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
按了一会,酸痛缓解,谢云槿心情重新变得晴朗。
他靠在梁煊怀中,问起长宁侯的事。
“如果他做了什么错事,阿槿会难过吗?”梁煊问。
“我难过什么?我巴不得他犯了错被贬得远远的,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当然,最好不要牵连到侯府。”
谢云槿翻了个身,揪住梁煊衣服:“难道他真犯了事?你把他叫回京,是为了钓鱼执法?”
这种事梁煊绝对做的出来,远的不说,顾家四叔如今还在不自觉当饵呢。
顾家的事布置了这么久,也快收网了。
梁煊:“当时把他调出去,确实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事。”
谢云槿:“因为他在那边有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吗?”
梁煊错愕:“你知道?”
“不知道啊,我随便说的,”谢云槿重新调整姿势坐好,“难不成是真的?”
谢云槿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好像冥冥之中,有谁将正确答案塞到他脑子里一般。
“不是没这个可能,如果他真的在外面有一个孩子,对我的态度就能说得通了,那个孩子,多半是个男孩。”
谢云槿掰了掰手指,猜测:“而且,那个孩子一定很优秀,足够优秀,所以衬得我顽劣不堪。”
自然而然的,对他越来越不满。
谢云槿以为自己会难过,可真想到或许有这个可能,心中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果然感。
“阿槿,”梁煊手臂用力,将人更用力拥进怀里,“你很好,没有顽劣不堪,不要这么说自己。”
“好了,我就随便说说,我都没难过,你怎么还难过上了?”谢云槿拍拍梁煊的头。
“真不难过?”梁煊蹭了蹭谢云槿额头,“难过不用在我面前遮掩,这一切都是长宁侯的错,阿槿是个很好的孩子,是长宁侯不知道珍惜,是长宁侯没有福气。”
“我真的不难过,”谢云槿想了想,“不仅不难过,还有种,怎么形容呢……”
“就是,长宁侯觉得我不堪教化,可偏偏是我,轻易得到了他梦寐所求的一切,他想在京城站稳跟脚,想跻身大梁权力中心,谋划这么多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是我这个不被他看好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
“想想这段时间,他肯定暗中生了不少闷气,甚至质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不好,错把珍珠当鱼目。”
谢云槿停顿片刻,笑了。
“真的。”
“很爽。”
第65章
梁煊注视他,观察谢云槿没有一丝说谎的意思,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谢云槿不会因为长宁侯伤心难过,对长宁侯,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说完,谢云槿兀自沉默了一会,梁煊亦没有说话,屋里安静下来。
谢云槿扭了扭,偏头撑在梁煊身上,咬了咬唇,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世人皆重孝道,谢云槿此举,无疑是将长宁侯这个做父亲的面子放到地上踩。
“阿槿为何会这么想?”梁煊抚了抚他的脸,“阿槿知道我做过的事,也觉得我很坏吗?”
“当然不。”谢云槿反应过来,笑着往梁煊怀里钻。
“这就是了,不论把阿槿和什么放在一起,在我心中,阿槿都是最重要的,阿槿的开心才是最要紧的。”
谢云槿被哄好了,抱住梁煊的腰:“在我心中,也是。”
怀抱年轻的爱人,梁煊心中软成一片。
享受了片刻静谧时光,谢云槿想起正事:“然后呢,长宁侯在外面有个孩子,他想把侯府传给那个孩子?”
“这件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国有国法,爵位继承之事,怎么也越不过梁煊这个当皇帝的。
梁煊不松口,长宁侯再想把爵位传给外面的儿子,都不可能。
长宁侯也知道这点。
尤其在听说,新帝与谢云槿关系异常亲密之后。
官场不顺,抱以厚望的另一个儿子根本不认自己,长宁侯苦闷极了。
去外面,遇到个人都说,他生了个好儿子,有纯粹羡慕的,也有阴阳怪气的,回到侯府,事事都无法自己做主,他这个长宁侯仿佛成了一个摆设。
当郁闷堆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
只看长宁侯能忍多久。
梁煊问过谢云槿,想不想知道,长宁侯的另一个儿子是谁,谢云槿想了想,摇头。
他在意的一切都被他牢牢抓在手中,那个从没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我相信陛下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他来烦我的。”
梁煊非常享受谢云槿的信赖:“是,只要阿槿不想,他永远不会以长宁侯另一个儿子的身份来烦你。”
查到长宁侯另一个儿子是冯修竹的时候,梁煊有思考过,要不要直接和谢云槿说。
真正走到谢云槿心中的朋友不多,冯修竹勉强算一个,梁煊不希望有任何人伤了谢云槿的心。
是以,他先让人将冯修竹可能是长宁侯流落在外的孩子一事暗中透露给冯修竹本人。
他不会主动去破坏谢云槿的友谊,最好冯修竹能知情识趣,否则……
幸好,冯修竹没有一点要认长宁侯为父的意思。
“冯大人,有位贵人想见您。”冯修竹刚走出来,一名下人打扮的男子走上前。
“贵人?”
“是,请您随小的来。”
路上,冯修竹心中思量,邀他去见的贵人是什么身份。
从老皇帝被拉下马,找他的人层出不穷,近段时间才好点,冯修竹都要习惯了。
见到人之前,冯修竹怎么也没想到,请他相见的,是那位。
下人推开门,听到声音,背对门坐在窗边的男人转头。
“冯大人,坐。”
是皇帝。
冯修竹欲行礼,梁煊做了个不必的手势:“今日找你是为私事,不必多礼。”
冯修竹点头,从善如流坐下。
他和梁煊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因为谢云槿,隐隐有种敌对关系。
这种无端的敌视,让顾承泽一度以为,他对谢云槿生出了别的意思,不止一次提醒他,但冯修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敌视梁煊。
更深层次的原因,冯修竹一直没找到。
下人手脚麻利为两人倒好茶,退了出去。
梁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我不与你绕关子,寻你来,是想知道,长宁侯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冯修竹不意外梁煊知道这件事,以梁煊对谢云槿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件事才奇怪了。
听梁煊主动提起,冯修竹心中多时的疑惑得到答案。
难怪自己查了多年的事突然查到了,想深一点,或许促成今日一切的原因,就在梁煊身上。
“您知道长宁侯来寻过我?”
梁煊颔首。
冯修竹心道,果然。
长宁侯特意提前回京来见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云槿知道吗?”
“他知道长宁侯在外面有另一个孩子。”
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握紧,冯修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惊慌:“他知道了!”
尾音不自觉拔高,说完,冯修竹意识到自己失态,沉默下来。
谢云槿知道了,会对自己失望吗?
从小到大,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交过一个真正的朋友,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他以为自己有了可以交心朋友的时候,上天开玩笑般一闷棍敲下来。
他注定只能一个人吗?
冯修竹并不惧怕孤独,他独行惯了,只是得到过温暖的人,总无法忍受失去的滋味。
“我……”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他知道,他的存在,就是长宁侯对谢云槿的一种背叛,尽管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向波澜不惊的男人露出惶然失措的表情,冯修竹心中谢云槿的重要性梁煊大致有了谱。
“我和云槿……”冯修竹努力组织语言,“我知道,我的存在是个错误,请您放心,属于云槿的所有东西,我都不会去染指,不论是侯府,还是长宁侯本人,或者其他,我只会是冯修竹,这辈子只姓冯。”
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冯修竹垂下眼眸:“我会去给云槿道歉,不奢求他能原谅我,然后我会自请外放,或者直接辞官,离开京城,永远不出现在云槿、不,谢大人面前。”
“做什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梁煊轻笑出声,“我私下寻你,阿槿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长宁侯在外面有个孩子,却没问那个孩子是谁,阿槿说,这不重要。”
一瞬间,冯修竹死寂的心中涌进一股生机。
见到谢云槿的第一眼,冯修竹就发现,自己对他有一种无端的愧疚,虽然不知道这种愧疚感从何而来,但他不反感,并且在相处后,真心实意想维护两人的关系,想保护谢云槿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云槿不利的意思,不知陛下是否相信,见到云槿,我总有种想弥补什么的感觉,可能是我前世亏欠了他许多,这辈子,要还够前世的债。”
冯修竹起身,跪下,恭敬行了一个大礼:“请陛下放心,若臣有任何对云槿不利的想法,臣……”
“好了,”梁煊阻止他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对他不利,否则,你今天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既然你不想要长宁侯之子的身份,那么,你永远只能是冯修竹。”
“是,臣从前、今日、往后,和长宁侯之间,都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