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的敲打自然是管用的,苏家没再拘着苏妙玲,也不敢再提让她给萧寒锦做妾的事,只是对她的婚事更上心了。
她本人却毫不在意,依旧每日都出来和江以宁碰面,再谈论几句书院的事。
“书院年前就能彻底建成,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来年开春就能放开收学生了。”说起这些,苏妙玲眉宇间尽是灵动,眼底闪着期盼的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书院的建成,就是她们这些人推挣脱枷锁的第一步,至关重要的一步。
陆相容也是跟着拍桌:“说得没错!世间事总不好叫男人全都占了便宜去!”
江以宁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在茶水快要喝完时再添上一杯,他也是激动的,书院建成,他也能去学习,可以不再累着二寒,可以步步朝他走近。
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随着时间推移,天圣彻底进入冬季,天气早已冷得不像话,但屋内却是格外暖和,就像是春日里。
萧寒锦又开始像仓鼠屯粮那样,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蔬菜和肉全都堆放到地窖里,也亏得这时的宅子都会有地窖,甚至不止一两个,否则都不够他放的。
“不要买太多的,我们吃不完。”江以宁微微皱眉,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前天刚买了半只羊和一扇猪,精米和良面也各拿回来两大袋,现在又买了这些,要吃到八百年后了。”
“那多好。”萧寒锦轻笑,“你要跟我一起活八百年。”
江以宁被他这话逗得没了脾气,买就买了,过年回村里省亲也是要带的,大哥他们有着去年的叮嘱,想来应该不会买太多东西,他们这些拿去就差不多了。
他吩咐下面的人将这些全都规整好,也不要有生虫腐坏的,否则真是要心疼死了。
萧寒锦像是有了囤积癖,每日都得带些东西回家,要是空手回就会很难受,变着花样的给江以宁送东西。
不管是街头陈家的素面,还是尾巷新出的油酥饼,只恨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带给他。
江以宁对此适应良好,他喜欢二寒这样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喜欢对方成日里都围着自己院。
他不觉得窒息,如果没有这些,他才会死。
这日,天气略有些晴朗。
盯着书院那边的人来报,说书院已经完工,得了陆相容的命令,请他也过去看看。
江以宁当即便同意,转身就去找萧寒锦:“跟我去吧跟我去吧,二寒?”
他总是这样,撒娇的时候,总要把话说两遍。
那双水润漂亮的眸子还要盯着萧寒锦看,如果对方故作镇定不肯看他,他就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眨眼的功夫就能攒起泪花儿。
屡试不爽的招数,没新意的很。
偏萧某就吃这一套,百吃不腻。
萧寒锦被他晃的眼睛都是虚影,他赶紧把人捞怀里死死抱着,分外无奈:“没说不跟你去,穿好衣裳再出门,这几日怕是要下雪呢。”
“那我要把你之前送的大氅穿上!”他说着就要去放大氅的柜子翻腾,里面放着好多薄厚不一的大氅,连颜色都各不相同,他嘴里还嘟囔着,“要是下雪,陵阳县都白茫茫一片,我得穿显眼些,要不然你就找不到我了……”
萧寒锦很想告诉他,他们只是要去书院看看,不是要去陌生的地方闲逛,但小瞎子喜欢,就随他去吧。
江以宁最终披了一件浅红色的大氅,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长着红色羽翼的大鸟,是真挺显眼的。
书院的位置并不在陵阳县主城区内,一来书院的本意不是和其他书院争抢学生,二来也是希望短时日内能保护书院的学生,免受其他人的侵扰。
江以宁他们来时,其他人也已经到了,各自都穿得很厚,但只有他是最显眼的那个。
“远远看着你,和要振翅欲飞的凤凰似的!”陆相容夸张笑出声,冷风却是突然灌进了嗓子眼,给他呛的直咳嗽。
“我暖和。”江以宁半张脸躲在毛领里,说话都瓮声瓮气的,“让你笑话我。”
萧寒锦揽住他肩膀,将人带到自己怀里,这才扭头说道:“书院匾额呢?”
“叫普众书院,匾额还在做,这两日便能送来,我们去里面看吧!”陆相容赶紧接话,他知晓有之前的事情在,苏妙玲不敢轻易和萧寒锦搭话的。
几人便立刻朝里面走去,走进大门便是主院,内里四通八达,从主院延伸出几条主路,顺着往里面去,就是各个学堂教屋。
里面也早已摆放好桌椅,只是数量要少些,毕竟他们确实不知晓,到底会有多少人来,还是要尽量控制着成本。
闲逛着便逛到了萧寒锦比较在意的食堂,书院的学生们不可能一日三餐都回家中,江以宁这样的除外,因此食堂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这里的食堂和原身在镇上读书时的大差不差,没有什么优点。
主要还是看厨子。
江以宁满脸都写着惊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书院里面,他颇为自豪道:“以后我也是能在这里读书的人了!”
“还算不错。”萧寒锦闻言点头说道。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江以宁嬉笑着保证,他可是有基础的人,现在写字都能看了!
萧寒锦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亲昵的摸摸他脑袋,那就先这样上着吧。
书院大体已经完成,更多便是些细节方面的事情,萧寒锦从头到尾没插手,毕竟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功利不好白占的。
书院建成,县令那也早已得到了消息,便没再拦着他们往外放消息。
回回科考都有人继续坚持,有人放弃,书院兴起,对他们这些放弃的人来说显然是好事。
一时间,之前那些答应又拒绝的人纷纷都找上了萧寒锦。
第122章 白事
年前事情本就多, 再加上这群不速之客,萧寒锦是半点招待的余力都没有,何况之前去找他们时, 一个个不都是鼻孔看人, 觉得他们是骗人吗?
当时各个言辞激烈,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黄书玉骂个狗血淋头,这会又上赶着舔着脸来找他。
谁说书生都是品行高洁,骄傲端庄的人?
眼前这些, 不都是没脸没皮的?
“萧兄,先前我们也都是受人蛊惑, 不知县城是真要开书院,还请不要生气, 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 尽情开口。”
“是啊萧兄,早便知晓你是顶厉害的,离开书院立刻就赚大钱了, 咱们也都是不准备继续科考的,你也要带着我们赚大钱才是啊!”
“萧兄有容人之量, 自然不会与你我计较,咱们只管等萧兄的好消息就是!”
一人一句, 恨不得用高帽把萧寒锦压死。
却是不想想,这种方法是否适用所有人, 瞧着他们的嘴脸,当真是厌恶。
萧寒锦却是唉声叹息, 颇为为难道:“诸位怕是不知,这书院并非是我牵头创建的, 我说话也是不管用的,当时让书玉去找人,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萧兄就别开玩笑了,你得县令大人青眼,我们都是知道的,你又是书生,除了你还有谁?”一书生全然不信他说的话,整个陵阳县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我啊。”
随着话音落,江以宁施施然走进屋内,他本是不想进来的,但在隔壁冷脸听着,这些人反倒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自然相信萧寒锦有打发他们的能力,但也烦他们居然这样纠缠不休,他自然也不介意出面给他们难堪。
几位书生定定看着他,回味着方才的话。
除了你还有谁?
我啊。
他们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浓浓地不信任。
江以宁偏头看他们,微笑:“先前去找诸位时应该说的很清楚,我也记得诸位都拒绝了,这会再回过头来请求,似乎有些不好看吧?”
“这、我们先前也是被人挑拨了,何况那时书院的事还未传出,所以……”
“所以就觉得我们是要把你们骗到酒楼做伙计小厮?”江以宁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诸位是聪明人,也都知晓自己当初为何答应又反悔,明人不说暗话,诸位请回吧,日后也不要再来。”
被一个夫郎说教,几位好面子的书生脸色都有些难看,尽管还欲再说些什么,偏不愿将自己的脸皮架在火上烤,相视一眼,还是起身离开了。
江以宁笑脸将他们送走,从头至尾都没有出错,只是那些书生怕是要记恨他了。
不过没关系,若真能掀翻天,就不会来这里吃回头草了。
他说完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萧寒锦,像是讨要奖赏的小孩儿:“我刚刚表现得好不好?好不好?”
萧寒锦毫不吝啬地夸奖:“非常好,我都没有想到那些话,都叫你说了,我们江以宁越来越厉害了,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我早就是大人了。”江以宁撇撇嘴。
“嗯?什么时候?”萧寒锦故意逗他。
江以宁知道他坏心眼,却也只能如他的愿,故意说得暧昧又缠绵:“自然是你把我按在床榻上,扣着我翻来覆去,还特别特别使劲儿的又亲又顶……”
萧寒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面上一副不动如山,耳朵早就悄悄红了,只是江以宁说得起劲,并没有发现。
他略说了两句,自己便先忍不住埋头进他脖颈,哼哼唧唧的。
萧寒锦就服他这样,将人按在床榻上帮他舒缓一番,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洗手。
天气越来越阴寒,终于在某日傍晚落了雪花,江以宁站在屋檐下看,年年都看雪,年年不同年年。
“屋里看也是一样的,何必出来。”萧寒锦从身后抱住他,“是想下去走走?”
“不想,就是随便看看。”江以宁转身扑进他怀里。
这雪不是非看不可,因为能让他念着雪景的,只有身边这人。
但这话他不会说,会让二寒翘尾巴的。
屋外雪花越飘越大,落在地面上犹如漂亮的鹅毛,江以宁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总看刺目的东西对眼睛不好的。
吃过晚饭,两人躺在床榻上闲聊着。
隐约叫江以宁想起在万渔村时的夜晚,他不算什么念旧的人,心中所念也都是和枕边人有关。
他突然说道:“你当时一脚就把我踹下去了,我心慌慌都要怕死啦!”
“对不起,是我不好。”萧寒锦熟练道歉,“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江大人就别怪我了。”
“没有怪你,我们这不是在回忆过去吗?”江以宁清浅的声线中还带着轻微的狐疑,但只有他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唤起萧寒锦的记忆,故意提醒对方那时候的自己是全心全意照顾他,故意让他想起从前对自己有多恶劣。
往后就算他不提,二寒都会想着该如何对他好,再好一些,怎样更好……
原本,他也不知道自己竟能恶劣到这种程度,都怪二寒总是纵容他。
萧寒锦深知他某些话只能听一半,有些只能信一半,有些则是半分不能听信。
比如眼下,就是半点不能听信的。
“嗯,过去的我可真畜生。”他毫不客气地骂着自己,他知道江以宁想听什么,“是我亏待我们江以宁了,以后都会好好和你生活的。”
他微微偏头,就瞧见了对方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这样的话就能哄得他开心,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江以宁被他哄开心了,也不想再聊天了,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