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结果连自己都觉得百口莫辩。
怪不得高野理事官一看档案就认为他很适合卧底呢。他苦涩地想。
和理事官一起完善了计划后,从进入到这间审讯室起,他便一直努力做到眼里只有波本的状态。
他是一个兢兢业业找人找了十二年的跟踪狂,终于和最深的执念见面时会是什么情绪呢?
狂喜,也许会带一点点羞涩。
这一部分很容易,理事官告诉他不用想太多,像对熟悉的朋友一样面对降谷零就行。在不正常的环境中,做出越正常的行为才会越显得人病态。
只是,当有人打断他和降谷零的相处,自认为的亲密被破坏后,想要表现出偏执的排他性,就只能用他那才入门没两天的演技凑合凑合了。
降谷零看着脸还很稚嫩,却已经有几分苏格兰气场的幼驯染,不由得感慨万分。
果然hiro板起脸来还是很能唬人的。而且表演得恰到好处,正和降谷零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和琴酒目前是平级,想要从琴酒手里抢人,必须给出充足的理由,而最充分的就是证明诸伏景光在情报组能比在行动组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刚刚假模假样地扫了一眼针对hiro的粗略调查报告,果然组织已经查到诸伏景光是警校在读学生了。
这也是降谷零想要用来做文章的重点,身家清白的优秀警校生,日后毕业无论是被招进公安还是警视厅,都能成为组织埋在警方内部的一颗棋子。这个身份能带来的情报价值之高,远非一个身手好的行动人员所能企及。一心为组织同时也不介意顺便胜过行动组一头的波本想要人非常合理。
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组织得在有人发现异常前把诸伏景光送回警校去上课。
如何保证诸伏景光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死心塌地给组织卖命,组织当然经验相当丰富,有多种手段任选。
但只有一种方法能避免hiro和他的亲人朋友受到伤害,那就是,让降谷零成为hiro加入组织的原因。
多亏有琴酒告诉他“波本与跟踪狂”的八卦,不然他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想不出这么离谱的办法。
这样一来,会受损的大概只有他和hiro在组织里的名声了。
他本来还在苦恼怎么引导hiro往这个方向走,没想到尽管这个世界的hiro没有和降谷零共度近20年的经历,他们积年累月培养出的默契却似乎依旧没有变化。
没有任何的沟通,可能也出于不同目的,但他们仍然心有灵犀地选择了一样的方案!
只是,hiro是怎么想到这里的?
他猜测hiro会选择加入组织来保全自己,拖延时间,毕竟hiro从来都不是不会变通的人。可hiro不了解波本的性格和组织的情况,在无法确定波本立场的情况下hiro为什么会把赌注压在这上面?如果波本不配合,甚至是恼羞成怒,可能会给自身带来更大的危险。
还是说……hiro到现在还相信着十二年不见的幼驯染?
***
琴酒一直观察着对面那个警校学生,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看到和他内心预设基本相符的情况,他没忍住看了波本一眼。
竟然被组织里那些闲得要命的家伙说对了。
琴酒的警惕猜忌淡了几分,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反而举着枪不耐地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波本也幽幽开口:“hiro,琴酒的脾气真的挺差的。”波本用手指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哦。”
诸伏景光盯着降谷零看了几秒,然后才不情不愿地面对琴酒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按理事官的安排,他现在听从波本的话实话实说即可。他回想了一下琴酒提出的问题,正想普通地回答,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等等,在密闭空间,和两个充满压迫感的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侧,被问“你为什么上警校”,这不就是警校面试时的压力面吗?
他几个月前才刚刚考过公务员。熟得很。而且还是早早准备过的必背题。
在完成以上的一系列联想前,他就条件反射端正坐姿。
背得滚瓜烂熟的答案脱口而出:“我选择报考警校是出于对正义事业和对社会安宁的向往,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与社会价值,从小我就十分敬仰警察这一职业,在我童年时期先后遭遇了父母不幸被害和朋友失踪的案件,……我认识到警察工作的挑战性与艰巨性,……因此我渴望成为其中的一员,为维护社会正义贡献自己的力量。”
掷地有声的三段式回答完毕。
诸伏景光脸白了。琴酒脸黑了。
降谷零憋笑憋得很辛苦,但他还是完美忍住并站出来打圆场:“也就是说是为了你父母的案子,还有我,对吗?”
诸伏景光眼睛里闪着光,认真点头。
琴酒用微妙的眼神看了降谷零一眼,降谷零漫不经心地笑笑:“琴酒,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接下来的流程对于诸伏景光来说更像面试了。
他依次回答了琴酒和波本的轮番提问,除了背景调查,主要就是关于他怎么找上门来和怎么把组织的外围成员打趴下的过程。
遵循着面试的根本技巧,他把系统和公安的辅助完全隐去,将一切归功于自己的卓越能力。总之就是一顿乱吹。
波本一直似笑非笑的,余光里的琴酒更是几乎没有表情变化,诸伏景光不太能从他们的反应看出什么。
但既然没有枪再对着自己,应该还答得不错?
他心中一动,或许可以再大胆一些。
一个回答结束,在对面的人都还没提出新问题的沉默中,诸伏景光抬起头,问:“怎么样?你们决定好要我加入还是杀我了吗?”
原本对幼驯染临危不惧、条理清晰的回答满意得想抚掌称赞的降谷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和琴酒交换一个眼神。
琴酒狞笑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诸伏景光,加入我们,或者死,你想选哪个?”
诸伏景光暗暗松了口气。合格了。
“我早就决定好了,”他冲降谷零眨眨眼,“我接受你们的邀请。”
***
走廊上。
降谷零从门上的单向玻璃望进去,能看到幼驯染半趴在桌上乖乖地等待着。
hiro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剩下的就是他和琴酒之间的事情。
“以你抓了这么多老鼠的经验来看,他怎么样?”降谷零歪头问道。
琴酒冷淡地答:“不像警方的风格,但也不能信任。”
“你看谁都觉得不能信任。”降谷零嗤笑一声。
“如果你早两年回日本,诸伏景光早点找来,情况就不一样了。”琴酒似是讽刺地说。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降谷零先是阴沉下脸,看着玻璃后的人,又突兀地笑起来,“多有意思。”
他没等琴酒说话就倚在墙壁上,对琴酒挑眉道:“你也看出来了,诸伏景光在我这里绝对比在你那更能给组织带来利益。”
“你想放他回警方。”
“没错。”
琴酒沉吟一秒:“下次我这边有任务找你,你不能拒绝。”
“行吧。”降谷零点头,这个条件在他预期的范围内。
在转身离开前,琴酒对他留下一句:“小心点,波本。疯狗可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降谷零奉送了一个完美的微笑:“不劳你费心。”
别说波本训狗有一套,降谷零难道还不了解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幼驯染吗?
与hiro再次默契配合度过难关的降谷零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果hiro决定借此机会卧底进组织,他要怎么和hiro摊牌。
从hiro的渠道联络上公安比他以现在的身份去联系要快捷安全得多。到时候他们便又能合作解决组织了。
降谷零满怀期待地畅想着美好未来。
第5章
“zero,你厨房里几乎都是空的啊,平时没有好好吃饭吗?”
被幼驯染用温柔的声音教训的降谷零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虽然上一辈子的诸伏景光也说过类似的话,让降谷零感到熟悉的温暖,甚至有点想哭。
但是!
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不是才时隔十二年之久刚刚见面吗?诶,难道是因为他一直和hiro一起长大,没有意识到成年hiro是相当自来熟的人吗?
看着轻快地在他家转来转去的幼驯染,降谷零感到深深疑惑,连带着打好腹稿的严肃话题也被搅乱了。这样子他很难忍住吐槽。
“还不是因为你跑去我的上个安全屋捣乱,”降谷零没好气地回应道,“我才刚搬来这里没几天。”
诸伏景光庆幸自己背对着波本站在厨房里,不然被看到表情崩坏就糟了。
不是,波本这是在抱怨?还是说,更让人胆寒的,撒娇?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顺着说下去了。
诸伏景光回头做了一个低落的表情:“这样啊,抱歉,是我太想找到zero了,没有考虑到会给zero带来麻烦。”
降谷零下意识就想要安慰对方,但常年卧底的直觉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救命啊,为什么他们的对话如此日常?他预想的阵营疑似对立而充斥着试探,许久不见又难免陌生的尬聊去哪了?
***
几十分钟前,降谷零刚把幼驯染领出审讯室。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心情最轻松的一刻。纵使有许多疑问尚未解决,但他总算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幼驯染的安全问题。
自从意识到他有能力避免同期好友的死亡后,降谷零就在盘算:如果这个世界的变化只局限于波本的立场,那么救下同期不算难事。
萩原和松田案子的犯人档案他前世翻阅过太多次,简直倒背如流。班长的车祸时间地点是固定的,很容易防止。唯一难办的便是会来组织卧底的hiro。
前世他曾在暗地里查了许久,行事一直小心谨慎的幼驯染为什么会突然暴露。他排除了各种可能,最后只剩下一个答案——警方里有组织的卧底,对方直接从公安接触到了hiro的信息。
然而他始终没能掌握那个卧底到底是谁。这也成为时刻威胁着hiro安全的一颗定时炸弹,让降谷零夜不能寐。
降谷零本来的打算是争取尽快捣毁组织,从源头解决威胁到hiro的原因。
不过,情况有了转机。
在和琴酒达成一致后,降谷零马上向BOSS发邮件汇报了情况,并提出了他的意见:
如果诸伏景光能通过组织的二次审查,就让他作为情报组安排进警方的卧底重新回到警校,争取潜伏进一直对组织虎视眈眈的公安当中。
同时,一方面因为还不能确定诸伏景光可否信任,出于组织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日后诸伏景光本人在警方不会被怀疑,从现在起,由波本一个人和诸伏景光单线联系。
BOSS的首肯来得出乎意料的容易和迅速。
也就是说,诸伏景光将全权交给波本负责。
所谓的二次审查很简单。