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一筹莫展时,冒着风雪来的书生就给他送枕头了。
萧寒锦轻笑:“那这便算做你与伯母的盛情,我们自然不会拒绝, 我把鸡蛋烤了,一同吃吧。”他说着便接过鸡蛋往旁边的厨房走去。
“啊?”黄书玉轻声惊讶, 看看萧寒锦的背影,再看看稳坐不动的寒锦兄夫郎, 莫名觉得有些玄乎,夫郎竟是不用做饭吗?
只是这念头还没转多久, 他突然意识到这屋里便只剩他和寒锦兄的夫郎了,这怎么行!
他赶紧站起来, 起身追了过去,他怎好和别人的夫郎共处一室?
刚走过去没两步, 旁边一扇门缓缓打开,走出一哥儿来,还带着孩子,黄书玉瞬间惊在原地,这、这怎么还有呢?
“这位是……”
“我是暂住这里的,听着有动静出来瞧瞧。”陈生也莫名有些尴尬,看的出他是书生,语气也尽量尊敬些,“您这是要做什么?”
黄书玉有些不好意思:“我要去找寒锦兄,他去厨房了,屋内只剩我和他夫郎……”
陈生明白了,他带着对方往回走:“这里没那些规矩,过来坐吧,你还光着脚,回头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黄书玉面露惭愧,再次回到炭盆边坐下,仅仅这么一会,原先被雪浸湿的外衣已经干了。
萧寒锦自然不会只烤几个鸡蛋,他将鸡蛋放在油锅煎成虎皮,撒上蘸料装盘,又做了两份炸鸡和水果盘。
一份递给黄书玉,一份放到了桌上,让小瞎子和陈生他们吃。
黄书玉面色一红:“寒锦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不饿……”
“闲聊时随便吃着,家里这些东西不缺,不用客气,你都来找我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萧寒锦不甚在意的说着。
他原和黄书玉也没有多熟悉,毕竟原身从前总是和孙伟岸他们混一起,而黄书玉则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压根说不到一起的。
即便如此,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想到他,虽说是情势所迫,但到底不曾因为原身混蛋的作为就讨厌他,也算是正直,或者说是读书人的傲气使然。
不管怎么说,他能这样落魄来,就无谓再有什么尴尬不好意思了。
黄书玉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一个屋内有三个哥儿,他可从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
他慌里慌张的吃着炸鸡,起初他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但家里就全都是鸡,他一口便尝出来是鸡肉,他震惊的看着手里金黄色酥脆外皮包裹着的鸡肉,一时陷入了沉思。
“寒锦兄,这可是鸡肉……”黄书玉愣愣抬头,这味道他绝对不会吃错,只是居然拿鸡肉招待人,也实在是豪横!
“是,鸡肉香嫩,略微过油炸都酥脆喷香,我们年后准备做这生意,只是如今却碰到了难题。”萧寒锦微微叹息,神情有些落寞。
刚叫人家帮这样的大忙,黄书玉也不由得想表示心意,他立刻严肃道:“寒锦兄今日帮我大忙,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情吩咐。”
江以宁立刻顺杆爬,天真发问:“黄童生可知晓你们那有没有养鸡大户?来年我们做生意,要用很多鸡!”
“夫郎!”萧寒锦微微厉声打断他的话,“书玉兄是读书人,怎会做这样的事?你不许强人所难。”
“哦。”小瞎子悄悄扯了扯他衣袖。
陈生忙帮他说话:“宁哥儿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黄童生要是知晓,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要是不知晓,只当白问了,不是啥大事……”
黄书玉却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他坦然一笑:“这倒真不是什么大事,若寒锦兄不嫌弃,我家就养着鸡,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可你是读书人……”萧寒锦欲言又止,这时候的读书人,总是会格外在意自己的名声。
“这倒是没什么,我阿娘这般费力用心为我,我自然也得用心为她,若寒锦兄不嫌弃,待我与阿娘商议后,便与你商谈协议。”黄书玉直白说道,全然不觉得读书人做生意是什么可耻的事。
他说的坦诚,神情也很认真。
在他看来读书人是该有傲气,却也该认清现实,他家中只有娘亲妹妹,全都在为他打算着,他就是再傲气,也得继续生活。
何况,因着之前院考前生病,已经耽搁了一次,今年不能再耽误了,否则银子就全都浪费了,家里就会更拮据。
萧寒锦本就是要钓他,没想到鱼竿刚甩出去,对方就咬钩了,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他也痛快点头:“没问题,那稍后再详细商议,继续吃吧。”
黄书玉顿时敢下口了,这样酥脆香嫩的鸡肉,若是拿到镇上卖,定然赚钱。
他突然有些感谢这场雪,虽让他困寒难堪,却也让他找到了更合适的所在。
屋外风雪交加,萧寒锦此时无比庆幸当初建房时多建了几个房间,否则若是再多来几次这样的事,家里都要住不下了。
雪下了一夜,这样的小村坳几乎被雪覆盖,再瞧不出原来的面貌,所幸当初建房时屋顶用的都是顶好的砖瓦片,否则怕也是要经历风霜了。
萧家过得舒心,时不时还传出阵阵读书声,俨然一派安静祥和。
中院的萧大山二人自然也能听见,他们坐在屋里吃着好东西,对旁边那些朗读声充耳不闻,甚至偶尔还要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
李桂兰冷哼:“对别人那么好,对咱们却不闻不问的,什么读书人,这样的读书人就该被拿走功名!”
“疯婆娘,啥你都敢说,他要不是秀才,以后田地都得赋税,他也确实没为着咱们家想过,利子的腿都好不了了,他跟没事人似的。”萧大山咒骂一声,也跟着数落萧寒锦的不是。
“没心肝的,你说他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自从他病好就成这样了,你说要不等雪化了,我去庙里求问求问?”李桂兰低声说着,“总觉得不对劲!”
萧大山无所谓她这些神神叨叨,将掉在桌面的点心渣捡起来放嘴里,还不忘舔舔手指,而后拢好衣裳去外面了。
他忧心忡忡地盯着雪花,今年的田地怕是要受损严重了,庄稼收成八成也不好。
他唉声叹气,听到旁边院子偶尔的欢声笑语便更觉得麻烦,狠狠瞪了那边一眼,扭头就往屋里走。
只是一脚刚踏进去,就听到了拍门声,还喊着他的名字。
他赶紧踩着雪快步过去开门,就见村长家的大儿子万有福站在门口,他不由得皱眉:“大福这是咋了?”
“大山叔,村西那老鳏夫被冻死了!我爹说让你也过去帮帮忙!”万有福沉声说着,“您换身衣裳咱们一块过去吧!”
“诶行行,等着!”
萧大山赶紧往屋里跑,村里死了人这可是大事,不管死了还是出生,来年都是要报到镇上给主簿听的,要是出事的村子多,衙役还可能来村里,这得重视起来!
他快速换了身下地时穿的旧衣裳,和李桂兰说了一声就匆匆离开,出门就看到家里两个儿子已经和万有福说起话来了,显然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萧永福提出和他们一起去,萧寒锦自然就不用去了,家里到底还有客,不能没有男人招待着。
冻死一个人,对萧寒锦来说有些陌生,前世即便再贫困,只要人有手有脚,都能给自己找到合适暂住的地方,哪怕是没有手脚的人,也能有适合的工作。
但在这里,在平凡的一天,就能冻死一个平凡的人,人类总是脆弱又易存活。
王秀莲知道那个鳏夫,她叹息道:“自我嫁来,他就一直独居,听说早几十年就没了媳妇,孩子也没了,他就疯癫的自己住,死了也好。”
死了就解脱了。
否则疯癫在世,也是孤苦可怜。
黄书玉也是感慨万千:“世人都惋惜逝世者,却总会忽略独留者是何艰辛。”
萧寒锦清咳一声,抿了口茶没说话,他说不出这些略显“矫情”的话来,在他看来,生死有命,一切都是注定的。
不知何时,外面的雪渐渐停了,萧寒锦便想着趁机会把院子里的雪清理一番,众人就拿起用具开始了。
原以为雪会继续下,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再飘雪花,地面也已经露出来,照这种化雪速度,初七大概能通行,只是不知道外面好不好走。
第二日便出了太阳,虽说照旧还是冷,但雪确实化了一层,村里也就趁机会给那鳏夫办了白事,席子钱是万德禄这个村长出的,直接找沙地把他埋了。
萧寒锦也趁着机会外出走了走,村里路上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只有山上林间的积雪还未消退,看样子初七是能正常开工的。
初七这日,萧寒锦照旧起大早,他没让萧永福今日就去镇上,东西太多,若是雪地难行,怕是反而耽误时间,倒不如等雪全消再去镇上。
黄书玉要去书院继续读书,也是跟着他一同去的,到镇上两人就各自分开了。
蒋亦疏得知他准时来了,立刻下楼去瞧,话还没说,就先伸手碰拳:“还以为二弟你今日不来了!”
萧寒锦轻笑:“我来帮大哥探探路。”
一听这话,蒋亦疏瞬间明了:“你们要做新营生了?那铺子开得下吗?”
萧寒锦点头:“店铺需要重新捣弄格局,我已经和大哥商量过了,这几日先弄着,若是赚到银子,再换铺子就是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说什么便立刻做什么。”蒋亦疏不由得感慨,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只可惜他优柔寡断。
萧寒锦轻笑:“说到做到,理应如此。”
蒋亦疏点点头:“对了,我听闻郊外雪化,明日不妨就去那什么神母庙瞧瞧?”
第60章 观庙
这日, 萧寒锦按照和蒋亦疏所约定的时间,一同到了神母庙外,大概是因为化雪易行, 虽说是初八, 但也有不少香客了,粗略看去,都是妇人和年轻女子。
两人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瞧着那些人,也是不嫌疲累, 人挤人的都要继续往前走,像是进去就能得道成仙似的。
只是他们两个男人在这里, 未免有些太显眼,可若真计较起来, 也有搪塞的借口。
许是马车停在这里格外招人, 没一会寺庙里就跑出一名僧人,站在侧面轻声询问:“阿弥陀佛,施主在此徘徊, 可是有要事?”
两人对视一眼,蒋亦疏淡声道:“家里的夫人迟迟没有怀相, 实在着急,我们兄弟便想着来求药, 只是看来往都是女子,不好上前。”
僧人语气带笑:“既如此, 那施主便随我从侧门进吧?侧门进去可直通厢房院落,也能方便二位施主休息。”
“如此甚好!”蒋亦疏十分满意, 便让他与车夫带路。
出乎意料,侧门很是隐蔽, 若是不仔细瞧,压根不会发现那里还有一道门能通行,也亏得两人留心悄悄看了一眼,否则真是不知从哪进从哪出的。
车夫不被允许进去,便停在外院等他们,僧人瞧见他们华丽昂贵的穿着,眼睛都亮了,立刻又殷勤了几分。
直接带着他们进了休息的厢房,厢房内装修的十分气派,粗粗一看,哪里像是僧人们住的地方,说是天字号客房都不为过,萧寒锦可还记得,小瞎子之前和他说的话。
这些僧人,还惯会看碟下菜。
两人在屋内打转,试图从这里面发现什么端倪,但除去不自在,还真就什么都没发现。
蒋亦疏却是站在香炉前出神,他轻挑眉梢:“二弟你懂香料吗?”
“若是问用在食物里的香料,我是懂些的。”萧寒锦开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他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蒋亦疏抬手点了点香案,意味深长道:“这香味道很奇怪,寻常寺庙都会用檀香或者线香,沉水香也常见,但这里的香烛什么都不是,反带着一股腻人的香甜气。”
萧寒锦轻笑:“这可是神母庙,你这般算不算亵渎神灵,那甜腻香气,说不定是神母所喜欢的。”
他笑的贱兮兮,蒋亦疏对他这嘲讽语气置若罔闻,但彼此心知肚明,这所谓的神母庙,其实就是借着人信神的无知,来坑蒙拐骗的,只是看外面那些妇人,就知道一次得骗多少银子!
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要为骗他们银子做足准备,想商量完整对策,所以迟迟不来,两人也没闲着,干脆去院子外面闲逛着,试图再发现点其他的东西。
但大概是这里的厢房过于气派,直走到最外面的院子才隐约看见人影,车夫依旧站在原地等着。
见到他们出来,立刻过来回禀自己看到的情况。
“关系亲密?”
萧寒锦和蒋亦疏震惊扭头,力道之大恨不得将脑袋都扭下来了。
一群僧人,居然和几个尼姑关系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