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宛若惊雷劈在人群中,吃食铺子里居然有□□,这不是明摆要害人命吗?!
“赔钱!居然有毒,谁敢来你们这种地方吃东西!”
“抓起来,把他们抓起来!”
一个个喊的义愤填膺,萧寒锦微笑:“诸位来这里吃东西也不是一两次,我若放□□,该放在何处?”
“自然是涮菜和汤料咯!”
萧寒锦看向躲在人群中说话的人:“若是放在串菜中,在汤料里一涮,□□就会进入汤底,那其他吃了涮菜的人怎会无事?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且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费这些力气害一个从不相识之人?”
“也是啊……”
“那咱们吃了都没事,咋就他有事?”
“这都是一锅涮料呢,你我都没事,偏他有事,别不是有人故意来污蔑萧老板呢!”
“可这串儿到底是从他们店里买的……”
明白人还是有很多的,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的问题,萧寒锦也将他们的交谈和疑问都听在耳朵里。
可串儿是不是真的在他们店里买的,这还真有待商榷。
他扬声问:“烦请诸位想想,除了我家铺子,还有何处卖串儿?自然,也不一定就是吃了串儿才中毒。”
他这么一说,像是唤醒了所有人记忆一般,立刻开始说起另一家卖串儿的,言语间的鄙夷和嫌恶更是直接,就差直接说恶心了。
“他醒了!”
第41章 无关
毒药已经被老大夫用法子催吐出来, 又灌了好些,将肠胃清洗干净,这才悠悠转醒, 醒来时对自己的处境还不甚清楚, 虚弱的四处张望。
越看越心惊,居然有这么多人围着他?
“你现下可清醒了?”
他正看着,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立刻偏头看去,就见一风度翩翩的郎君正淡淡看着他。
他微微点头, 声音虚飘:“出什么事了?”
萧寒锦立刻将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他,视线始终盯着他的表情, 他总要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和那些人串通起来害他们的。
但对方身上的衣裳又让他觉得不应该, 若真是钟家派来的, 恐怕不会穿着衣衫褴褛才是。
“不是,我没来买过,我在城外破庙住着, 有人找到我,让我吃的……”他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不认识什么镇上人,一日三餐都是问题, 怎么可能还会使银子买这么贵的东西!
白日里他正在破庙里躺着,突然就来了俩人, 说是见他可怜,所以才将这串儿给他吃, 他见那串儿不新鲜,只当是这俩人不想吃的, 再加上他有一日没找到东西吃,就感激涕零的接过了,谁知刚吃了两串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睁眼,就躺这了。
事已至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两名衙役更是当场就将带乞丐来的男子给扣下了,势必要从他们口中问出幕后主使来。
只是除了这里卖串儿,便只有另一家卖,萧寒锦不用再多想,就知道是钟家搞的鬼了。
这得是瞧他多不顺眼,即便是用这么肮脏残忍的手段,都要给他泼脏水!
“烦请两位告知县令,若需要我们协助,定不推脱。”萧寒锦对两名衙役说着。
“萧秀才放心。”两名衙役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要县令严查此事。
萧寒锦对县令的脾性多少有点了解,亲疏有别是常事,但县令也是真的爱护陵阳县的百姓们,居然发生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事,他定然不会松怠。
先前不能让钟家真正吃到苦头,但这次下毒外加污蔑,总该让他受教训了。
衙役带着抓到的两名男子离开,但人群始终没有散去,他们还是有些后怕,入口的东西,本就该小心再小心的。
萧寒锦无奈:“此事已经查证,与我们福锦串没有任何关系,但此事到底因我们而起,铺子今日便暂停开门,诸位且先散去吧!”
“那啥时候开门?我们还没买上呢!”
“是啊,又不是这里吃出问题,我们还等着买呢!”
“那明日可开张?我们府上可都等着吃这口呢,这早早就打发我过来排着了,蜜果浆我还没喝够呢!”
…
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说,萧寒锦心中略有些安慰,他笑道:“明日会照常开门,各位准时来就是,今日繁忙,不能再招待各位了。”
客人们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便没有再坚持,纷纷散去了。
几人这才稍微放松些,只是这一放松,就发现各自的身上都有些尘土和伤口,小瞎子暂且不提,一直在护着王秀莲和江以宁的萧永福才是最惨的,甚至还有些烂菜叶挂在身上。
小瞎子默默揉着手腕,萧寒锦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站起身说道:“先关门,我们去医馆瞧瞧,大嫂方才定然受到惊吓,过去让大夫把把脉。”
“好好!”萧永福这才回过神,赶紧扶起王秀莲。
四人一路朝善德医馆走去,方才还没有给老大夫看诊的银子,待县令那边查明真相,定会让钟家将银子还给医馆。
把脉结束,老大夫捋着胡须沉声说道:“只是受到些惊吓,养养便无事,若不放心,我便开帖药方喝着,小夫郎手上的擦伤,抹点药膏就没事了。”
“如此便有劳大夫了。”萧寒锦点头。
这事弄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在医馆略坐了会,萧寒锦就让大哥带他们都回去了,自己则是准备回酒楼。
临走时小瞎子有些不愿不舍,迟迟拽着萧寒锦的衣袖不肯松,萧永福又不能强行带他走,便僵持着没动。
王秀莲轻咳一声:“二弟不妨就带着宁哥儿?回去我和大郎还得忙活,宁哥儿手有伤,还是不累着好。”
衣袖随着这句话又被轻轻晃动,萧寒锦无奈,攥住他的手:“也好,那兄嫂路上注意安全,晚些我会带他回去。”
小瞎子闻言轻轻动了动手指,嘴角也偷偷上扬着,满脸都写着欢喜。
萧寒锦将他带到酒楼,只是现下自然是没有太多精力看顾他,就让他坐在角落的小桌里,人来人往的,小二们都能看着他些。
他则是回到账房继续做事,见他回来,温中忙小声询问:“寒锦兄,可还好?”
“只是些小误会而已,无事。”萧寒锦说,“酒楼无事吧?”
“也无事,生意甚是好,我们在这里做事一年多,生意从未像如今这样好过。”张元突然笑了起来,对萧寒锦拱手,“这其中也有寒锦兄的功劳,东家都给我们涨银钱儿了!”
萧寒锦轻笑:“别贫嘴了,哪日有机会请你们去家中做客,快些做事吧。”
涨月银这事萧寒锦早就听说了,不过他涨得早,也比他们多,所以没声张,这会知道他们也要涨,也实在替他们高兴。
毕竟每日都在一起做事,他们两个踏实也心善,平时言谈也有趣,能说到一起去,称得上是朋友了。
萧寒锦平时虽也和他们闲谈,但总让人觉得无法真正接近,但今日听他说这番话,张元和温中两人可真是欣喜坏了,请他们到家中,那是真将他们看做朋友了!
“那你到时给我们多做些好吃的。”温中眼睛都亮了,若是在酒楼吃,那可是贵着呢,可萧寒锦做的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自然。”萧寒锦也没想让他们和自己客气。
…
傍晚回家,因着萧永福和王秀莲早回,村里只当他们生意好,早早就回,李桂兰和萧大山知道内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乡下人总是喜欢安安稳稳的生活,有田地有粮食,就觉得满足。
从没有见过村里哪家是像他们这样做生意的,做的好也就算了,还隔三差五的总有各种各样的事,这次更是不得了,居然还有中毒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天要塌了!
“要我说,这铺子还是不开的好!”萧大山冷哼一声,“靠山吃水的总要比这种卖人笑脸的踏实!”
萧寒锦没说话,萧大山已经和他彻底离心,就算他再如何解释,对方也是不会听他的,他没必要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道歉并服软。
大概是以为他的沉默等同于理亏,原本沉默的老好人,此时却像连珠炮似的,句句都扎人心窝。
“穷人有穷人的命,有穷人的过法,农家户从来不会想着一脚踩天上!步子太大扯着蛋,活该!”
“人就是得学会认命,没有那个本事就别没事找事,到头来叫别人看笑话,我和你娘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没见过哪家儿子是这样不成器的,早知道还供你读什么书,媳妇娶不回来,偏要娶个瞎眼的!”
“够了!”萧永福先忍不住怒吼,“我和二弟做买卖到现在亏您和娘一口吃的了?说这些就算了,好好的扯人宁哥儿做什么!我和二弟月月给着您银子,咋就还堵不上您的嘴!”
萧永福是随萧大山的,沉默寡言,但爆发起来也是同样可怕。
这两日本就事情多,做事总是不顺心,三言两语说不尽的心烦,说给家里听,却连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到,不仅如此,难听的话却是排着队,叫他如何不寒心!
萧寒锦冷眼看着,说句俗不可耐的话,距离产生美或许是真的,至少离得这样近,好吃好喝银子伺候着,都不能让这两位长辈对他们和颜悦色。
他从前竟不知,萧大山这样沉默寡淡的人,竟也能为了几年不见一面的亲兄弟,对亲儿子不假辞色。
“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都说养儿防老,我们还没死呢,儿子就不听话了!”萧大山也学会了撒泼耍赖。
萧永福还记着他儿子的身份,再怒都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胸膛剧烈起伏,可见气够呛。
萧寒锦想,来日若真去县城、府城,乃至京城,萧家双亲怕都会成为拦路虎,他是不介意带着这一家,但对方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想给他这个机会。
“旁的我都没什么好说,但若我没记错,宁哥儿不是自己愿意嫁来的,是娘找婆子轮番去说,甚至亲自去说好听的话将人哄来的。”萧寒锦淡淡出声,打断他们的话,“怎么就怪上他了?我也算是瞧明白了,你现在是看我们所有人不顺眼,不如就遂了你的愿,咱们分家断亲,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二弟……”萧永福震惊,他没这个意思!
一句分家断亲将所有人都吓住,连江以宁都悄悄拽了拽他袖子,这样的话不能随便说的。
萧寒锦却是无所谓,亲人若是不能彼此提供情绪价值,每日都要遭受言语暴力和针对,即便强行过着,也是无趣。
他冷笑:“从萧二明一家开始闹,爹就已经不向着家里了,你若是真惦记你的亲弟弟,听我的,去镇上找他们过,不用每日给我们脸色看。”
萧大山像是被戳穿心事,他抬手对萧寒锦指指点点的,本就皱巴黝黑的脸,此刻更显狰狞:“你就这样对你老子?我是你爹,你敢不孝顺!李桂兰,看你生的好儿子!你敢打你二叔一家,来日就敢打我!”
胡搅蛮缠!
萧寒锦实在是一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说,他牵起小瞎子径直回了自家院子,今日种种本就够让人心累的,在自家都难以得到正面支持,还费心解释那些做什么?
萧永福生怕他真因为这事就断亲,赶紧追了过去,现在分食,往后分家也是可以,可若是断亲,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万渔村可从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二弟,分家且再商量,断亲这事实在是……”
“大哥,话我只先说在前头,不管是给银子还是建房子,我都没二话,可我不能每日都听这些令人寒心的话。”萧寒锦偏头看他,眼底氤氲着薄怒,“我夫郎何罪之有,也要跟着被侮辱?待我空闲,便会找村长见证分家之事。”
萧永福不说话了,这些年听过的难听话不少,他也以为自己麻木了,可看到二弟这样,他久违的也感受到了真切的愤怒。
分家,他是没意见的,他也愿意。
萧寒锦现在就两个字——后悔!
后悔没有将三家的小院墙建起来,当初也确实想着照顾他们两位方便,这会反倒是啪啪打自己的脸了。
“分家我们没有意见,只是断亲,恐怕不可,你是秀才,要是爹娘去状告,连你的功名恐怕都得被取消。”萧永福说,他深知这功名有多重要。
萧寒锦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