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感受一下, 点头:“应该是的,前几日贪凉来着, 回头多灌些姜汤好了。”
老大夫顿时皱眉:“荒唐,生病怎么能儿戏对待, 你现在立刻去后面药盅里熬上汤药,自己给自己熬, 不可懒怠!”
“我——我这就去。”江以宁本想再说些什么,话锋一转便答应了, 他也是该仔细对待自己的身体,否则若是连他也不能陪伴孩子左右,他于心不安。
他起身朝后院走去,顺便给自己开好药,拿到后面去熬煮了。
药是老大夫要求煮的,他自然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煮成不苦的,那黑乎乎的汤汁,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但还是强忍着灌了一碗,本就热的天气,更是喝了一身汗出来。
他长舒一口气,待苦意消退,烧灼感也退去,才继续去前面帮忙。
老大夫见他发根湿濡便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药起了效果,江以宁觉得自己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忙前忙后地跑着,出了一身的汗,傍晚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泡了澡。
当夜就烧了起来。
江以宁能清楚知道自己病了,他不由得叹息,分明药也喝了,热水澡也洗了,心绪也没有郁结,竟还能病起来。
他窝在被子里长舒一口气,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小秋:“孩子们……”
“是,乳母们都照顾得很好,您不用担心,您就是累着了,休息几日就好了。”小秋轻声安抚,眼底都是心疼。
“那就好,我想睡会。”他声音很低,还带着些沙哑,将整张脸都缓缓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发顶。
小秋眼睛有些湿润,她哎了一声,退出去了。
江以宁闭着眼,死死揪着被子一角默不作声地流着泪,察觉到抽泣声有些控制不住时,便重重咬上自己手腕,舌尖不经意碰到手腕上的挠痕,他才恍然,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紧张到抓自己。
是谁的功劳,不言而喻。
只是这会他有些忍不住想撕咬那里薄薄一层的皮肤,好似只有将皮肉撕烂,露出里面的腥红血肉和作呕的血迹,他才会觉得胸口的闷意能稍稍减退。
“小少爷,正君已经睡下了,奴婢带您去玩纸鹤好不好?”小秋轻声哄着。
“呜哇——爹爹,要爹爹……”
江以宁耳尖稍动都知道是小豆丁一号在闹脾气了,紧接着微弱地哭声也跟着响起,小豆丁二号也跟着哭闹起来了。
“不哭不哭,正君在休息了,奴婢陪您去帮正君祈福好不好?正君就能快快睡醒了。”
小豆丁一号脸颊上挂着泪珠:“真?”
白嫩可爱的脸上带着严肃和认真,他虽然听不懂什么祈福,却是听得懂“醒”,便知道只要自己做好某件事,爹爹就能醒了,醒了就能陪他们玩。
小秋微笑:“真的,奴婢陪您去好不好?”
“猴。”小豆丁摸了把眼泪,转而又拍拍弟弟,“真!”
“哼……”小豆丁二号轻轻抽泣着,到底是没再继续哭。
小秋很快示意乳母将他们带走,就怕方才的哭闹声把江以宁吵醒,也幸好将他“吵醒”了。
他缓过神,牙齿已经咬上手腕,齿痕很深,周边的肉都青白,他能肯定,若是再用力些,就能将那层皮咬破……
他长舒一口气,将用力扯着袖子将齿痕盖住,把被子扯过头顶,尽管闷都没探头呼吸。
不多时,压抑又令人心酸的哽咽声响起。
他晨起没去医馆,严鸣就知道他生病的事了,忙喊上其他人来看他,不免也有些怪自己急着搬出去,否则这事他肯定能早知道。
“有这样的事,竟都不知告知我们,你们这些奴才!”蒋亦疏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们,神色冷然。
若是自家的奴才们,早就直接发卖了。
小秋忙解释:“是正君不许奴婢们告知,说不叫各位主子担心,奴婢们不敢违背命令。”
“罢了,他们做奴才的哪里敢违拗主子心意。”颜随州牵着他的手轻轻安抚,“还是听大夫如何说,莫要生气,可是要叫我心疼?”
“注意言行。”蒋亦疏被他三言两语哄好,却还是瞪他一眼。
颜随州立刻笑着拍拍自己的嘴:“好,听你的。”
他们围在旁边,盯着大夫把脉,手腕刚探出来,所有人就都看到了上面依旧红肿的齿痕。
他们神色都不太好看。
江以宁默然片刻,扬唇笑:“我就说,夜里做梦啃鸡腿来着。”
蒋亦疏不想听他说这种装疯卖傻地话,直接开始安排:“理理这几日就带着大夫在萧宅住下,每日都要把脉,直到他彻底好全。老严你……”
“我也留下!”严鸣立刻接话。
“很好。”蒋亦疏很满意。
江以宁诧异过后就是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我都快好了,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地折腾。”
蒋亦疏点点他:“在你好全之前没有说话的权利,否则我们不好和二弟交代。”
江以宁:“……好的。”
宅子里人多了起来,江以宁那些阴暗的心思便再次灵活地藏了起来,每日看着严鸣追着颜理跑也很有意思。
高热一两日就下去了,只是还有些流鼻涕,就得再养几日。
两个小豆丁就每日都趴在门缝处和他说话,隔着门缝,会将自己吃的奶糕糕给他,因为太大,就掰成碎碎,用胖胖的指头堵进门缝里。
在小孩子的眼中,没有脏不脏,他只知道想让爹爹吃内美味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方式。
每每看到门缝那些点心碎屑,江以宁都很想哭,但眼睛却有些不受控不曾掉落半滴眼泪,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都不会流泪了?
一连五六日过去,江以宁终于彻底好全。
两个小豆丁乖乖坐在他腿上,他笑道:“这几日麻烦你们在这里照顾我,真的很感谢。”
颜理皱眉:“做什么说这样生分的话?若换做是我,你也会担心。”
“谢谢是一定要说的。”江以宁弯起眉眼,“并非是要生分,而是维护关系。”
对不起也是。
颜理便不再与他多客气,只轻声叮嘱他日后要再当心些,不要过分劳累等等。
严鸣没得说,颜理说什么,他便跟着附和,倒是真有一种夫唱夫随的感觉了,看的江以宁愈发觉得好笑。
眼下他已经好全,自然就不需要他们再继续照顾自己,道过谢,又说了许久的话便将他们送走了。
江以宁抱着两个小豆丁轻轻晃悠着,逗的他们咯咯直笑。
他并没有因为一次生病就没去医馆,只是没再像之前那样拼命了,毕竟两个小豆丁还需要他。
在医馆待得时间越久,学到的东西就越多,到底是走后门来的,老大夫们经常叫他给病人们号脉,自然都是他们把过脉,已经定下药方的,叫他重新号脉,也不会发生误诊的事。
时间一久 ,百姓们就知道,这位萧正君也是能号脉看诊的,病人多时忙不过来有些等不及胆子又大的就会主动找他去看。
另一边。
赶路五六日,萧寒锦临近七月底到达圣京,有进城文书和商户推荐城门看守就知晓他是来参加皇商选拔的,毕竟这阵子从五湖四海来的商户实在太多了。
萧寒锦一脚踏进圣京,彻底被眼前的繁华景象给惊艳,从前只出现在电视剧中的豪华盛世,如今倒是也叫他瞧见了。
高楼矗立,雕梁画栋。
飞斜的屋檐像是张开翅膀的燕,随时都要飞到更高的地方。
加之抵达圣京时已经是黄昏之时,些许楼宇已经亮起昏黄烛光,橘黄点缀着青瓦片,看着格外气派。
胡厌秋打问一番,两人便住进了客栈里,和其他来圣京的外地人一样,不起眼。
毕竟圣京繁荣,从其他府城来的人数不胜数,都想在圣京这种寸金寸土之地,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和事业。
他们只是不起眼的,其中之一罢了。
自然,这都是萧寒锦眼中的自己,他并不知,他刚进圣京,就被盯上了。
此时的他们刚到客栈歇下。
他们是带着要事来圣京,自然要小心些,要了两间普通房,便各自回房休息了,饭菜都是送回各自的房间。
萧寒锦倒是不紧张,想着等明日无事就去外面逛逛,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等回头带江以宁来时,就能给他介绍,带他逛圣京城。
想到江以宁,他不由得舒口气,也不知他现下过得如何,要是闹起脾气来,别人都哄不住,虽说有拜托蒋兄他们照顾着,可到底关系摆在那,也不能时时都盯着。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好不好,他出来这些日子,回程更是遥遥无期,不知他们会不会想他。
越想越觉得难挨,他低声叹息,沐浴过后闭眼安眠了。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闭眼小憩,却不想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亮,他猛的坐起来,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简单梳洗后便出去了,刚好在楼梯处和胡厌秋碰面,后者立刻说道:“老爷,方叫上饭菜,可是要在楼下吃?”
“好。”萧寒锦点头。
大堂人多,人来人往地若是有消息还能听上一耳朵。
果不其然,大堂全都是讨论这次皇商选拔的事,眼下还味道日期,他算是提前来,所以暂时住在客栈里,等到时间,就会把所有要参与皇商选拔的人都带到统一的地方,每日都在那里进行选拔。
“听闻这次皇商选拔是陛下坐镇,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呢!”
“你又是哪里听的胡话,依旧是太子和几位皇子,那位怎么可能参与这种小事?”
“嘿你别不信,说是今年有个人物要参加,所以陛下要亲自见见呢!”
“你这根本就是瞎扯,陛下要是见他,直接把人传进宫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
“嘿你……”
萧寒锦越听眉心皱得越紧,他早就知道天外有天,先前有太子的保证,他只当自己能走得稳当些,现如今若是陛下对某位商户感兴趣,那他怕是要没机会了。
陛下位高权重,自然不是那种会受贿之人,想必那人是真有些本事,否则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连他都如此紧张,旁边的胡厌秋便更是如此,他咽了咽唾沫,让自己保持冷静,低声询问:“老爷,若真是那样,咱们岂非要白来一遭了?”
“总要试过才知晓,尽人事,听天命吧。”萧寒锦说。
眼下既然已经到这里,就得坚定向前,何况说到底那些都是谣传,也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谣传,就放弃很有可能到手的资格。
胡厌秋点点头,视线不经意撇向外面,他瞬间瞪大眼睛去看萧寒锦:“东家,看外面!”
萧寒锦随着他声音往外看,果真瞧见有些眼熟的人正坐在马车,掀开帘子对他们招手,他愣了一瞬,想起这是先前去府城赈灾那位,也是万曾文的学生。
他微微点头,将茶杯放下,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外面走去。见他过来,仆从立刻搀扶他上马车,刚进去,萧寒锦眼睛就瞪大了。
“万大人?”
“许久不见,差点要以为你不记得老夫了。”万曾文哈哈笑,“没想到你竟是提前来了,若非底下人去报,我还不知晓。”
萧寒锦有些惭愧:“先前说来圣京会去找您,只是此次是有事在身,不好过去打扰,没想到您先来找晚辈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