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知道崔红娥是谁,就是头次和王秀莲去山上时遇到的两个婶子之一,说话温吞,但句句都刺剌人,不动声色的挑事。
他点头,颇为诚恳道:“嫂子说的是对的,那个婶子不好的!”
“好,我知道了。”萧寒锦应了一声。
他就说呢。
花楼的客人自是都要从前门进,一到时辰就总有在楼上楼下招揽的,他那日可是从后门进的,还是白日,若不是有人搬弄是非,怎么可能会传成这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村里人都这样,稍微有些口头争执,都要想着法的看别人家落魄和笑话,想踩两脚。
小瞎子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小心偏头看他:“是出啥事了?”
“先前碰到了崔亮,大概是他将我去过花楼的事告诉了村里。”萧寒锦沉声说,他虽然不会因为那种小把戏生气,但平白无故被人搞,说不糟心是假的。
“他?他真坏!”小瞎子先是一愣,而后有些生气,“那我们要欺负回去吗?他太讨厌了!怎么能这样污蔑你清誉?”
萧寒锦被他逗笑:“总有他倒霉的时候,在家里不说这些,先进去吃饭。”
他虽不是锱铢必较,但莫名犯到他身上,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吃过饭,萧寒锦去了一趟李桂兰院里,略说了几句话,就又回来了。
小瞎子有些狐疑,但因为躺着敷药,便没有多问,只哼唧了两声表示疑惑,萧寒锦轻笑:“去和娘说了几句话,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你也对我很好奇。”小瞎子直白说,“你想知道我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话说到这里,还是气氛使然,萧寒锦坐到床边弯身靠近,突破了彼此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喷洒。
小瞎子唇瓣微微颤抖着,似乎的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他在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不断靠近,萧寒锦却猛的起身,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水,仅一瞬间后背便湿透了。
他抿紧唇瓣,眼底氤氲着热气,他可能是疯了,江以宁可只有十六岁,还是未成年!
禽兽!
萧寒锦在心中唾骂自己,他又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居然还能这样把持不住!
小瞎子委屈的撇撇嘴,果然还是不行吗?
“今晚我去旁边屋睡。”萧寒锦声音沙哑,像是克制,像是在及时抽身。
“为什么?”
小瞎子不明白,分明不讨厌他,待他那样好,就算没有情爱,可欲望是人人都有的,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
他哽声继续问:“果然还是讨厌我吗?”
“不是。”萧寒锦听不得他哭,他捏了捏鼻梁,颇为无奈道,“你还太小了,等你再大些——”
小瞎子哭腔更重:“怎么就小了?与我同岁的娃娃都有两个了……”
“那样不对,年岁小,身体还未长好,再过两年……”
再过两年才十八呢。
第33章 串串
再等两年。
这简直是江以宁听过最好听的话, 只要再过两年,萧寒锦就会跟他圆房,不止如此, 他算是摸清了萧寒锦的性子, 只要可怜巴巴的和他说话,让他心软,就会很好说话。
这是他利用哽咽试过几次得来的结果。
“再过两年,你就长大了,介时你便能有更广阔的天地。”萧寒锦将未说完的说完。
小瞎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合着说了半晌,说得再等两年, 是指他的眼界会变开阔,而不是要和他圆房!
气得厉害, 小瞎子胸膛剧烈起伏, 虽没有说只言片语,但已经将愤怒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萧寒锦仗着他看不到,嘴角并没有控制, 高高扬着,只是他并没有说错, 按照他的底线,小瞎子得先满十八岁才行, 何况两年的时间,足够对方养好眼睛, 介时如何选择,他自是不会阻拦。
“我要讨厌你一刻钟了……”小瞎子嘟囔着, 虽未带着哽咽,但语气低落难过, 将悲伤演到了极致。
即便是初相识时,萧寒锦态度冷淡,他也从未说过“讨厌”,如今说起来,反倒叫人不舒服。
只是萧寒锦不傻。
他故作无辜和受伤,失落道:“我这般为你,你倒是嫌起我了,终究是我思虑不周全……”
“不、不是!”小瞎子猛的坐起来,伸手摘掉眼上的布条,慌乱的看向萧寒锦,“我只是说笑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求求你……”
萧寒锦不言语,握住他的手缓慢摸上自己唇角,那里有弧度。
“骗子……”小瞎子嘟囔着,却还像有些不信似的多摸了摸,确定不是假的,才稍稍放心。
“躺下继续敷药,明日一早我得和大哥去早市,你就在家里,耳朵警醒着些,若听到什么回来记得告诉我。”萧寒锦说。
小瞎子点点头,乖巧躺下,萧寒锦自觉帮他敷好,刚要起身准备躺下,就发现衣角不知何时被小瞎子拽紧了。
他失笑:“松开些,我躺会儿。”
…
翌日天未亮,萧永福就已经到了镇上,来到早市,他原以为自己是最早的,却不想好些人都等着最早来挑最新鲜的,多得是比他早的。
他也没气馁,菜摊子那么多,也不会有人一次性就能全都买了,而且二弟说了,这两日先试试看,介时生意不错,再和早市的摊主谈生意就成。
他虽然不懂这些,但听二弟的准没错!
早市都是用来抢的,谁先给银子,东西就先给谁,萧永福仗着身高腿长,硬是挤出一席之地,再加上他一汉子威武硬朗,往那一杵,没人敢跟他抢。
心满意足的将买来的肉和菜全都放到牛车上,赶着就去巷子里穿梭了。
虽说如今天圣律法明确规定不能屠牛,但总会有牛老死病死,就会出现在只有少部分人知晓的地方。
萧永福虽然不在镇上生活,但到底认识好些工友,其中就有卖肉的。
他上前敲响木门,主动说道:“老朱,我来你这拿两斤肉。”
没多久门就开了,叫老朱的彪形屠户看到他笑了:“你咋来这早,正巧,我准备去出摊子了。”
萧永福没答话,直到进到院子里,大门也关上,他这才开口:“来找你买些零碎的,但这话不好说,得挑才行。”
老朱皱眉:“你家书生最近不是挺能干的,咋还得买下水内脏啊?这都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以为萧寒锦赚了银子没给萧永福用,当时就有些怒火中烧,萧永福可是为了他那弟弟累死累活的做工,一日都不要停的!
“不是,最近要做些小摊子,二弟说买些这些也不错,就算没人买,自家也能吃,若卖得好,往后都来你这里拿!”萧永福赶紧解释。
“成,你跟我去里头!”
萧永福采买完就直接回去了,一回去就招呼王秀莲开始做事,江以宁之前也帮串过,虽然慢些,但也算是小帮手,三人便合力开始串了。
都是做惯活儿的,一个个麻利的很。
菜和肉都没有用完,将剩余的都放进厨房,串好的则是放到井里镇着。
做完这些也临近晌午了,王秀莲歇息一会就准备做饭,且她今日得去田里给公婆送饭,早起时放到他们门口的包袱没带,但既然送饭,就不能送干粮了。
萧永福闻言点头:“那你小心些,我得再去砍几根竹子,之前编席子不够用了。”
“我晓得。”
人家两口子话家常,江以宁就回自家小院里了,厨房还有饭菜,他随便对付一口就行,吃过饭就准备睡会觉了。
这阵子热得厉害,再加上大嫂身体越来越笨重,他都没有去摘草药了,想着等午后再找些事情做。
吃过饭,他便睡下了。
另一头。
王秀莲挎着篮子去田里了,刚走近就听到了争吵声,她惦记着送饭,就暂且将这事撂旁边了。
“爹娘,我来给你们送饭。”王秀莲说着撑着腰费劲蹲下,将菜和馒头都端出来,“前头那是咋了?我听着吵吵起来了。”
李桂兰拍了拍手,拿起馒头开始吃,边吃边哼笑一声:“说是崔家的亮子,成天都去窑子里找人,崔红娥就跟人骂起来了,不检点害还不让人说叨了,什么东西……”
王秀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伺候这老两口吃过饭,就要带着篮子回去了,却突然被李桂兰叫住叮嘱了几句。
原是叫她去前面看热闹,事实上,就算对方不说,她也是要去看看的,先前二弟被人污蔑,那些人说的可带劲,这会也得去瞧瞧崔红娥的热闹。
她挎起篮子就朝那边走,别看崔红娥平时温吞吞的,但吵起人来,那可是相当厉害,将人痛处戳个稀巴烂,把别人的家丑反复拿出来说。
“谁不知道你家亮子每天都去窑子里找窑姐儿,你还有脸说我们!不要脸的脏货,你家儿媳妇没一脖子吊死啊!”
“平时说你家亮子赚钱养家各个强,我就说没见你花几个子儿呢,原来都是哄着老子娘和媳妇儿去吃花酒呢!真是癞蛤蟆披衣裳,死活没人样啊!”
…
出乎王秀莲意料,崔红娥被一群人吵着,她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一副有口难开的样子。
她莫名觉得痛快,从前就只有对方这样对待别人的份,不怪人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不就该到她们崔家倒霉了!
“秀莲,你也来看热闹?之前不是说有人看见你萧家二弟去窑子里?好像就是亮子说的,你说这亮子是咋知道?”旁边一个妇人对她挤眉弄眼的。
“那谁晓得,可能是经过看见了吧?”王秀莲随口说道,并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说。
那妇人见她不搭理这茬,忍不住砸吧嘴:“跟你说,有人看见亮子天天去窑子,找窑姐儿,他自己都不是啥好东西,还造谣你二弟呢!”
王秀莲故作惊讶:“他咋这样?崔婶子平时老实憨厚,亮子也太不靠谱了!”
“拉倒吧!崔红娥也不是啥好东西!成日里说三道四,孙英就老被她鼓捣着闹事!”
王秀莲听了自己想听的,满意离开了。
回去就将这些事全都说给萧永福和江以宁听了,江以宁福至心灵想到二寒走时和他说的那话,他不禁有些激动,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会有这事!
他兴奋的想和王秀莲分享这事,可嘴巴刚张开就又合上了。
这种事不好和别人说的,被误会就不好了。
崔亮常去花楼卖柴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却有不少人曾看见他从花楼出来,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明眼人都晓得他做过什么。
崔亮的媳妇忍无可忍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这事闹起来,自然就没有人再在意萧寒锦之前有没有去过了。
而萧永福的串串摊却已经弄起来了,听萧寒锦的,白天串好,傍晚再去镇上卖,因为还是之前的位置,再加上卖凉粉时就已经吸引了一批顾客,这次见他卖新鲜的,尝过后也都不吝啬的买起来。
素菜一文一串,肉和荤的则是五文两串,虽然价格稍贵,但竹签偏长串的也多些,还算实惠。
“你家咋天天有这些好东西吃?这钱都可都让你们赚了!”常来的顾客忍不住笑,“这主意都是萧先生想的吧?”
萧永福很是自豪:“是,我二弟是读书人,头脑灵活,往后这吃食还多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