖放进锅里,小火熬煮出汁水后再添些柴火,将上面的细小浮沫撇掉,耐心搅拌的事就交给了小瞎子,他还得做饭。
其他的也用同样的方式熬出来一些,再用刀刮冰碎,放到碗中,再将放置凉的果酱放进去,再撒上果肉点缀。
萧寒锦先做了一碗给小瞎子,他将被冰碎沁的冰凉的碗连同勺子放到他手心,叮嘱道:“小心些吃,尝尝不吃的惯。”
这种做法很粗糙,萧寒锦觉得味道可能不如以前那些好,但给他们吃大概是够享受的了。
小瞎子哪里吃过这么新奇的东西,只一口就满足的不得了,冰碎和果酱混合在一起,像是在吃水果味的冰,还有果肉,他虽叫不出名字,但清甜可口,吃一口人都凉快了。
萧寒锦见他吃的欢喜,莫名生出股满足感来,随后就将其他人也叫来吃。
王秀莲孕期是最怕热的,有这样的东西,她难免不喜欢,可从前的吃食就算了,这次可是昂贵的水果,都是官家老爷们吃的,没想到他们也能吃上了。
李桂兰也是嘴里嘟囔着,可东西一进口,瞬间就没话说了,第一次吃冰,激的牙难受却也不肯少吃一口。
“一会让木匠们也过来吃点,房子尽早盖好,否则万一什么时候下雨,便要一拖再拖了,不好。”萧寒锦这话是说给李桂兰听的。
她去那边传话最合适了,总不能让王秀莲和江以宁往那边扎,他倒是不觉得有啥,就怕些闲话传着不好听。
李桂兰听明白了,吃完放下碗就过去了。
也幸好自从熬汤后,萧寒锦就多置办了些碗筷勺子,否则这一时用起来,还真有些不够。
“萧秀才,真是多谢你,这两日热,我们也会尽快完工的!”
“是啊,劳你费心给我们准备这些好东西,房子绝对给你盖的敞敞亮亮!”
萧寒锦本就是这个意思,否则折腾这些做什么,眼下听他们这么说,立刻就顺杆爬了,他笑道:“如此便多谢诸位了,近日辛苦些,瞧着也不剩多少了,诸位都是干活的好手,我也放心,早日完工结算,各位也早日回家歇着。”
带头的自然是好一番答应,连带着晚上散工都有迟了,萧寒锦也懂给马吃草的道理,彼此还算合作愉快。
入睡前敷药,便是小瞎子每日最重要的事,他还是觉得大夫说的轻巧了些,说是轻微刺痛,可受伤的部位到底是脆弱的眼睛,因此每每敷过药,他都要缓好久才能入睡。
萧寒锦便陪着他聊天,但因为对方白日里疲累,往往说不了几句就睡着了。
今日却迟迟没睡。
“在家里都做什么了?”萧寒锦轻声问。
“晨起趁着天不热,和嫂嫂去摘草药,发现了一棵野果子树,但因为拿不了就没摘,嫂嫂说明日再去,晌午热,就在家里晒草药,午后去田里了,水田有些不好,但爹每日都有去浇水,说涨势喜人呢……”
小瞎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虽然看不见,却在用心感受周边的事物,看不见就用听的,闻的,总归都能感受。
屋内未点蜡烛,漆黑一片,看不到萧寒锦的表情,因此他继续问话时,江以宁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他问:“镇上还算好玩,下次休假便带你去逛,在之前都没去过吧?”
“去过一次,但都过去好久,后来就忘记了,但集市还是第一次。”小瞎子说,从前爹娘在时,他也没去过集市,都说集市上有拍花子,会把小孩偷走,他不敢吵着去。
“那次为什么去?可是眼馋集市风光,非要闹着去玩?”萧寒锦语气带笑打趣他,心情却着实不算好。
江以宁沉默片刻,说道:“不是跟爹娘去,只是采摘了些山货去卖,他们可能是不太喜欢我,我没能卖出去……”
似乎是回忆起了痛苦往事,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连眼睛的刺痛都盖了过去。
呼吸逐渐有些急促,萧寒锦连忙坐起来轻拍他胸口,低声安抚:“好好,别紧张,往后都不会让你一人去卖东西……”
他做了错事。
自来到这里,他自诩谨慎细微,恨不能将自己的敏锐发挥到极致,可此时却也有些怪自己,他不该这样直白询问。
光是从蒋亦疏口中得知,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开心往事。
一个小瞎子独自卖东西,他不认识任何人,没有人会护着他,言语攻击都算好的,他一个小哥儿,会遭遇什么,差点遭遇什么,蒋亦疏没说,他却能猜到。
“怕什么呢?”萧寒锦轻声问,借着渗透的月光,轻轻擦拭他额头的汗,“问你呢,怎么不答?”
“我、我不想……”说。
“那便不说,与我何必隔心藏掖,我又不会逼迫你,想来是有不开心的事,那下次同你开心如何?”
“要的……”
萧寒锦轻笑一声,入夜里听着格外令人沉醉,江以宁没喝过酒,却仿佛体验到了醉意。
“睡吧。”
随着这声温和嗓音,江以宁意识也跟着发散,草药带来的刺痛在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他偏头沉沉睡了过去。
。
乡下人没事做,向来睡得早醒得早,萧寒锦一夜好眠,之前的疲累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的很。
一进酒楼就被拽着往后厨去,这地方他现在是半点不想进,进去熏味儿不说,还要被热浪拍一身的汗,难受的很。
“我一账房先生,总让我往后厨跑什么!”他说着就要抬脚离开,他是怕热的,半点受不了。
“萧先生!这不是您给的单子让做吗?我不得做来给你先瞧瞧!”老厨子挺着肥肚笑说。
萧寒锦挑眉:“这也交由你做了?”
老厨子摆摆手:“哪能呢,忙不过来,让徒弟做了,就更需要萧先生来亲自品尝了,否则如何能说服那些老饕餮!”
“别叠高帽给我了,这东西谁做谁好吃,只要注意果酱熬煮调配就好。”
话虽如此,萧寒锦还是品尝了。
晨起就这般做,可见是今日就要直接推出来,不过也是,现下人人都热着,早些推就是早些赚银子,反正能来荷叶轩消费的,都不差那仨瓜俩枣。
回到账房,就见张元和温中已经在吃了,他不由得笑起来:“后厨还同我说得我亲自尝过才算,可见是诓骗我的。”
“寒锦兄,还得是你,这东西着实清凉,只是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温中随口问道,“总不能吃冰吃冰的叫。”
“随便想个清凉的名字就可,这事还轮不到你我来做,别自添烦恼。”萧寒锦也随口说着,毕竟也不好直接拿了前世的名字用。
温中一想也是,便继续欢天喜地的吃了。
眼看着到了用饭的时辰,酒楼内开始涌入客人,还有些哥儿小姐,都是撑着伞,头戴帷帽,可见也是怕被晒坏皮肤。
“那是什么?”有眼尖丫的鬟随从一眼就瞧见了别桌上晶莹剔透的一碗稀罕物,当即就替自家主子问起来。
小二立刻朗声回应:“这是咱们酒楼新出的避暑甜品,小姐和哥儿也都能食用的,吃了清凉避暑,可要尝尝?”
丫鬟便看向自家小姐,见对方点头,便立刻说要,不管是什么新出的事物,都要尝过才能炫耀!
这些略有身份的就是爱攀比,你尝过,那我也得尝,否则岂不是要矮你一头,慢你一步?
只是这东西真入口后,着实清爽清甜,卖的就更好了,即便是不在酒楼吃饭的也要刻意进来买来吃。
与此同时,这“避暑神器”也被包裹严实的送了一份到县令府。
午时休息。
萧寒锦胃口不佳,略吃了些就要回账房,却被蒋亦疏给叫住了,对方折扇挥的有些用力,他笑:“上来。”
萧寒锦便跟着他上去,还不等他说话,蒋亦疏便先几口了:“昨日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萧寒锦轻挑眉梢,着实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要买马?”蒋亦疏对上他恍然的表情,不由得轻啧一声,“仅过了一夜,你便忘得这般干净了,亏我还为你惦记着。”
萧寒锦失笑:“我如何知晓你还为我做这些打算,可是有好的马介绍?”
蒋亦疏“嗒”的一声将折扇合上,他饶有兴致道:“自然,你若买了马,可要自己驾驶?若要寻车夫,可以去找牙人询问。”
“那好,下午我去瞧瞧。”
买马这事他已经列入行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般早,但早买有早买的好处,也省的他每日都坐牛车了,日后家里用也方便些。
牲口场有些隐秘,毕竟怕有人会买卖牛,所以查的格外严,也因此,这些牲口的价格只高不低。
萧寒锦根据蒋亦疏告诉他的找到了一户卖马的,原先他是只想买马,毕竟牛要是出了事,他保不齐要吃官司,但一想到秋收会用到牛,他就不能不买,这可是顶梁柱劳动力,总不能让两位长辈继续累着。
“牛马各要一匹。”萧寒锦对驵侩*说,“要挑健壮的,若是不出月便或病或死的,那可不好处理。”
驵侩一听立刻笑了:“您可是蒋东家介绍来了,定给您挑顶好的!”
萧寒锦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他去棚里挑选,只是术业有专攻,他也只是学过骑马,看马还真不行。
那驵侩也没糊弄他,给他挑了匹身形矫健的幼龄马,腿长健硕,牛亦是如此。
只是买了牛就得去衙门登记,萧寒锦不能不去,就这般连轴转着,眼看着天擦黑,才和车夫将这两匹顶梁柱给带回来。
又是牛又是马的,即便天擦黑也是吸引人的。
“我嘞个乖!你咋买了这宝贝!”李桂兰又惊又喜,“家里,家里现在都没地方……”
萧寒锦微笑:“新院子那边搭建棚子就好,往后下地就不用这般累了,就是得多打些草给它们吃。”
萧大山脸上的纹路都藏不住,他乐呵呵的摸着黄牛:“没事,吃草费啥事儿,天天给它们打新鲜的吃,往后咱们就不用借别人家的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