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宁倒不是真的累,在屋内坐着喘息片刻喝了口凉茶,才觉得好些。
他抬头看向颜理:“抱歉,还得你陪着我,你没有生气吧?”
他也觉得颜夫人对他有些太好了。
颜理微微摇头:“若是吃酸,那是有些的,但也不至于因此就生气疏远你,我知晓母亲疼你,但我是她的孩子,真说起来,她会更疼我的。”
“那就好,我只怕你生气要和我离心。”江以宁扁扁唇,颜理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想和他吵架。
“别怕。”颜理轻轻拍拍他,“说起来我最近看了些医书,为避免胎大,你不能像之前那样吃了,我还学煲汤了,说是能补气血,到时候让大夫瞧瞧,他若说能喝,等你生产完我就熬给你喝。”
江以宁眨眼看着他,越眨眼底的泪花便越涌。
颜理吓了一跳:“怎么了?不想喝吗?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你喝,别哭啊。”
“你好像我阿娘……”
“啊?”颜理瞬间苦笑不得,“倒是不知道你想这些,你觉得像便像吧。”
片刻后,赏菊宴正式开始。
妇人千金贵君们通通落座,桌面上摆放着用菊花做的点心和菊花茶,江以宁有些饿了,待听到颜夫人说随意享用后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吃。
颜夫人怕他不够吃,还特意命人将自己面前的也拿过去,转头吩咐道:“将厨房煨着的金丝汤给阿宁端来。”
“是。”
“颜夫人当真心疼萧正君,都要赶上三公子了,不怪他们两个玩得好呢。”一夫人捂唇笑着,分明四十好几的人,却要做出女儿家的姿态来。
颜夫人扬唇:“好坏自在人心,孩子懂事,做长辈的自然要更关照些,若是身为长辈先做出那番不好姿态来,自然得不到尊重。”
那夫人被这话堵的不好再说什么,捂唇的手也不尴不尬的放下来了。
另一夫人却道:“正是这个理儿呢,所以你家大公子宴会才格外热闹,真真儿是叫人羡慕。”
这便是又要说到蛋糕那事上了。
江以宁原以为那日拒绝后事情便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将这事扯出来,再看颜夫人和颜家众人神色各异,他突然就明白颜理那时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着颜随恪生辰,二寒特意做了府城难求的蛋糕,连菜色都是从未有过的,这样的排面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但酒楼也因此被其他府上给惦记了,他们都想要这种排面,却被告知蛋糕不做,其他府上自然会觉得萧家酒楼看不起他们,偏不能拿他们如何,就只能让家里的夫人们出面给江以宁些下马威,却不想被颜夫人知道了。
江以宁知道,颜夫人肯帮他们,一方面是疼他,不愿他被烦扰,但更多是因为这事到底是为了颜随恪,因此事找萧家麻烦,那就是在打颜家的脸。
他仅仅是走神片刻,再回神,坐着的妇人们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各个都强撑着笑意似的,只是看向江以宁的视线还带着些怪异。
他不动声色地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还不忘对那些夫人笑笑,休想坏他胃口!
许是知晓说难听的话会吃亏,那些夫人们便也学聪明了,开始对着江以宁夸,左不过就是说他肚皮尖尖,很有可能是两个儿子等等。
江以宁摸摸肚皮,感受着宝宝不轻不重地动静,到底没接话,男女都好,二寒说的。
这场“鸿门宴”在晌午前彻底落下帷幕,那些夫人们忙不迭地离开了,先前她们还在想为什么只请了她们,连蒋家都没受邀,走时倒是都知晓了。
这下马威,不受也得受了。
另一边。
“她竟真做了这种事?”太守听完诧异看向汇报的管家,“颜家竟这般在意萧家那正君?”
管家点头,有些狐疑道:“老奴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多放打听后真是如此,颜夫人很喜欢萧正君,都快赶上三少爷了。”
一般来说到底亲疏有别,就算再怎样疼爱别家的孩子都不会越过自家,但是这颜府却与众不同。
颜府也就罢了,就怕还有蒋府。
这可是府城最显赫的两府,还有在圣京做官的年轻人,未来可期,是万不能随便得罪的。
他皱眉:“你立即派人去魏家询问拦截骚扰一事,若属实,无需留情,叫他们立刻去萧家赔礼道歉!若再有下次,决不姑息!”
管家神情一凛,应声离开了。
太守问责魏子谦的事并没有隐瞒,甚至有意无意将此事宣扬出去,为得就是能叫别人知晓他不是是非不分的官,也是希望颜蒋两家能看到。
魏家不敢不登门致歉,魏老爷带着魏子谦上门,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将赔礼送到,诚心道歉得到原谅就离开了。
只是有个前提,若再有下次,萧寒锦就绝不会这样好说话了。
江以宁到底不曾受伤,若是死揪着这事不放,反而会叫百姓认为他们小气,对往后的发展并无益处。
“抱歉,这次要委屈你了。”萧寒锦摸摸他脑袋。
“不委屈,他们道歉,我们选择原谅,这事便过去了,何况还借着他们的手彻底绝了县城魏家,很划算。”江以宁舒服地蹭着他掌心。
他已经不是分不清好坏的瞎子了。
第161章 结契
有这些人帮忙庇护, 萧寒锦自然是要回报恩情的,天气渐渐凉快下来,许多东西也都稍稍能放住, 为表示感谢, 他特意做了两个蛋糕分别送到了颜蒋两家。
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玩意都千金难求了,心意自然是到位的,何况在这里蛋糕也是真的难做。
蒋亦疏看到那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蛋糕,心情大好, 他笑着拍拍萧寒锦肩膀:“二弟,还得是你!不过你今日来得巧, 我也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萧寒锦早就在江以宁那里听说了,且这几日也总听到些风声, 他挑眉:“结契的日子定下了?”
“确实如此, 那日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带着伯母和媒人上门了,还将定契的礼也带着, 我院子都要放不下了。”蒋亦疏对这些不甚在意。
结契对他们来说就是走个过场,如今已经确定心意, 是完全不用在意那些礼数的,再者那些东西蒋府也有, 礼物昂贵与否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颜随州的心意。
萧寒锦忍不住笑:“那你是要好好谢谢我们阿宁了。”
蒋亦疏不明所以, 他便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前者哭笑不得, 他都和颜随州有肌肤之亲了,哪里还能去祸害别家姑娘贵君呢?
真是蠢。
不过, 能结契也是好事,就当是成婚了。
他挑挑眉:“小弟如今这嘴是愈发毒辣了,不怪魏家那蠢货受不住,说起来太守也算是做了件明白事。”
萧寒锦神色难辨,他嗤笑一声:“确实不容易。”
“他向来爱做和事佬,无非就是希望盛原在他的掌管下能平安无事,即便毫无政绩,只要不出岔子,那也无功无过没得指责,不过我瞧他这样是要吃大亏了。”蒋亦疏越说声音越低,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萧寒锦有些不明所以。
见他疑惑,蒋亦疏小声询问:“阿州跟我说,去年你们头次来府城救过一个小孩?”
“对,隐约察觉到他们身份特殊,怕惹祸上身就赶紧离开了。”萧寒锦没瞒着他。
“阿州和我说,你们走后没多久,那些人就开始查你们的行踪了,守城侍卫自然不会隐瞒。”蒋亦疏说,“他们生来高傲,自是不会欠债,如今你酒楼生意兴隆,怕是连圣京都听到了,这阵子天气凉快,来了许多陌生脸面。”
萧寒锦点头,这个他倒是也察觉到了。
府城现在常来的客人他几乎都记熟了,近几日确实来了许多人,有些还不知如何剥虾去壳,连身边跟着的人都有些无从下手,自然不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世面,反观这种人才是最不得了的。
怕是都不曾见过活的虾蟹。
蒋亦疏的意思他也明白,那些人会想尽办法还他之前的人情,或是强硬帮助他,反让他感恩。
两人闲谈着,萧寒锦突然想到什么:“你不还是没说结契的日子吗?”
“忘了,我隐约记得是下旬,那时候都冷了,多穿几层骑马也不觉得热。”蒋亦疏说得随意,可见是真的没过分在意这件事。
萧寒锦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可怜的颜随州。
先前能闹的都闹过了,日子倒是开始不咸不淡地安稳过着。
结契的事很快就传开,虽说还有些人都不理解好好的男子为何要找不能生的男子结契,但那到底都是别人家的事,而且这两府也不是寻常人能置喙的,便只管恭喜就是了。
结契宴会不同于其他,是在两府举办的,因着都是男子,他们需要在各自府上宴请宾客,然后再由颜随州骑马来接,蒋亦疏骑马同他回颜府就成。
主要还是过明面,告诉别人,他们也要如夫妻般一同生活了。
萧寒锦自是要送上厚礼的,他早就特意让收拾铺子打造了两枚戒指,按照他给的样式图纸设计的,是用银锭融掉做。
十月二十三,霜降。
颜蒋两家的公子结契,这样的喜事自然越多祝福的人越好,因此并没有特意送上请柬,只希望愿意前往的人都能去祝福。
萧寒锦和江以宁自然不会缺席,两人很快就到了蒋府,毕竟到底是和蒋亦疏先相识的,便做为蒋家这边的人了。
蒋亦疏身穿红衣在院内与人交谈,瞧见他们来,立刻上前迎接:“二弟,小弟,来得这样晚,可是要罚酒的,小弟今日让他喝两杯没问题吧?”
“兄长的好日子,兄长说了算。”江以宁很给面子地碰碰萧寒锦,后者这才敢伸手接酒杯。
“恭喜兄长。”萧寒锦和他碰杯,“祝两位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蒋亦疏一饮而尽:“借二弟吉言。”
蒋家有喜事,原本待字闺中的嫡出姑娘也是要出来接待宾客的,何况她们已经定下亲事,亲家也会来祝贺,还是要见面的。
蒋亦疏一扭头就瞧见了两个妹妹,他笑着招手:“阿媛阿妤过来,带小弟去你们席间休息,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欺负人。”
江以宁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和萧寒锦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跟着两位姑娘走了。
真说起来,他和蒋家这两位姑娘并不熟悉。
蒋老爷情深一片,正妻离世后就再不曾纳妾,只有这些嫡出的孩子,两位姑娘也格外温婉懂事,甚少出门叫父亲兄长忧心。
此时她们带着江以宁去了席间,就见一些姑娘贵君都老老实实坐着,连二房那几个跋扈的此时都安生的很。
蒋幸媛温声道:“小弟哥先坐这里休息,面前的点心可吃得惯?我听兄长说你喜欢葡萄,我已经让人去洗了,可还要吃些其他的?”
小弟哥……
江以宁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刻意在意我,这些都可的。”
蒋幸妤性格要稍微活泼些,她咯咯笑了两声道:“小弟哥不用和我们客气,三哥让我们照顾好你呢,只当这是自己家。”
“多谢,我会的。”江以宁也笑着点点头。
这和谐场面看得二房其他姑娘贵君脸色都变了,大房这两个姑娘向来是高傲的,不爱搭理人,对他们有亲缘的堂兄弟妹都不假辞色,对外人倒是格外温和宽容!
来做客的其他人也瞧出些眉目,自从蒋亦疏回来,蒋家便彻底由他说了算,她们本就是要和蒋家打好关系的,自然要亲近蒋亦疏的亲妹妹,自然而然要亲近江以宁。
就算没有蒋家,亲近萧正君也不是坏事。
今日是主角的是蒋亦疏,萧寒锦和他聊过便去了自己该去的位置,坐下后和周围的人打过招呼便不再说话了,即便是那些举报要和他闲聊的,也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哄走。
平时什么时候都好出风头,但今日不行。
蒋亦疏身穿红衣,玉冠将头发挽起,凡来敬酒皆一一应下,他样貌好,红色衬得更是风姿迢迢,偶有女子瞧见,悄悄红了脸,不由得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